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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臺上的倒計時牌像沖鋒的號角,不斷提醒我,距離考研還剩一個月。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刷完的題冊堆成小山,黑眼圈深得像是光線無法觸及的暗沉區域。
手機響起時,我正在默寫英語作文,屏幕上跳動著三嬸兩個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大侄女,聽說你快考研了,中午請你吃個飯加加油。”
看了一眼桌上密密麻麻的復習計劃,又想起三嬸平時的為人,本想拒絕,但是一想到奶奶哀求的眼神,還是勉強答應了。一頓飯而已,一個小時吃完就回來。我盤算著。
按照時間約定,我差十分十二點到了三嬸家里,只見客廳的飯桌上擺滿了三嬸親手做的各式各樣的美味菜肴。這是我第一次在三嬸家吃這么豐盛的飯菜,我有點驚疑,平時愛斤斤計較、又愛算計的三嬸怎么如此大方起來。
這時,三嬸迎上來,她穿著黑色的毛衣外套,內搭一件真絲的連衣裙,我直覺她的外套看著有些眼熟。
她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入座,給我夾了一塊排骨,“大侄女,快嘗嘗三嬸的手藝,我可是為了你,在廚房整整忙了兩個多小時呢。”
我推開喂在嘴邊的排骨,說:“三嬸,還是等三叔和堂妹回來一起吃吧。對了,奶奶也在家,不如叫過來一起。”明知道三嬸從沒請過奶奶,我試探著說。
三嬸干咳了一聲,“你三叔和堂妹都沒在家,你奶奶不愛吃這些,今天就是三嬸我陪大侄女好好吃頓飯。”
我只得夾起那塊排骨,慢慢地啃著,心里有點奇怪,從小三嬸就不待見我,今天怎么無事獻殷勤?
三嬸之所以不喜歡我,是因為奶奶共有三個子女,分別是爸爸、二姑、三叔。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離了婚,我跟了爸爸。
爸爸是大貨車司機,常年在外跑長途,很少回家。奶奶就把我接到了身邊,三嬸因為這常常找奶奶吵架,說:“同樣都是孫女,憑什么只照顧老人家的。”
堂妹比我小兩歲,卻被三嬸慣壞了,平時我拿哪個玩具,她就要玩那個,給她后,再拿起一個,她又來搶,吃的零食也一樣,總搶我手里的,稍微給得慢一點,就要滿地打滾,大哭大鬧。
只要讓三嬸聽見了,就會罵奶奶偏心,罵我欺負妹妹。奶奶只得賠著笑臉,顫巍巍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百元遞給堂妹,三嬸才罵罵咧咧的領走堂妹。
從此三嬸只要看見我,就白眼一翻,冷哼一聲。對奶奶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只是奶奶一直陪著笑臉,她也不好發作。
奶奶經常對我說,別怪你三嬸,家和萬事興。你爸媽都不在身邊,奶奶老了,也護不住你了,少不得受點委屈,等長大有出息就好了。
直到上大學了,我才回自己家。一直記著奶奶的話,努力學習,將來好讓爸爸和奶奶都過上好日子。
“大侄女,看你瘦的,多吃點,你這學習也太辛苦了吧。”三嬸一邊給我夾菜,一邊打開了話匣子。先說她最近店里進了一批外貿貨,堂妹賣貨很厲害,這批貨一出手,堂妹就能賺十幾萬。
又說同樣的,她同學的女兒跟堂妹一樣,也沒有上大學,嫁了個開公司的老板,彩禮給了一百萬,接著話鋒一轉,盯著我問道:“大侄女,考研這么累,就算考上了,三年后出來還不是要找工作?女孩子,不如趁年輕找個好人家。”
我手里的筷子頓了頓,敷衍地說:“三嬸,我想先把書讀好,其他的以后再說。”“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三嬸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一臉不以為然,“我拿外貿貨那家的老板,五十歲,雖然離異,但資產上千萬,光市中心就有三套房子。我跟他提了你,他說不在乎你父母離異,只要你愿意,立馬給你買輛寶馬,還能給你奶奶在市區換套大平層。”
我早就知道這頓飯不是好飯,但依然保持自己的理智,“三嬸,我現在只想考研,不想嫁人,更不想嫁一個比我爸還大的人。”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死腦筋?”三嬸提高了音量,“有錢人家的日子有多好過,你根本不知道,不用上班,不用辛苦。天天逛街購物,不比你熬夜刷題強?我這是為你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我強壓著心里的火氣,抬頭看了看時間,跟她在這兒閑磨牙,預計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現在都過去兩個小時了。我一直記著奶奶那句“家和萬事興”,所以今天也不準備得罪三嬸。
我站起身,拿起包就想走,“三嬸,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有學習任務,就先回去了。”“哎,你急什么。”三嬸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力氣大得讓我一個趔趄,“我還沒說完呢。”她又開始講那個老板的各種好處。
接著抱怨我三叔沒有本事,不能在市區買個大平層。接著又給我描述住大房子,將來孩子可以在客廳騎自行車。又聊起二姑家的八卦,我爸的不孝順,奶奶的偏心。絮絮叨叨地沒個盡頭。
墻上的掛鐘一圈圈地轉著,從十二點走到一點,兩點,三點,我看了無數次時間,內心焦灼無比。想著還沒默寫完的英語作文,羅列著今天學習任務的計劃表,這些都在腦海里亂作一團。
我幾次想打斷她,都被她用更響的聲音蓋了過去。到下午四點,這頓飯已經吃了整整四個小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來,說:“三嬸,我必須走了,再不走,今天的學習計劃就完不成了。”
“你這孩子被你奶奶寵壞了。”三嬸臉色沉了下來,伸手就來按我的肩膀,“長輩沒說完話就要走,連起碼的禮貌都不懂,考上什么研能教好你?”
聽到這里,血液瞬間沖上頭頂,“你想要大平層,何必拐彎抹角地讓我嫁?你讓堂妹嫁過去,不就什么都有了嗎?你以為我聽不懂你的彎彎繞,你想把我送給老男人,然后跟男人做交易,說得好聽,在市區給奶奶換套大平層,奶奶的就等于是你的。”
越說越氣,“家和萬事興”被我拋到了九霄云外,我一把抓住三嬸的胳膊,將她黑色毛衣外套的后領扯開來,瞄了一眼商標,果然是我在商場給奶奶買的那件羊毛外套,當時買的時候只剩一件,商家還給我做了打折處理。
從小到大的積怨一下子爆發出來,我“啪”的一個巴掌呼在她的左臉上,接著趁她捂臉的功夫,將外套從她身上扒下來,“讓你穿我給奶奶買的衣服。”
隨后拿起包,拎著衣服就走出了三嬸家的門,往奶奶家行去,走出很遠了,還能聽到三嬸的哭罵聲。我知道,從今以后,換我來當奶奶的保護傘了。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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