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干部的無奈：180師失利種子早埋下，軍長韋杰清楚卻無法解決

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的總結會議上，彭老總因180師的失利，嚴厲地批評了相關的師級、軍級、兵團級單位，在得知180師師長鄭其貴已經突圍后特別說了一句：

“他（即鄭其貴）還有臉回來，聽說你們3兵團和60軍發了表彰電，是表彰他全軍覆沒嗎？”

60軍軍長韋杰難掩心中悲傷，申辯了一句：我認為把板子都打到180師是不公正的。

他這句話并不是推卸責任，客觀來講，此戰的失利并不能完全責怪180師，甚至韋杰自己的遭遇也很無奈。根子從很早就已埋下，但光憑韋杰及180師無法解決。

一、臨時重建的兵團

志愿軍第三兵團跟原先二野第三兵團有所不同，大西南趨于平靜后，中央出于實際考慮，在1950年5月撤銷了第三兵團番號。

讓人沒想到的是，朝鮮半島突然爆發戰爭，打亂了我國的發展節奏，為自身領土戰略安全，中央只能調動部隊抗美援朝。

在前幾次戰役里，志愿軍打得很好，但武器裝備、后勤補給、參戰人數等一直是困擾著志愿軍司令部的麻煩問題。

為加強前線兵力，軍委重新組建第三兵團，等訓練好就開赴朝鮮。這個新的三兵團由12軍、15軍、60軍組成。

12軍是老6縱，王近山的核心部隊，原隸屬于第三兵團；15軍是老9縱，陳賡昔日的部下，原隸屬于第四兵團；60軍是先晉冀魯豫后跟著徐帥轉到華北的部隊，原隸屬十八兵團。

雖然他們都曾在劉鄧大軍麾下，但彼此相隔甚遠，一個在中原，一個在豫西，一個在華北，配合作戰的次數極少，難有什么默契可言。

軍一級需要磨合，師一級更是如此。60軍本來下轄178、179、180三個師，但178師被留在西南剿匪，原本屬于61軍的181師臨時調了進來。

原軍長張祖諒此時胃病很嚴重，且西南匪亂也讓他走不開，只好將原61軍軍長韋杰調來指揮60軍。

整個兵團從上到下都有點臨時拼湊的意味，彼此不太熟悉，到了戰場，就很考驗直接指揮員的水平及部隊的底蘊。

179師前身是被徐帥授予光榮稱號的“臨汾旅”，181師前身是從中原成功突圍的“皮旅”，他們有歷史沉淀在，后來在朝鮮也沒出什么大亂子。

但180師前身是晉冀魯豫野戰軍8縱24旅，該部是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后才組建，下轄有兩個團為“第十九軍分區警衛第四團”、“第二十一軍分區獨立二團”，從番號可以看出就是地方二線武裝。

起步比其他兄弟部隊要晚，后來又多執行追擊、剿匪任務，很少遇到復雜戰局，師領導也沒有單獨指揮的經驗，這為朝鮮戰場的失利埋下了伏筆。

韋杰其實很早就看到部隊的不足，但他沒辦法去協調解決。

對60軍來說，他是空降軍長，對以二野為主的西南軍區來說，他這個十八兵團調過來的同樣屬于空降干部，有時候遠近親疏還是很重要的，秦基偉可以讓老部下張顯揚調回來當師長，韋杰顯然就沒這么大話語權。

二、被抽成空架子的60軍

由于司令員陳賡在入朝前突犯腿疾，連行走都困難，中央只好讓王近山代為指揮整個兵團。

在第五次戰役的部署上，王近山就分了遠近親疏。他讓12軍承擔主攻，負責中央突破，這是他4縱的老部隊，戰斗力可靠；

然后讓15軍配合主攻，這是當年一起在太行戰斗過的老兄弟，彼此很熟悉；而60軍屬于預備隊，執行牽制任務、伺機配合進攻。

在戰前王近山曾放過豪言要“抓5000個美國俘虜兵”，如此樂觀的心態下，打主攻就是準備去吃肉的。

當然，作為指揮員，讓更熟悉的部隊承擔主要任務，這也不算什么，指揮更順手勝率更大嘛。

只是王近山在第二階段進攻發起后，突然致電60軍，讓179師調歸15軍在大水洞方向作戰、181師前往加里山方向加強12軍的攻擊力量。

這把60軍拆成了三部分，軍長韋杰只能指揮一個180師。為何兵團要如此安排？

原因就在于第一階段的進攻頻頻出現失誤，沒能抓住敵人大部隊。為實現戰前的豪言，只能充實兩個進攻主力軍的力量，希望能在第二階段實現突破。

從前文所述的歷史淵源可以看出，論戰斗力，60軍在第三兵團中比不過12軍、15軍，180師在60軍里也比不過179師、181師。

韋杰明明是軍長，卻只能指揮整個兵團最“年輕”的一個師，可謂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最開始180師打得也還不錯，5月16日總攻發起后，一直沖到了洪川江北面，將面前的美第7師逼得連連后退。

但在5月19日，又是一道新命令傳來，將180師直接歸兵團指揮，作為兵團的預備隊，韋杰完全成了光桿司令，手里就一個300多人的工兵營。

這個安排是很有問題的，預備隊是要在危急時刻投入進去扭轉形勢的，起碼戰斗力要在第一梯隊。像遼沈戰役時林總就用1縱做預備隊，隨時準備應對惡化的局勢。

可王近山讓戰斗力稍弱的180師做預備隊，主力全一股腦壓去進攻了，可想而知當時他的心里有多著急。

三、迅速惡化的戰局

由于美軍的高度機械化，志愿軍根本追不上，第二階段的進攻還是未能奏效，此時后勤難以為繼，志司只好遺憾下令停止進攻，各部于5月23日晚統一撤退。

這時第三兵團給韋杰下達新指示：“60軍3個師歸建，并擔負掩護全兵團向后轉移”。

由于三個師相距甚遠，韋杰連忙讓181師迅速北撤充當預備隊，179師和180師則北渡北漢江，在春川西北區域建立防線，也是在志司規定的23日晚行動。

沒想到的是，志司在已宣布統一撤退后，還單獨給39軍下令提前一晚撤，這讓第三兵團有樣學樣，也單獨給15軍下令提前一晚撤。

15軍這一走，志愿軍還在北漢江以南的部隊就只剩下63軍和180師。

結果到了23日那天，180師迎來兩個暴擊，一是第三兵團要求他們必須堅守到傷員全部撤離才能轉移，二是63軍沒打招呼也撤了，導致180師成唯一突出部。

180師見這種情況連忙請示兵團，希望能獲準撤退。偏偏第三兵團電臺在轉移時遭到轟炸，遲遲無法聯系上，又耽誤了一天。

還是韋杰聽說180師即將被三面包圍時，才在沒得到兵團批準的情況下，咬牙讓180師迅速過江。

沒想到部隊好不容易渡過北漢江，想要繼續北撤時，第三兵團電臺又恢復了，要求他們在加德山一帶就地防御，掩護傷員撤退。

這道命令讓180師失去了最后的機會，美軍迅速完成合圍。此后韋杰組織過多次救援行動，但在美國的重裝阻擊下都失敗了，180師魂斷鷹峰，成了我國對外作戰最大的一次失利。

綜合來看，其實韋杰在此戰中發揮的空間并不大，責任相應地也不大，不止我這樣認為，彭總和周總理也持這個看法。

彭總在志司黨委會上說過“第五次戰役中60軍對情況的處置是正確的。”

周總理在1952年10月接見韋杰時也當面安慰道：180師失利沒有你的責任。

奈何韋杰是軍事主官，部下打了敗仗，他肯定也要被處理，就調回軍事學院學習，畢業后留校擔任函授系主任。1955年他跟王近山一樣是中將軍銜。

對于180師的失利，他在回憶錄里也是有所記述的，總結為六個方面的原因，一是組織不嚴密，建制被打亂；二是兵力部署分散，沒有提前組織好預備隊；三是輕敵，對戰局過于樂觀；

四是沒能選擇合適的地段進行阻擊；五是后勤和通訊保障不到位；六是180師遇險則亂，沒能發揮出領導作用。

他把主要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沒有提及兵團的問題，哪怕是直接責任人180師師長鄭其貴，也就放在最后提了一句。也是很厚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