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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騎校 扎拉芬)
嘉慶十三年,吉林,吉林城。
吉林城里有個叫做扎拉芬的人,不是普通人,是個武將,還是個驍騎校。
清代的驍騎校,是正六品,這品階已經不能算低了,何況驍騎校還掌管兵馬,在古代東北,這已經屬于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扎拉芬這個人,有個愛好,他好色,而且是非常好色。
平時他是駐守在城外的,在軍營里,可他待不住,閑著沒事他就偷偷溜回城里,干什么呢?到青樓里去嫖娼。
當地青樓有位名妓,名字叫做柳二丫頭。
這個柳二丫頭,十七八歲,長得是真不賴,眉如遠山染黛,眼似秋水含星,唇色是半點胭脂不抹的櫻紅,眼波微動,便如絲如縷纏住人的心神,羅裳半掩處,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腕,玉光流轉,映得鬢邊簪花也失了顏色。
當然具體長什么樣,作者也沒見過,這只是作者一種藝術化的想象,但這個人物指定不是作者虛構出來的,此事在《清實錄》中有明確記載。
柳二丫頭如此嫵媚,很快就把扎拉芬給迷住了。
扎拉芬花了好些個錢,包了柳二丫頭挺老長時間,只要一有空,他就跑到青樓和柳二丫頭廝混。
說好聽點是廝混,說難聽了,就是嫖娼。
扎拉芬豪擲千金包下青樓頭牌,這事兒在吉林城里也算是人盡皆知了,實際上扎拉芬這個武官的身份,他嫖妓是違法犯罪,是很大的罪過,是要被處理的,只不過大家礙于他手里有兵,有權,他是官人,沒人敢得罪他,也就沒人舉報過他。
一個人都沒有嗎?那也不見得,還真有天不怕地不怕,鐵面無私的這么一號人。
誰呢?
巡檢李均。
巡檢,在清朝是品級非常低的官吏,九品,受縣令節制,主要負責一城之地的治安工作。
嘉慶十三年的十二月,有天晚上,李均帶著幾個衙役,像往常一樣在街面上行走,您別看官兒小,但是他的工作還是很復雜的。
他要留意明火,因為這古代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結構,一點就著,一到晚上,李均就要豎起耳朵,聽聽風聲中是否有異響,聞聞空氣中是否有煙味,看看民居里的灶火是否熄滅。
他要盤問行人,遇到大半夜不回家還在街上閑逛的,或者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面孔,李均就會攔下他們,詢問籍貫住處,從哪兒到哪兒去,主要是防止流賊或者逃犯,這也是為百姓們的安全考慮。
具體的工作還有很多,總結來說四個字:
維護法紀,守護平安。
一行人在街面上轉悠了幾圈,沒什么異常,李均又帶人到飯館,酒樓看了看,也沒什么問題,最后幾個人又到青樓例行檢查,看一看有沒有喝酒鬧事或者抽大煙的。
其實一般就是看看就走了,青樓里邊烏煙瘴氣,李均從來都不愿意多待,但是這次李均剛一進門,就看到扎拉芬和柳二丫頭衣衫不整,具體場面就不說了,反正李均一下子就火了。
以前城里百姓們議論,說驍騎校扎拉芬夜宿青樓,自己還不相信,還以為是謠言,這回竟然真讓自己給撞見了。
李均其人,執法嚴明,恪盡職守,他可不管扎拉芬是多大的官兒,他只認《大清律》,你扎拉芬既然犯了法,那我肯定要抓你,于是李均一聲令下,一眾衙役鎖鏈套上,當場就把扎拉芬和柳二丫頭擒獲,旋即捉回衙門治罪。
當時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
扎拉芬:你瞅啥。
李均:瞅你咋的。
扎拉芬:再瞅一個你試試。
李均:我不僅要試試,我還要拿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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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檢 李均)
巡檢把驍騎校給抓了,全城轟動,老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時,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軍營之中。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領催額哲蘇。
這個領催啊,是八旗中的基層辦事人員,在軍營中受扎拉芬的管理,等于說扎拉芬是額哲蘇的領導。
額哲蘇聽說扎拉芬被抓了,正常來講,他應該往上報,因為這事兒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領催就能擺平的,軍營里肯定是有大官,讓大官去和衙門交涉,說不定就能把人給撈出來。
但是這哥們的腦回路非常簡單,或許是出于義氣,或許是想要在扎拉芬面前賣個好,想要巴結一下領導,他選擇了最愚蠢,最無法無天的一個辦法,他要到衙門里,把扎拉芬給搶出來。
當然額哲蘇不是自己去的,他還叫上了四個同僚,分別是依錦布,佛爾清額,依明阿,阿敦保,這幾個人,都是軍營里的基層官吏。
五個人氣勢洶洶,直奔衙門。
到了衙門口,還沒進去呢,就被李均給攔住了,李均說我公事公辦,現在還在審問扎拉芬,所以不能探視。
這伙人根本就不是來探視的,他們仗著人多,仗著自己都練過武,根本不把李均放在眼里,幾個人把李均推搡一旁,全都沖到了衙門里。
進了衙門里,他們胡亂沖撞,四處尋找,很快就找到了扎拉芬和柳二丫頭。
人已找到,幾人立刻動手,記載是“將扎拉芬等擰鎖奪出”,就是說哥幾個直接把套在扎拉芬和柳二丫頭身上的鎖鏈給擰斷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徒手。
這個時候衙役們已經圍上來了,不讓他們走,您想想這是衙門啊,這不是澡堂子,這是國家官署,別說你們幾個小小的領催,就是吉林將軍親至,他敢這么放肆么?
別人不敢,他們還真敢,成功營救了扎拉芬和柳二丫頭之后,幾個人連推帶拉,打散一眾衙役之后是揚長而去,強行把人給帶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嬸子也不能忍,犯人被劫走之后,衙門里的官員拍馬啟程,把這個事情匯報給了當時的吉林將軍富俊。
吉林將軍,這是清代東北地區的邊疆軍事長官,手握軍政大權,什么都管,而且從編制上來講,扎拉芬等人就是富俊的手下,這事兒就該富俊給個說法。
富俊了解到這個情況之后,他也很詫異,他說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兒,你們放心吧,我指定不能寬恕他們。
一邊安撫衙門,一邊富俊還給出了涉案人等的處罰結果:
搶人團伙的首犯額哲蘇,杖刑后流放,余下四個從犯,帶枷示眾。
嫖妓的扎拉芬,也被流放,流放到烏魯木齊去效力贖罪。
想一下,扎拉芬身為驍騎校公然嫖妓,這已經是重罪了,額哲蘇等人大鬧衙門,聚眾搶奪人犯,這更是在任何時代都是挑戰國家權威的大罪過,結果最后最重的也不過是流放,輕點的則只用帶幾個月枷。
甚至,這個處罰執行不執行還不知道呢,原來扎拉芬被搶回軍營之后,一直在照常上班,仿佛就和沒事兒人一樣。
衙門很不滿,可也只能是不滿,富俊是吉林將軍,在吉林一手遮天,一個小小的衙門那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如何跟他斗?
雖然衙門開罪不起富俊,但他們還是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寫成了卷宗,上報到了刑部。
要注意這是一個正常流程,不管富俊的處罰是否讓衙門滿意,衙門都有義務把案件向上匯報。
他們匯報案件,也未必是指望刑部能替他們做主,大清幅員遼闊,州府縣鄉不計其數,一天到晚案子沒有千樁也有百件,朝廷能處理的過來么?多數情況下,此案不過是石沉大海,就此告結。
當年,是嘉慶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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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將軍 富俊)
如果在嘉慶十三年以前,這案子可能就這么過去了,畢竟牽扯到了富俊,要知道這富俊不僅是封疆大吏,他還有個蒙古正黃旗的出身,乾隆年間他從一個小小的文書開始干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官場里他認識的人太多了,遍地都是門生故舊,誰愿意得罪他?誰不賣他個面子?
但是,在嘉慶十三年之后,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為什么?
就在嘉慶十三年的年初,京師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大致案情是,一個叫做敏學的皇族子弟,和一個賣白薯的小販起了沖突,他當街行兇,毆打小販,被步軍統領衙門的士兵制止,敏學在這個過程中抗拒執法,還帶人追打士兵,士兵們忌憚他的皇族身份,躲回了步軍統領衙門,敏學不依不饒,沖進步軍統領衙門,把衙門給砸了個稀巴爛。
這個案子以前作者講過,有興趣的可以往前翻一翻。
案發之后,敏學落到了刑部手中,當時的刑部尚書是秦承恩,他忌憚敏學的皇族身份,從輕發落了敏學,皇帝認為秦承恩判罰不公,一怒之下把秦承恩從尚書降為了翰林院編修。
扎拉芬的案子送到刑部的時候,刑部已經來了新尚書,叫吳璥。
前任剛因為袒護皇族,執法不嚴明被打擊處理,吳璥新官到任,他能走秦承恩的老路么?
所以案子落到吳璥手里之后,本來應該輕判,吳璥也得重判,本來要重判,吳璥更得重重判。
刑部立刻根據卷宗,對案件進行重新的復核審理,并推翻了富俊之前的判決,改判額哲蘇為絞監候,秋后處決,剩下四個本來帶枷的,則全部改判為流放,而且是滿流,就是流放一輩子,終生不許回來。
刑部附完處理意見之后,又上呈嘉慶皇帝,皇帝把案子拿過來一看,那是笑逐顏開,說刑部判的好啊,非常公正,朕完全同意,趕緊執行吧。
當然了,嘉慶還沒忘記加重對扎拉芬的處罰,皇帝說這個小子,身為武官,公然嫖妓,情節惡劣,流放烏魯木齊太便宜他了,干脆直接把他流放到伊犁去。
案子結束了么?沒結束,皇帝還有兩個人要收拾。
第一個,就是富俊。
皇帝傳旨申斥富俊,說你平時辦事尚且認真,但是在這個案子上,你沒有原則性,妄圖和稀泥,朕對你很失望,所以朕要把你交部議處,研究一下你的罪名,要處罰你。
第二個,是永本。
永本是誰?在文章中也沒出現過啊?
的確是沒出現過,但是他和本案還脫不了關系,他是扎拉芬的分管領導,直接上司。
皇帝認為,永本既然是直管領導,那他就失職,平時馭下無方,如果他有方,扎拉芬怎么可能會去嫖妓?而且富俊已經對扎拉芬做出了判決,要流放他,你永本卻還繼續讓他擔任驍騎校,明顯是在袒護他,是要幫助他脫罪。
于是,永本被皇帝一頓申斥,還被革除了職務,連同家人一起,被發往盛京,也就是沈陽,永久圈禁了起來。
其實,永本有點躺著中槍的感覺,他似乎罪不至此,皇帝之所以對他處罰這么重,主要還是因為永本啊,他是個皇族,是覺羅,說白了永本也是趕上嚴打了。
嘉慶年間,這幫愛新覺羅的宗室子弟啊,真是太過分了,賭博的賭博,嫖娼的嫖娼,嗜酒的嗜酒,貪污的貪污,鬧事的鬧事,整體情況非常的糟糕,已經成為了清王朝的惡癥頑疾,之前敏學一案給了嘉慶皇帝很大的觸動,皇帝決心要捯飭宗室,為此皇帝還專門召開朝會,在朝會上頒布了他親自書寫的《宗室訓》,告誡宗室們要安分守己,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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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皇帝)
說到這個《宗室訓》,還有一個小插曲。
嘉慶前腳發布完《宗室訓》,后腳就有兩個宗室子弟在京師因為嫖妓被抓。
被抓之后,兩個人還解釋,說皇帝開會頒讀《宗室訓》的時候,我們在城外,沒顧上去,也就沒聽成,如果我們參加了,我們就不嫖了...
可以想見,在這種情況下,皇帝對宗室的憤怒一定是無以復加,深深積累的,本來扎拉芬這事兒和永本沒有多大關系,但偏偏他撞在了皇帝嚴厲打擊宗室違法犯罪的當口上,被嚴肅處理,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巡檢的鐵鏈,鎖的住青樓里的荒唐,卻鎖不住權勢的暗流。
而額哲蘇等人擰的斷鎖鏈,卻擰不過這悠悠天理,公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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