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客》丨民主黨新一代的勝利

A Next-Generation Victory for Democrats

周二的選舉常被描述為極左翼與中間派的較量——但團結獲勝候選人的核心要素，對民主黨未來或許更具重要意義。

2025年11月5日。一名男子在政治活動中手持紐約市旗幟。攝影：維克多·洛倫特（為《紐約客》拍攝）

昨天三位以絕對優勢獲勝的民主黨人中，唐納德·特朗普首次當選總統時均未涉足政壇。2016年，弗吉尼亞州當選州長阿比蓋爾·斯潘伯格剛從中央情報局離職，任職于一家教育咨詢公司。剛剛贏得新澤西州州長競選的米基·謝里爾，曾是直升機飛行員，后來成為聯邦檢察官。34歲的州眾議員佐蘭·馬姆達尼即將出任紐約市市長，當時他以“小豆蔻小子”為藝名說唱，還為左翼市議員候選人做志愿工作。過去十年的大部分時間里，民主黨似乎深陷特朗普之前的舊時代；而周二的選舉，仿佛翻開了代際更迭的一頁。當晚的勝選派對上，作為民主社會主義者、三人中意識形態色彩最濃厚的馬姆達尼，對這一轉變直言不諱：“我們正呼吸著一座重生之城的空氣。”

2025年的選舉注定聚焦民主黨——不僅因為今年的主要競選集中在藍州（民主黨支持者占優的地區），更因為該黨自去年總統大選后便陷入迷茫。近來，政治新聞中最常見的節奏，便是評論員熱議民主黨“應該”和“必須”采取的行動。（“民主黨必須在集體詞匯中加入兩個詞……平等與寡頭政治，”芬坦·奧圖爾在《紐約書評》中寫道，呼吁該黨轉向更民粹的路線。伊斯拉·克萊因在《紐約時報》中則更包容地表示：“民主黨無需選擇成為某一種樣子，而應選擇兼容并蓄。”）對一些更偏向中間派的民主黨人而言，該黨需要做的是避免被貼上馬姆達尼那種更激進的左翼觀點標簽。CNN問及馬姆達尼是否是民主黨的未來時，眾議院少數黨領袖哈基姆·杰弗里斯明確給出否定答案。（馬姆達尼得知后回應：“知道了。”）參議員查克·舒默則拒絕透露自己的投票對象。“人們確實希望我們有抱負、敢追夢，”斯潘伯格在大選前幾日談及馬姆達尼時表示，“但他們也不希望我們欺騙他們。”

盡管充斥著尖銳言論和派系間的謹慎表態——左翼與中間派針鋒相對——周二獲勝的民主黨人卻有著共同的核心議題：生活必需品價格高得離譜。被問及最終競選口號時，馬姆達尼表示：“與我們最初的主張一致——這里是全美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現在是時候讓它變得可負擔了。”美國全國廣播公司新聞網在斯潘伯格競選最后階段跟蹤報道時發現，她“高度聚焦”經濟議題，正如她所說：“我們目睹了當下人們的困境。”謝里爾在最后的競選廣告中稱：“作為州長，我將為你們降低生活成本。”馬姆達尼支持的租金凍結政策被視為社會主義風格的提案，但謝里爾本人也在競選中承諾，上任首日便宣布進入緊急狀態，為新澤西州家庭（包括郊區房主）凍結公用事業費用。這些主張來自黨內對立派系，但細聽之下，核心訴求高度一致。

拋開民主黨應向左翼還是中間派靠攏這一無休止、有時甚至略顯空洞的爭論，周二的選舉結果揭示了兩點關鍵認知，或許能給近來缺乏希望的民主黨帶來些許慰藉。首先，2024年大選標志著選舉“重組”的說法——即無大學學位的年輕選民和少數族裔選民不可逆轉地轉向共和黨——如今看來愈發站不住腳。斯潘伯格以約15個百分點贏得弗吉尼亞州，謝里爾以12個百分點拿下新澤西州，這樣的優勢表明，民主黨此前的劣勢很大程度上是特定環境造成的。新澤西州哈德遜縣等曾逐漸疏遠民主黨的多元種族地區，在此次選舉中重新倒向該黨。大選前不久的《華盛頓郵報》/美國廣播公司新聞網民調顯示，66%的年輕選民不認可特朗普總統的工作表現，少數族裔中這一比例超過70%。（“這絕非選舉重組的信號，”分析師羅納德·布朗斯坦指出。）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發布的出口民調顯示，斯潘伯格和謝里爾在29歲以下男性選民中領先10個百分點——這一群體曾被認為是最傾向右轉的人群。而馬姆達尼在該群體中的領先優勢高達40個百分點。這一次，是這位紐約的社會主義者將新選民帶入了政治進程。

或許更重要的是，正如馬姆達尼、謝里爾和斯潘伯格似乎都意識到的那樣，特朗普不僅給他們制造了一個議題，更賦予了民主黨一個可延續至中期選舉的核心主題。特朗普當年贏得總統大選，部分原因是民眾對不斷攀升的生活成本感到擔憂，但他的執政舉措卻加劇了這一問題。他所謂的《大美麗法案》，本質上是將財富從窮人向富人大量轉移。他個人執著于加征關稅，導致普通商品價格大幅上漲。在持續的政府停擺期間，他曾一度拒絕法院要求其政府撥付食品券資金的命令，與此同時，食品救濟站的排隊隊伍越來越長。由于總統在預算談判中的強硬立場，數百萬民眾或將失去醫療保險。民主黨最順理成章的競選策略——也是該黨在20世紀賴以立足的策略——便是代表普通人對抗富人階層。而特朗普正將這一策略重新交還給民主黨。競選廣告的素材已然齊備：向特朗普家族加密貨幣項目投資后獲得特赦的億萬富翁；耗資200億美元扶持白宮政治盟友阿根廷總統，卻讓美國農民利益受損；由特朗普捐贈者出資、推土機推倒白宮東翼的改造項目。

民主黨人該抱持多大的樂觀態度？特朗普仍是總統，其政策帶來的壓力和威權傾向仍在加劇。周二的選舉主要在民主黨安全區（城市和州）舉行，非大選年的選民群體近來往往比大選年更傾向民主黨，且該黨內部仍充斥著相互矛盾的訴求和派系間的反感。即便如此，獲勝的競選活動揭示了可能幫助民主黨重獲生機的核心主題，而他們的獲勝優勢也為中期選舉的強勢表現帶來了希望。周二晚間的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以迪克·切尼的逝世開篇，以本·夏皮羅和“上帝夏拉曼加”聯合主持的直播收尾。舊體系在各地都面臨壓力。“盡管我竭力想要變老，但我依然年輕，”馬姆達尼在勝選之夜的派對上表示。或許久違地，他也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自己所在的政黨。?

本文作者：本杰明·華萊士-威爾斯于 2006 年開始為《紐約客》撰稿，并于 2015 年正式成為該雜志的專職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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