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1989年重返巴黎寫生作品

編者按：

《畫繼》云：“畫者，文之極也。” 云“文”云“畫”，相輔而行，實可謂“藝之股肱”，自古亦然。吳冠中先生，其畫與文輝映并麗，可堪楷模。“畫外文思：吳冠中畫作誕生記” 系列，旨在使觀者讀畫而神思有自，觀文而視界可游，圖文互鑒，庶幾無蔽。

本期推送聚焦吳冠中筆下的「巴黎」。1989年，闊別“藝海生涯中學習的故鄉”近四十年的吳冠中重返巴黎。這座城市是他汲取現代藝術養分的搖籃，如今再次成為他創作的靈感源泉。從神秘浪漫的咖啡館到美麗優雅的塞納河畔，從云集全球名作的盧浮宮到熱鬧非凡的紅磨坊……吳冠中以東方畫家的獨特視角，飽含游子歸來的萬般情愫，重新詮釋了這座藝術之都的浪漫與深沉。

「巴黎」主題作品

夜咖啡

吳冠中 《夜咖啡》

1989年 油畫·麻布 41cmx32cm

吳冠中 《夜咖啡》

1994年 油畫·麻布 53cmx46cm

“40年代前后，抗日戰爭期間，在重慶沙坪壩，那時中央大學和重慶大學的學生都愛泡茶館。茶館極簡陋，草頂竹墻，大都設在嘉陵江邊，從茶館俯瞰滔滔江水，江上行舟，心曠神怡。顧客之意不在茶，學生們都是借茶館一席之地做功課，寫論文。雖人聲嘈雜，心專便不聞喧鬧，工作效率反而很高，真是鬧中取靜。巴黎的咖啡館，大都處于鬧市，人來人往，杯盤碰撞，偏有作家喜歡于此寫作，據說波特萊爾的許多詩文就誕生于咖啡館的濃香中。至于畫家，更喜歡在蒙巴那斯一帶的咖啡館中出入，往往相聚到深夜。莫迪里阿尼當年貧窮，就在咖啡店給人畫肖像，只幾個法郎一張，換杯咖啡而已，別人還不要，他往往偷偷在鋪桌子的紙上畫下對方的肖像以自娛。

巴黎的許多咖啡店孕育了失意文人，積累了人文史跡，頗引起后人的追念。1989年我重返巴黎寫生，便鐘情于母校巴黎美術學院附近的一家小小咖啡店，因其偏僻，狀貌依舊，尤其夜晚，燈光幽暗，氣氛神秘，頗喚起我回憶的情思，歸來便作成了那幅《夜咖啡》。1989年《夜咖啡》被東京西武百貨店在巴黎博覽會中賣掉，90年代上海《文匯報》將之制作成78幅限量印刷，并邀我赴滬出席首發式。久未去上海，發現上海的夜咖啡已很普遍，但不知夜咖啡中是否亦在萌生新的東方文化沙龍。記得凡·高書信中談到他的名作‘夜咖啡’，他卻是想用明亮的色彩表達出令人墮落的氣氛。”

——吳冠中

塞納河

吳冠中 《塞納河（二）》

1989年 油畫·麻布 46cmx53cm

“我年輕時在巴黎美術學院學習，有一年復活節，照例放假一周，一位法國同學邀我一同去塞納河寫生。

他的設想很美，我們兩個自己駕駛一只小船，帶上帳篷、毛毯、罐頭……自然還有畫具，沿塞納河漂流而下，哪里風景好，便在哪里多住幾天。郊野的塞納河可不是巴黎市內的狀貌了，十分寬闊，浩浩蕩蕩，像江流一般，那小舟放到河里時，不過是一片小小的樹葉，被波浪打得飄搖無主，我心里發寒了，但能表露恐懼嗎？中國人害怕了？何況他家保姆和弟妹還正在高高興興祝賀我們這一趟別致的旅行呢。塞滿什物，再坐進兩個人，小舟里已無絲毫空隙，我們順水而去，而且順風，我那同學立即又掛起布帆，真有兩岸風光看不盡，千里江陵一日還之勢。只飛了一個多小時，我們遭了覆舟滅頂之災，兩人幾乎同時抓住了半浮半沉的小舟，在波濤中掙扎。他放開小舟，沖著風浪向遙遠的彼岸游去，我緊盯著他的命運，他抵岸了，向四面呼救，但杳無回音，不見人啊！春寒水冷，我已凍得快麻木了，終于有一只大貨船經過了，在我們聲嘶力竭的呼救下，大船緩緩停下來，放開它尾后拖隨的小舟來將我撈起，送到了岸邊的沙地上，其時我大約已在水里泡了五十分鐘。塞納河是印象派畫家們筆底最美麗的河流吧，我幾乎就葬身在印象派的畫境中！”

——吳冠中

巴黎蒙馬特

吳冠中 《魯弗爾（盧浮宮）》

1989年 油畫·麻布 46cmx53cm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藏

“巴黎美術學院與魯弗爾博物館只隔一條塞納河，一橋相通，我們隨時可進館去細讀任何一件杰作。我一人圍著米洛的維納斯轉，轉來又轉去，正好沒有什么人參觀，靜悄悄的，似乎可以同愛神交談。大腹便便的管理員向我姍姍踱來，我想他大概閑得發慌，來同我談談藝術解悶吧，便笑臉相迎。他開口了：‘在你們國家哪有這樣珍貴的東西！’我因缺乏急中生智的才華而受慣了悶氣，這回卻突然開竅了：‘這是你們的東西嗎？這是希臘的，是被強盜搶走的，你們還搶了我們祖先的腦袋，吉美博物館里的中國石雕頭像是怎樣來的？’

四十多年后，1989年10月，我到巴黎寫生，正遇上盧浮宮的新進口玻璃金字塔落成開放，于是面對人山人海的長隊。天光從玻璃塔透入，照耀得寬敞的地下門廳通亮，熙熙攘攘的游人由此分道進入各展區。玻璃金字塔確是大膽、新穎、成功的創造，解決了進口擁擠的難題，金字塔之外形，與協和廣場中央高矗的奧培里斯克（埃及方尖塔）遙相呼應，仿佛是原配。”

——吳冠中

相關作品

吳冠中 《巴黎，鴿》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41cmx31cm 香港藝術館藏

吳冠中 《新巴黎》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馬克筆 41cmx31cm

吳冠中 《巴黎塞納河》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31cmx41cm 香港藝術館藏

吳冠中 《塞納河畔（二）》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41cmx31cm

吳冠中 《塞納河畔（一）》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41cmx31cm

吳冠中 《巴黎郊外叢林》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38cmx29cm

吳冠中 《巴黎協和廣場》

1989年 素描寫生·鋼筆、碳素墨水 31cmx41cm

吳冠中 《紅磨坊》

1989年 油畫·麻布 41cmx32cm

吳冠中 《塞納河（一）》

1989年 油畫·麻布 70cmx50cm

吳冠中 《夢巴黎》

1989年 油畫·麻布 61cmx50cm

吳冠中 《巴黎協和廣場》

1989年 油畫·麻布 65cmx80cm

吳冠中 《街頭紀念碑》

1989年 油畫·麻布 46cmx53cm

吳冠中 《楓丹白露》

1989年 油畫·麻布 43cmx34cm

吳冠中 《塞納河橋》

1989年 油畫·麻布 61cmx73cm

吳冠中 《塞納河（三）》

1989年 油畫·麻布 46cmx53cm

吳冠中 《塞納河岸（一）》

1989年 油畫·麻布 48cmx40cm

吳冠中 《塞納河岸（二）》

1989年 油畫·麻布 61cmx50cm

吳冠中 《巴黎郊外》

1989年 油畫·麻布 55cmx43cm

吳冠中 《塞納河橋》

1989年 水墨設色·宣紙 50cmx69cm

來源：清華大學吳冠中藝術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