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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泰起舞
最近,聞泰科技100%全資控股的安世半導體公司,遭遇荷蘭法院、政府“凍結”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目前這事還沒完,估計還有后續。具體怎么回事,估計很多藍鉆故事讀者關心但未必捋得清楚,我們今天這篇文章從聞泰科技這家企業講起,從頭幫大家捋一遍。
聞泰科技,曾是全球領先的手機原始設計制造商(ODM),為眾多知名手機品牌提供過代工設計服務。
其中最著名的產品,莫過于2013年為小米代工設計的799元紅米手機,成為銷量破億臺的現象級產品。此外,三星、華為、聯想、魅族、OPPO和vivo等知名手機品牌,也都曾是它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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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聞泰科技的智能手機整體出貨量達到5950萬部,成為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ODM制造商,至2018年,出貨量占據全球約20%市場份額。
但自2022年起,聞泰科技的ODM業務就進入了虧損狀態,2022年至2023年,該業務凈虧損分別為4.47億元和15.69億元。2024年上半年,盡管該業務收入同比增長26.68%,達到261.2億元,但凈利潤卻大幅虧損8.5億元。
原因是,ODM業務競爭愈發激烈,毛利率走低。比如2024年前三季度,聞泰科技ODM業務收入的毛利率僅為3.8%,凈虧12億元,陷入“干得越多虧得越多”的怪圈。
正是在這一背景下,聞泰科技創始人、實際控制人張學政決定轉型,進入半導體領域,至2025年5月,轉型已基本完成,ODM業務全部剝離給了立訊精密,徹底聚焦半導體主業。
說起來,張學政也是個“狠人”。1975年,他出生于廣東梅州農村,大學畢業后在中興通訊做工程師。2006年,張學政揣著10萬元積蓄創立聞泰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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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向半導體業務,并非張學政第一次轉型,早些年,聞泰科技還叫聞泰通訊,做的是手機主板設計業務(IDH),曾開發出全球第一款單芯片“雙卡雙待”主板,一度做到國內最大,后來該業務毛利從70%驟降到3%后,他才轉向ODM。
所以聞泰科技逐步放棄ODM,走向半導體業務,已經是它的第二次轉型。這次轉型的具體時間起點,大致是聞泰2015年借殼上市后至2018年之間。
2018年,聞泰科技做出重大轉型決定:收購安世半導體公司(Nexpe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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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經典的“蛇吞象”式并購,因為當時聞泰科技的市值不足200億元,而安世的估值卻超過300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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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吞象
安世半導體出身“名門”。他脫胎于荷蘭著名的飛利浦公司。
飛利浦成立于1953年,是全球最早從事半導體研發與生產的企業。2006年,飛利浦進行戰略調整,將重心轉向醫療設備、照明等高毛利業務,將半導體部門逐步剝離出去,成立恩智浦半導體公司,安世半導體業務就是恩智普旗下的標準產品事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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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高通以380億美元發起對恩智浦的收購,但為了規避全球反壟斷審查,恩智普需要剝離標準產品事業部,于是2017年,標準產品事業部全部資產打包成為了安世半導體公司。
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正準備轉型的聞泰科技,抓住機會,發起對安世半導體公司的收購。收購涉及的總金額高達338億人民幣,是當時中國半導體行業規模最大的跨境并購案。整個過程分三個主要階段,歷時兩年多,其復雜程度和交易規模都是近年來罕見的。
第一階段,是2018年,聞泰牽頭組建聯合體,通過激烈競拍,以114.35億元的價格成功收購關鍵基金份額,從而間接持有安世約33.66%權益。
第二階段,聞泰啟動大規模資產重組,通過“發行股份+支付現金”的方式,向多個基金持有人收購安世的剩余主要股權,至2019年12月,獲得安世74.45%的權益,取得控制權。
第三階段,進入2020年9月,聞泰繼續推進收購剩余少數股權,最終將持股比例提升100%,實現全面控股。
為了完成這筆巨額收購,聞泰動用了銀行并購貸款、關聯方借款和股權融資等多種融資工具,是一次極其冒險的資本操作,當然,決心、魄力之大也由此可見一斑。
事實證明,聞泰這次破釜沉舟般的收購、轉型,又一次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半導體業務很快成為新的“現金奶牛”。
不過有個問題,既然半導體業務那么賺錢,荷蘭那邊又怎么會輕易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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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進業務
我們前面說過,安世半導體之所以被出售,一個主要原因是它的“娘家”恩智浦“嫁人”時需要應對反壟斷。但就算如此吧,如果它真的那么“香”,恩智浦又怎么舍得放手?真相是,安世半導體在恩智浦手里,還真不一定能賺錢,至少賺不了大錢。
作為一家總部位于荷蘭的公司,安世在歐洲、亞洲和美國共有 12500 多名員工。主要業務,是制造、設計應用于汽車、工業、移動和消費等多個領域的半導體器件,幾乎可為世界上所有電子產品提供芯片,客戶有華為、蘋果、三星、微軟、華碩、博世和聯想,以及大眾、寶馬、奔馳、通用和福特等歐美汽車公司和中國一眾新能源汽車公司。
安世主營業務是成熟制程芯片,包含功率芯片、邏輯芯片、二極管等,有的售價只要幾分錢。比如控制車載充電機、汽車雨刷器、車窗門鎖、安全氣囊和LED大燈驅動之類的芯片。
這類芯片,對于現代芯片制造工藝而言,沒什么技術難度。但安世作為一家老牌半導體公司的一部分,贏在產品質量穩定從而獲得了大量穩定的客戶資源。
尤其像汽車芯片,需要一系列車規認證(如 AECQ100 、Q101),芯片工廠要通過16949認證才能生產,而新企業要掛牌一年以上才能申請16949審核,部分客戶針對工廠可能還有特殊的要求(比如VDA6.3)。
這么一套流程下來,光認證流程至少也得1年以上,而所有車規級證書都拿到了,從試樣到量產,完整流程需要2-3年。
安世也正是靠著汽車合規性,實際取得半壟斷地位。
所以它如果一旦斷供,長期由它供給芯片的車企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從哪找來質量足夠穩定、產量足夠豐富的平替。而車企如果因為缺芯停產,那將造成災難性的損失。——聞泰之所以花巨資收購安世,其實主要也是看重它的這一優勢。
盡管如此,在被聞泰收購之前,安世還是不怎么賺錢。原因是,分立器件、邏輯器件及功率芯片等基礎半導體產品,雖然應用廣泛,但毛利率相對較低,通常在25%-35%之間。
2016年,安世年營收約14億歐元,但產能利用率僅60%,明顯產能過剩,它70%的客戶在歐洲,而歐洲車企,我們也都知道,本身增長就相對緩慢,甚至半死不活。
所以在出售之前,安世這塊業務,被恩智浦視為“成績穩定但不上進”的業務部門——而這也是它被賣掉的核心原因。既然安世在恩智浦手里不怎么賺錢,那聞泰又憑什么能讓安世成為“現金奶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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煥發新生
根據公開財報,聞泰收購安世后,實現了雙贏。
2023年和2024年,安世營收分別達到21.5億美元、20.6億美元,并在2024年實現市場份額的逆勢增長,從8.9%提升至9.7%。
2025年上半年,聞泰還沒有徹底剝離ODM業務,整體利潤為4.74億元,安世半導體同期凈利潤為12.6億元。所以如果沒有安世半導體,聞泰上半年實際是虧損的。
而在聞泰的支持下,安世也上了一個新的臺階,研發投入持續加大,研發費用從2019年的1.12億歐元增至2024年的2.84億歐元,增幅達154%,新增了近千項全球專利。
特別是為了順應全球電氣化、綠色能源的趨勢,在碳化硅(SiC)和氮化鎵(GaN)等第三代寬禁帶半導體前沿領域,聞泰領導安世進行了大量投資。
聞泰還為安世提供了充足的資金支持,幫助公司還清了前期債務。至2024年10月,安世半導體已實現“零負債”運行,這在重資產的半導體行業極為罕見。
而有了聞泰支持,安世各項業務全球排名也有明顯提升:在全球功率分立器件公司中排名從2019年的第11名躍升至2024年的全球第3名;小信號二極管和晶體管出貨量全球第一;邏輯芯片市場份額提升至全球第二。
為什么安世賣給聞泰后,取得了如此快速的增長呢?秘密就在于中國市場。
數據顯示,安世中國區收入占比從2020年約25%提升至2025年的49.29%。這主要得益于最近幾年中國新能源汽車的高速增長,以及由此帶來的對于車規芯片的需求增長。
也是得益于中國市場,安世產能利用率從60%提升至95%以上,車規級芯片月產能達80萬片,支撐全球15%的需求。
此外,安世被聞泰收購后,毛利率從25%左右大幅提升至37.47%-37.89%。為什么有這樣的提升呢?秘密依然是中國。
安世被聞泰收購后,產業布局大致是這樣的:
在歐洲有兩家晶圓廠,分別位于德國和英國,前者用6吋晶圓生產溝槽型晶體管,后者是混線生產二極管——說實話,都屬于落后產能,在國內可能都過不了審批。
而芯片的封測則主要放在廣東省東莞市黃江鎮的一家工廠,這家工廠現有雇員4000人、占地面積約為100000平米,占了安世60-70%的封測產能,其余封測產能,一部分放在了馬來西亞芙蓉工廠(約占25%),一部分放在了菲律賓卡布堯工廠(約占15%)。現在,云南昆明也依托當地的水電資源優勢,正準備承接部分封測產能。
此外,江蘇無錫、上海均建設了半導體生產基地,其中無錫主攻功率半導體芯片的研發和制造,引進了全球最先進的12英寸晶圓生產線,上海臨港建設的也是12英寸晶圓廠,一期規劃產能為每月3萬片12英寸晶圓,目前產能為每月2萬片,預計2025年底滿產。
這樣一來,安世半導體大致就形成了“歐洲研發+中國制造+全球交付”的戰略布局,70%-80%的產能已轉移到中國國內,其中東莞封測基地承擔全球約70%的出貨。
在中國生產制造,有什么好處呢?
首先離需求最旺盛的中國新能源車企近。安世以前主要做Tier2(二級供應商),產品一般不直接交給整車車廠(比如比亞迪),而是集成在Tier1(比如博世),現在離車企近,對接方便,省了中間環節。當然,芯片都在國內生產出來的話,又主要在國內銷售,自然也省了海運費用。
其次,國內便宜的能源優勢、基礎設施,也為生產大幅降低了成本。比如昆明依托當地的水電資源優勢,可把生產用電成本壓到了歐洲工廠的三分之一——現在國內近半數新能源汽車廠商的功率器件訂單都從這里出貨。
再比如安世無錫基地,引進了全球最先進的12英寸晶圓生產線,投產不到兩年,產能利用率超92%,生產的芯片比歐洲工廠能耗降低15%。相對而言,現在歐洲那邊的電價、能源價格,可不是一般的貴。
再有,原材料和原材料采購也變便宜了。安世將供應鏈向國產化傾斜,原材料采購周期從原來的3個月縮短到15天。在無錫基地周邊50公里范圍內,就能找到芯片所需的硅材料、光刻膠、封裝基板等供應商,關鍵還比歐洲便宜。這主要得益于中國全產業鏈、產能聚集的優勢,全球獨一份。
至于人工成本,以及工人的素質,不用說,中國的工人綜合下來比其他地方要好太多了。
總之,正是依靠中國產能、中國市場,使得聞泰科技和安世半導體的結合,達到了“1+1>2”、互利共贏的效果,可謂天作之合。
張學政當年執意帶著聞泰轉型至半導體,相信他也是看準了中國新能源汽車的潛力,看準了中國無雙的工業制造能力。他是人精,不會做虧本買賣的。
不過就在形勢一片大好之際,有人不舒服了,萬蟻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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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搶
安世半導體雖然被聞泰科技全資收購,但總部注冊地依然在荷蘭,而且最關鍵的是,也沒有替換掉荷蘭總部的核心管理層。本來,聞泰作為安世半導體的全資股東,在法律上有權注銷荷蘭總部,當然也有權替換掉任何想替換掉的核心管理層。
沒有注銷荷蘭總部,或者將總部遷移至中國,這點倒是可以理解。原因是,安世的主要客戶就在歐洲。考慮到稅務、融資、市場,以及安世核心技術專利注冊地主要在歐洲,甚至從規避地緣政治風險、監管審查風險角度考慮,將總部留在荷蘭,都是優選。
何況,真要注銷荷蘭總部公司,需要依據荷蘭法律而行,但荷蘭法院、行政部門乃至工會,可不一定能爽快答應,因此保留不動,也能省去很多麻煩。
但比較難以理解的,是聞泰全資收購安世后,居然也沒有及時更換核心管理層,沒有將完全聽命于己的人安排進去。按理來說,全資收購,當然是想“完全擁有”,原來的管理層與自己都彼此不了解,怎么能放心啟用呢?結果,就是這樣一個疏忽,留下了荷蘭這邊“打劫”的空子。
聞泰收購安世后,雖然張學政出任CEO,但核心管理層仍然由外籍高管把持,包括首席法務官Ruben Lichtenberg、首席財務官Stefan Tilger和首席運營官Achim Kempe等關鍵職位,中方僅新任命了首席事務官沈新佳、戰略高級總監楊沐和全球人力資源高級總監莊偉。而這次“安世之亂”,正是這三名外籍高管作亂。
由此可見,盡管安世在聞泰的管理之下在財務上表現優異,但深層次的文化整合和組織融合顯然不夠到位。
簡單來說,安世荷蘭總部的那些外籍高管,并沒有從心理和文化上完全接受安世作為一家中資所有公司的現實,說句不好聽的,他們還是太把美國當“爹”了。
自2018年以來,美國將半導體產業視為與中國進行戰略競爭的關鍵領域,通過各種手段遏制中國的發展。
全球半導體供應鏈,也在美國的威逼之下被迫面臨選邊站隊的壓力。荷蘭作為全球光刻機巨頭ASML的所在地,自然成為這場博弈的前沿陣地。在此之前,美國為了阻止中國獲得最先進的光刻機,荷蘭ASML已經站了一次隊。
聞泰作為非尖端技術芯片供應商,原本不在美國制裁的企業清單之內。但隨著中美貿易戰不斷深入,2024年12月,聞泰也被美國列入實體制裁清單,限制其獲得美國技術。不過這個時候,該限制并未直接適用于其在荷蘭的子公司安世。
直到2025年9月29日,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正式發布"50%穿透規則",該規則規定,被列入美國制裁清單的企業,其持股50%及以上的子公司也將受制裁。這一規定,將原本約700-800家受制裁中國實體,一下增至數千家,影響范圍至少擴大了3-5倍。
也正是美國的這一規定,讓安世荷蘭公司幾個沒有及時更換的外籍管理層,以“合規”為名向荷蘭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母公司聞泰科技對安世的持股比例降至50%以下,從而使安世能夠規避美國的管制。
這種高管通過訴諸法律、政治手段強行剝奪股東權益的事,本就夠離譜,而更離譜的是荷蘭法院還支持了這幾個高管的訴求,說有“有充分理由懷疑管理不善”,下令立即暫停聞泰創始人張學政的安世CEO職務。
緊接著,荷蘭政府經濟事務與氣候政策部,也援引一部制定于冷戰時期(1952年)且從未被使用過的法律——《商品供應法》,摻和進來,號稱為“防止安世生產的商品在緊急情況下變得不可用”,從而保護荷蘭和歐洲的經濟安全與技術主權,宣布對安世及其遍布全球的30個法律主體實施為期一年的運營凍結,禁止公司對資產、知識產權、業務運營和關鍵人員進行任何調整,除非獲得荷蘭政府的明確許可。
這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這不就是明搶嗎?
其中有幾個細節頗為耐人尋味。《商品供應法》不僅是一部老掉牙的法律,更重要的是它一般只適用于戰爭狀態,或者至少是極其特殊的緊急狀態之下,而且由于太老了,為了利用這部法律,涉及安世相關的半導體類目商品是他們臨時加進去的。
所以有評論說,荷蘭這么干,對于中國而言,實際就是一次“經濟戰爭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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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臺班子
荷蘭主導這次凍結行動的,主要是荷蘭經濟事務與氣候政策部部長文森特·卡雷曼斯。這哥們至今還非常強硬,認為自己做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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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嘴硬,說做出這一決定沒有受到美國影響,而是自主行動,是為了荷蘭和歐洲的利益。但一份荷蘭法院披露的文件打了他的臉。該文件顯示,美國官員曾向荷蘭方面明確表示,安世的中國CEO張學政“必須被替換”——這是安世獲得美國實體清單規則豁免的前提條件。所以荷蘭政府行動,如果不是美國直接授意的,那還會是誰呢?
卡雷曼斯年僅38歲,工商管理出身,政治經驗非常有限。2024年7月他才首次進入內閣,最初擔任“青年、預防與健康”國務秘書,那是一個相對邊緣的職位。
2025年6月,他倉促升任看守內閣的經濟事務部長,而且他是9月30日代表荷蘭政府實施凍結安世的行動的,而他在看守政府的任期僅到2025年10月29日。
所以時間上算,他的這一舉措足夠他露臉,向美國表忠心,卻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早在2025年6月,荷蘭就曾經歷過一場深刻的政治危機,幾個右翼政黨組建的聯合政府因為在移民政策上有分歧而分家、垮臺了,所以荷蘭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個正式政府(新的大選已在10月29日舉行,新的內閣名單將于10月7日公布),只弄了一個臨時的看守政府。
而這個看守政府內閣,還在2025年8月,因為以色列政策鬧不和,經歷“二次地震”,包括外交部長費爾德坎、新社會契約黨(NSC)的所有部長和國務秘書集體辭職,搞得只剩下兩個只在議會中占有32個席位(總共有225個議席)的政黨撐著。
所以包括卡雷曼斯在內,其實在聞泰遭凍結之際的整個荷蘭看守政府,都可以說是個名副其實的“草臺班子”。
安世荷蘭總部的幾個外籍高管、荷蘭的法院、荷蘭政府,之所以聯合起來“搶劫”,核心動機當然還是為了自身利益,至少保住安世半導體荷蘭境內雇員的飯碗。只不過,他們的做法,是完全基于美方的壓力,認為服從美方才能換取最大利益,而得罪中方的代價要小很多,甚至沒有。
這次事件之中,荷蘭政府援引《商品供應法》凍結安世荷蘭公司的資產后,強制將其99%的股權交由第三方托管,將聞泰的持股比例強制降至1%,同時聲明,聞泰科技作為股東的經濟收益權(包括分紅權)不受影響。
荷蘭這么干的目的,一方面是規避美國的制裁,一方面又好像在安撫中方,以達到維持安世的正常運轉的目的,從而保證安世荷蘭公司員工飯碗。
但荷蘭臨時政府似乎沒想過的一件事,是美國的終極目的是打壓中國,它今天可以出一個50%股權的穿透規則,明天就可能降至25%,大后天又可能說只要有中國高管就要受制裁。
當然,荷蘭更錯判的一件事,是它遵循的“唯最強者馬首是瞻”的叢林法則的代價,最終往往都是最弱者買單,而在中美荷三方博弈中,誰最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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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
面對荷蘭這邊的“明火執仗”,聞泰科技很快就做出了反應,拒絕承認荷蘭政府的一切干預,同時尋求中國政府支持。
而中國政府也很快就采取了極為精準有力的反制措施,10月4日,中國商務部宣布,禁止安世半導體在中國境內的子公司及分包商出口特定的元器件和成品。
這一措施的關鍵在于,安世中國占據了其70%以上的產能,一旦禁止出口,安世約占全球市場份額的40%左右的車規級功率器件、封裝芯片,將暫時斷供,包括寶馬、豐田、大眾和奔馳在內的歐美客戶,將很快陷入無芯可用的境地,全球汽車生產線可能在“數周內”因關鍵零部件斷供而停擺。
其原因我們在前面說過,這并非車規級芯片技術制造難度大,而在于它的認證周期長,往往長達2-3年,所以短期內很難找到替代供應商。這樣一來,壓力很快就會傳導至一眾車企,尤其是安世的主要客戶——歐洲車企。而主要責任在荷方這邊。
果不其然,中國反制措施出臺后,德國汽車工業協會警告稱,若供應持續中斷,歐洲汽車業可能面臨停產風險,潛在損失超過200億歐元。
而目前確定因缺芯停擺或減產的整車汽車公司包括本田汽車墨西哥塞拉亞工廠、加拿大安大略省阿里斯頓工廠,還有大眾汽車德國沃爾夫斯堡工廠、寶馬和奔馳的新能源生產線都一度或正陷入停產。
所以現在,不僅是聞泰科技正在聘請法律團隊準備對荷蘭政府發起訴訟,就連福特汽車、德國一眾車企,以及德國汽車工業協會(VDA)、歐洲汽車制造商協會都紛紛表達不滿,尤其德國汽車工業協會,明確表示將向荷蘭政府發起索賠訴訟。
這樣的一個結果,荷蘭臨時看守政府,多半是未曾充分評估的。
2025年10月19日左右,安世中國子公司正式恢復向國內分銷商供應半導體芯片,這一恢復僅限于中國境內市場,且所有交易必須采用人民幣結算。
2025年11月1日,中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表示,將綜合考慮企業實際情況,對符合條件的出口予以豁免。這一表態是在中美領導人會談后作出的,被視為雙方達成的"貿易休戰"的一部分。
這意味著,荷蘭政府搶走的荷蘭安世總部,被完全架空,搶走的只是寂寞。
最近有消息稱,德國大眾已經找到貨源,但具體貨源它沒有公布,但大概率是安世中國。所以未來,即使荷蘭政府撤銷了相關措施,恢復了聞泰科技權益,但由于失去了信任,荷蘭安世的外籍高管、以及一眾荷蘭籍雇員能否保住飯碗,怕是個大疑問了。
而且,安世中國的獨立性肯定會越來越強。饒是如此,荷蘭政府整個一偷雞不成蝕把米。
結語
在近代史上,荷蘭是一個非常有分量的國家,17世紀,由于發達的造船業,曾被譽為"海上馬車夫"。而荷蘭東印度公司,也被公認為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制跨國公司,壟斷亞洲貿易長達兩百年。由于貿易做得好,阿姆斯特丹還成立了歐洲最早的證券交易所,荷蘭盾一度像今天的美元一樣成為國際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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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荷蘭的黃金時代定格在了17世紀之前,其地位被英國取而代之,接著又被取代英國的美國欺負。比如,在北美建立的新尼德蘭殖民地(包括現在的紐約市、紐約州、新澤西州和康涅狄格州地區),就被英國人搶走了。
1622、1633年由于騷擾我國的澎湖、料羅灣,荷蘭被明朝暴揍,一度被迫繳納“保護費”。荷蘭曾殖民臺灣38年,但1661-1662年又被鄭成功擊敗。
二戰時,希特勒僅用了5天就拿下荷蘭本土,而荷蘭控制的印尼則被日本搶走。冷戰年代,荷蘭加入美國領導的聯合國軍,參加過朝鮮戰爭,結果在橫城地區的一場戰役中,20分鐘內,被我國志愿軍打得潰不成軍,戰死800人。
但是話說回來,雖然打仗不怎么樣,但荷蘭確屬老牌貿易大國,這點毋庸置疑。一直到今天,一個僅有1700萬人口的國家,居然擁有12家世界五百強企業,比如殼牌石油公司,還有Stellantis汽車制造商,旗下擁有Jeep 、瑪莎拉蒂、標致和雪鐵龍等知名品牌,更不用說飛利浦、阿斯麥爾(ASML)之類的名企了。
截至2025年,荷蘭人均GDP為6.2萬美元,在歐盟排名第4位,僅次于盧森堡、愛爾蘭和丹麥,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
所以至少從近代史來看,荷蘭都不像是那種善于跟人打斗的國家,安安靜靜做貿易搞經濟比較合適。
早些年它作為“海上馬車夫”,其原因也在于他們家造的船叫"大肚船",裝的貨物多,造價還便宜,關鍵不裝任何火炮——這在過去西方的遠洋貿易中屬首創,以前的船只不裝火炮,相當于找死,可荷蘭人為了賺錢不怕死。
荷蘭不善于打斗,但又偏偏喜歡沖到中美眼下激烈競爭的陣前,這就很讓人費解。而且作為一個老牌貿易帝國,其實是最需要講規則的,沒有規則就是叢林,而一旦叢林了,就看誰的拳頭硬了,可荷蘭的拳頭偏偏最不硬,有什么理由做那“出頭鳥”呢?
夾在中美之間的小國有很多,明里暗里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充當“出頭鳥”當然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像這次美國搞的50%股權的穿透原則,荷蘭跟著美國鬧,本以為能撈點好處,結果隨著中美領袖的見面,這一原則說暫停就暫停了,留下荷蘭獨自風中凌亂、里外不是人。
還有一點,我覺得也是荷蘭許多政客沒有意識到的,是安世半導體這家公司,過去之所以賣給中國公司,其核心原因我們前面說過,就在于它在荷蘭或整個歐洲公司手里,都未必能賺錢,只有依托中國市場、中國制造業環境的中國公司,才能讓它發揮出最大效能,讓它起死回生。
——這已經足夠說明,真正的實力一方到底是誰。所以就算要從實力的角度出發,要叢林法則,要搞誰強就靠誰,那也不應該一頭載入美國那邊吧?
這次中美領袖會面,會面之前,兩國還各種相互制裁,但見面之后,特朗普似乎就立馬變“老實”了,不僅大贊這次會面成果超出預期,還前所未有地使用了美國政客很久沒用過的“G2”一詞。為什么會這樣呢?是特朗普突然轉變了嗎?當然不是。
簡單來說,大國實力到那份上了,你認也罷,不認也罷,它就在那,已成事實,你橫也好,硬剛也成,清風拂山岡,明月照大江。
作者:肖申克,藍鉆故事主筆
部分參考資料:
1、V觀財報|聞泰科技回應其半導體資產遭荷蘭凍結:堅決反對商業問題政治化,中新經緯
2、“安世案”致跨國供應鏈不再安全? 新浪汽車
3、被無理“鎖喉” 聞泰科技的困局和應對,中國經營報
4、Vincent Karremans,www.government.nl
5、《荷蘭海洋帝國的興衰》,維姆·克羅斯特,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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