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獎專欄｜Endling：民族、性別與個體的重疊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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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困境、性別困境與個體特殊性的困境，被放在了文學中討論，道出的不僅僅是寫作于現實的意義懷疑，同樣也追問了人生的意義。

這本書給我的第一個感覺，語言非常具有黑色幽默，呈現一種千禧年人特有的犬儒（朋克？）般的人生態度。

Maria Reva也選了一個比較討巧的選題——Yeva要去保護一群瀕臨滅絕的蝸牛，而作為主角之一的她在選擇并致力于保護蝸牛的過程中卻因經費有限困難重重，顯然在當時，這群處于邊緣的蝸牛物種于社會，于學術界都顯得可有可無。由此，Yeva所經歷的生活的戲劇性也加深了。

你會發現，作者把貫徹無人在意的瀕臨滅絕蝸牛保護、貫徹學術道路與自我保護聯系在了一起。其實都是在保護個性和特殊性。

由此這個選題確實是討巧的，這跟拿了國際布克獎的《心燈》作者一樣，關注的是本身就缺少關注的印度的少數族裔群體中的更小群體（數重Buff疊加）。

此外，在閱讀過程中，你還會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細節。比如，Yeva和夏威夷同樣致力于保護蝸牛的人一起分享某個蝸牛物種滅絕的時間戳。大家渴望抱團取暖，獲得社會認可和理解，但是同樣也會失望地發現一旦有了交流，內部又會陷入俗套（男人一次在與Yeva分享了物種滅絕后想要見面，最終發出了潛在的具有性暗示的邀約）。對他來說，這可能是一件帶有些許浪漫色彩的事情。可是對于Yeva來說則是一種精神幻滅。

或許可以將Yeva蔑稱為“性冷淡”者，可事實上，如果從Yeva的視角來說，追求超越世俗/庸俗/主流的理想，不應當在那個時刻被基于表層/生物性的庸俗所覆蓋，至少不應該被他者侵蝕或覆蓋，這也折射出Yeva內在的矛盾（加入“尋妻之旅”成為美國游客待選的約會對象以支持學術事業，為了脫離集體的洪流而加入了最基礎的集體性「生物性」行為）。

這里讀者也能覺察到這種個體的特殊性不得不被放置于一個更具普遍性的社會洪流之中。

整個小說也可以說是在一個結構化、甚至帶有剝削性質的社會體系框架下展開的。你會發現，烏克蘭人也很清楚，這些外國人來到這里，某種程度上就像是在婚戀平臺上尋找對象的目的，基于最為基礎的需求，不得不將男女進行不同程度的商品化，以更好地運轉。就像我們現在看到的一些“婚戀”平臺，拿一些漂亮的女孩來招募單身男性，號稱是為解決單身問題。

在小說中，則是中介公司打著“婚戀旅游”的名義，為外國男人們在烏克蘭尋找伴侶。事實是，中介就是在利用性資源賺錢（只不過沒有那么直白），大家都心照不宣，男男女女也各有所得。

只是在這樣的框架下，Yeva為了保護個性和特殊性去“主動”迎合這種社會的性剝削更具諷刺意義。誠然，這還只是故事的開端。隨著情節發展，故事涉及到了更激進的女權組織，這些組織同樣源自烏克蘭的社會土壤。她們以另一種極端的方式表達反抗，試圖沖擊這種帶有剝削性質的不公平社會結構。這兩者的共存實際上是值得玩味的，折射出個體反抗集體性的不同道路，對抗或交易。

在這個過程中，故事又嵌入了另一個主題（或者說一個問題）：作者在戰爭背景下，作為一個烏克蘭人，書寫這個故事的現實意義是什么？俄烏爆發戰爭，對于一個烏克蘭人來說，創作小說對于民族存亡問題來說顯得有些“無足輕重”。

由此，小說的另一個主題就是對這個問題的探尋：寫作的意義在哪里？如果作品無法與現實產生聯系，或者現實已經如此糟糕了，文學還能有怎樣的可能性？

這也是所有年輕小說家都會面臨的問題：我的書寫對于國家和人民有何意義？它的社會性價值在哪里？當社會需要個體做出改變、貢獻自身價值時（比如戰爭時刻），文學寫作的意義除了宣傳之外，又在哪里？就算有，這樣的價值重要嗎？

可以說這本書呈現了對小說創作和人生意義的深度探討，當然這是一種潛在的敘事，表面上它則是一個有些具有異域風格的冒險故事和社會諷刺小說。總的來說，它結合了民族困境、性別困境以及個體在面對群體災難面前的選擇困境，非常具有當下性的同時，作者又以一種極具吸引力和幽默感的姿態呈現了整個故事，沒有入短名單著實有些可惜。

這本小說的問題可能也就在于這些討論過于貼近現實且有很多類型化的元素，趣味性倒是被保留了下來，但是關于問題的討論就顯得有些失焦。

注：Endling并未進入本屆布克獎短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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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栩

編校：Le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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