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原國民黨74軍軍長邱維達,見邱行湘50多歲了卻還是單身,說:“有個30多歲的女工,人不錯,還會做紅燒肉,要不要見個面?”
1961年,南京。一位穿中山裝的中年人攥著鋁制飯盒,掀開蓋子,紅燒肉的油光混著醬油香冒出來。肉剛入口,男人的眼眶突然紅了。
他叫邱行湘,黃埔五期出身,原國民黨中將,曾被國民黨追認為“烈士”,此時剛結束12年戰俘改造,任江蘇政協文史專員。
這碗紅燒肉,勾著他對溧陽家鄉的念想,更悄悄改了他孤苦的后半生。背后藏著從“追悼會”到結婚典禮的故事,也藏著一個時代的溫度。
“邱老虎,嘗嘗玉珍的手藝,這紅燒肉是她絕活!”說話的是邱維達。他原是國民黨74軍軍長,時任江蘇政府參事,看著52歲的老戰友孤身一人,實在不忍。
邱行湘放下筷子,盯著飯盒里方正的肉塊。肥瘦相間的紋理浸著醬汁,入口軟爛還帶點嚼勁。
這味道太熟了,像母親早年在溧陽鄉下做的菜,也像1947年蔣經國在南京曲園酒店請他吃的招牌菜——那年他沒動過這道菜。
那時邱行湘正風光,是陳誠“土木系”骨干,35歲升任將軍。因模仿蔣介石的生活習慣,被同僚叫“小蔣介石”。
1946年四平之戰,邱行湘作戰勇猛,獲“邱老虎”稱號。后來蔣介石任命他為青年軍206師師長兼洛陽警備司令,下令“洛陽天空下刀子也要守住”,蔣經國也叮囑他守住洛陽對蔣介石的重要性。
邱行湘接手后,籌備固守物資。1948年3月洛陽戰役打響,解放軍集中火力轟炸,華東野戰軍“洛陽營”突破東門,防線垮了。邱行湘受傷后企圖自盡未遂,被活捉,從中將變成戰俘。
被俘后,邱行湘抱著“殺身成仁”的念頭,卻在功德林戰犯管理所經歷了意外的改造。管理人員給他治舊傷,還讓他們學時事、干農活。
抗美援朝時,邱行湘和其他戰犯把美軍戰術知識寫成材料交給志愿軍。后來得知母親無人照料,政府派人定期探望,這讓講“忠孝”的他很受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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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邱行湘等戰犯給毛主席寫感恩信,承諾好好改造。他漸漸明白“效忠”應為民謀利,而非愚忠一人。
1959年12月4日,新中國首批特赦令公布,邱行湘與杜聿明等人一同被特赦,還受到國家領導人接見。走出功德林那天,他對著天安門深深鞠了一躬。
特赦后,邱行湘到江蘇政協工作,撰寫文史資料。他住在鼓樓附近的小屋,陳設簡單,每月發工資先給母親寄20元,剩余僅夠維持基本生活。
獨居時,夜里總被過往回憶纏繞,孤獨得難受。他學著打理生活瑣事,自己生爐子、補襪子。
邱維達看在眼里,想起工廠女工張玉珍。36歲的她丈夫早逝,帶兩個孩子靠紡紗生活,勤勞且廚藝好,便提議兩人相識。
兩人住得近,日常多有互助。張玉珍常給邱行湘送飯菜,邱行湘也給孩子買零食、小人書。
第一次正式見面,張玉珍輕聲說:“聽說你胃不好,燉了點肉,軟爛好消化”。這份溫柔,讓見慣官場逢迎的邱行湘覺得踏實。
相處久了,邱行湘知曉張玉珍的不易:工廠三班倒,她兼顧工作與家庭,還靠挖野菜貼補家用,卻從不抱怨。這份堅韌,打動了他。
1962年春節前夕,經人介紹,兩人登記結婚。婚禮很簡單,在單位食堂擺了喜糖,只請了鄰居和同事。邱行湘穿了唯一的新中山裝,張玉珍梳著短發,別了一朵小紅花。
邱維達當證婚人,打趣說:“當年國民黨在南京給你開追悼會,我還送了挽聯,沒想到今天喝你的喜酒!”這話被香港《大公報》報道,標題《從“追悼會”到結婚典禮》傳開,成了溫情佳話。
婚后生活平淡卻暖。張玉珍把家打理得整齊,邱行湘的衣物、手稿都收拾得妥帖,他也幫著教繼子讀書。
更讓邱行湘感動的是,繼子女后來喊他“邱爸爸”。這讓戰場上沒掉過淚的硬漢,常常偷偷紅眼眶。他周末帶孩子去玄武湖散步、做風箏,體會到天倫之樂。
1964年3月,全國政協組織文史專員參觀,溥儀等人來到邱行湘家,見證他的新生活。1967年秋,59歲的邱行湘得子,護士抱來嬰兒時,他顫抖著接過,眼淚流了下來。
孩子取名“邱澤生”,他說:“‘澤’是共產黨的恩澤,‘生’是新中國給我的新生”。
他常跟人說,這輩子有三個沒想到:戰敗被俘能活下來還被好好治療;特赦出獄能給母親養老送終;快60歲還能有自己的孩子。
這份感恩,讓他筆不停歇。此后幾十年,他寫了大量文史資料,記錄黃埔軍校、洛陽戰役等歷史,留下珍貴史料。1966年,他還促成印尼表兄回國定居。
1983年早春,當年活捉邱行湘的南京軍區副司令員張明造訪,兩人友好交流,后來常帶子女互訪。20世紀80年代,邱行湘去臺灣探親,同時積極參與祖國統一事業。
他在回憶錄里寫:“真正的勝利,不是戰場的勝負,而是百姓安居樂業”。
1996年12月8日,88歲的邱行湘在南京家里安詳離世。臨終前,他攥著張玉珍的手,看著滿堂兒孫,輕聲說:“這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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