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燦
自從黨中央決定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以來,文化振興作為“五個振興”的靈魂工程,其價值日益凸顯。品牌鄉村建設作為文化振興與經濟發展的重要結合點,正從地方探索上升為國家戰略需求。本文基于“文化鑄魂—三維驅動—落地創新—系統升級”的邏輯框架,系統梳理文化戰略在品牌鄉村建設中的核心價值、方法論體系與實踐路徑,結合國家政策導向與地方創新案例,構建兼具理論深度與實踐價值的品牌鄉村發展模型,為鄉村振興提供可復制、可持續的文化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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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化鑄魂:品牌鄉村的內核生成與價值重構
文化是鄉村的基因密碼,品牌鄉村建設的本質是對鄉村文化基因的現代性激活。從浙江下姜村的“兩山”實踐到廣東示范帶的“內在美培育”,成功案例均印證:唯有抓住文化“魂脈”,才能實現鄉村品牌的持久生命力。
(一)文化基因的三級解碼:從村魂到縣韻的系統性挖掘
鄉村文化具有天然的層級性,品牌建設需建立“村魂—鄉魂—縣魂”的三級挖掘體系。鄉立方團隊在浙江蕭山未來大地項目中,通過田野調查法梳理出“圍墾精神(縣魂)—農耕智慧(鄉魂)—桑基魚塘(村魂)”的文化譜系,將抽象的地域精神轉化為可感知的“大地藝術”景觀符號,使項目成為長三角農耕文化展示窗口。這種解碼邏輯遵循“自然經濟”規律——鄉村作為“先生活后生產”的復合型空間,其文化基因蘊含于日常勞作(如梯田耕作技藝)、空間肌理(如閩西土樓布局)、民俗儀式(如端午龍舟)之中,品牌化過程必須避免城市化的符號移植,防止出現“徽派建筑+歐式路燈”的文化割裂現象。
(二)傳統文化資源的現代轉化機制
在保護優先的前提下,文化資源轉化需構建“識別—提煉—活化”的閉環體系。廣東“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中,示范帶建設強調“外在美與內在美統一”,將宗祠文化從單純的祭祀空間轉化為鄉風文明實踐站:通過設立“鄉賢議事廳”調解鄰里糾紛,利用族譜家訓開發青少年研學課程,使宗祠成為“文化認同孵化器”。數據顯示,我國72%的鄉村振興示范村通過文化資源活化實現游客量增長30%以上,印證了傳統文化現代轉化的經濟社會效益。值得注意的是,轉化過程需把握“原真性”與“創新性”的平衡,如紹興通過VR技術還原蘭亭曲水流觴場景時,堅持“數字為形、文化為神”,避免技術對文化本真性的消解。
(三)文化認同的主體建構:從“表演化”到“生活化”
當前部分鄉村存在文化“表演化”傾向,將民俗簡化為商業演出,導致“村民成為觀眾”的異化現象。廣東示范帶探索“鎮村同建同治同美”機制,通過修訂村規民約、設立“道德紅黑榜”、開展“我們的節日”系列活動,讓村民從文化旁觀者轉變為傳承主體。這種轉變的核心在于重建文化認同的“集體記憶載體”:浙江某村將百年古樹保護納入村規,規定新生兒家庭需認養古樹并參與養護,使自然遺產成為連結代際記憶的情感紐帶,這種“生活化傳承”模式較單純的博物館展示更具可持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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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維驅動:品牌鄉村建設的方法論體系構建
基于文化戰略的系統性特征,品牌鄉村建設需突破單一維度局限。借鑒鄉立方“概念—產業—文化”三維模型,結合國家“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政策要求,可構建“概念引爆—產業支撐—文化認同”的協同驅動框架,實現從“單點突破”到“系統升級”的跨越。
(一)概念維度:小切口引爆大傳播的符號化策略
在信息過載時代,鄉村品牌傳播需遵循“極簡主義”原則,以單一文化符號撬動全域品牌認知。某空心村通過打造“稻田美術館”概念,將梵高《星空》圖案植入千畝稻田,以“農耕大地+當代藝術”的反差組合形成傳播爆點,不僅吸引50萬人次年游客量,更帶動12名青年創客返鄉建立藝術工作室[1]。其方法論核心在于“符號—故事—場景”的三階延伸:從具象符號(如一棵500年古樟)提煉文化主題(“樟下議事”傳統),再將主題融入建筑改造(樟樹下咖啡屋)、節慶活動(樟樹文化節)等場景,最終形成“看到古樟就想到村莊”的品牌聯想。這種策略大幅降低傳播成本,據鄉立方案例庫統計,采用“單一符號延伸法”的村莊品牌,其傳播效率較傳統模式提升3倍以上。
(二)產業維度:文化賦能的價值鏈重構路徑
文化與產業的深度融合是品牌鄉村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基礎。浙江千島湖項目以“魚文化”為核心構建全價值鏈:上游開發有機魚苗培育基地,中游打造“巨網捕魚”體驗、魚拓非遺工坊等業態,下游通過“魚頭宴”餐飲IP帶動電商銷售,形成“養殖—加工—文旅—銷售”的閉環體系。數據顯示,該模式使千島湖有機魚產品溢價達60%,印證了文化賦能的經濟增值效應。其關鍵在于把握“文化要素的產業適配性”:對高附加值農產品(如茶葉、絲綢)側重文化IP提升溢價,對大眾農產品(如大米、蔬菜)側重場景體驗帶動銷量。鄉立方服務的300多個案例中,75%的村莊實現農產品溢價超40%,其中文化賦能的“場景化包裝”(如故事化標簽、體驗式營銷)貢獻率達65%。
(三)文化維度:可持續認同的社會治理創新
文化認同的深化需要制度性保障。廣東“鎮村同建同治同美”機制通過三項創新構建文化認同體系:一是建立“鄉賢參事會”,由退休教師、企業家等組成文化監督小組;二是推行“文化積分制”,村民參與非遺傳承、村史編寫可兌換公共服務;三是實施“記憶工程”,搶救性記錄方言、諺語等口頭文化。這種治理創新有效避免了文化建設的“政府主導慣性”,使村民成為文化治理主體。需警惕的誤區是“文化標準化”傾向——某示范村統一制作“民俗表演服”要求村民穿著,反而引發抵觸情緒,印證了費孝通“各美其美”的文化自覺理論在鄉村建設中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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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落地創新:從頂層設計到微更新的實踐路徑
品牌鄉村建設是系統工程,需建立“科學規劃—創新治理—微處激活”的落地鏈條。結合全國多地實踐,可提煉出兼具戰略性與操作性的實施路徑,為不同資源稟賦的鄉村提供差異化解決方案。
(一)科學規劃的四步工作法
基于文化戰略的頂層設計需遵循“診斷—提煉—布局—協同”的科學流程:
文化診斷階段:采用“資源清單法+沖突分析法”,既梳理非遺、古建等顯性資源,也識別文化傳承斷層、村民參與不足等隱性問題。廣東示范帶建設中,通過“一村一普查”建立包含28類指標的文化資源數據庫,為后續精準施策奠定基礎。
IP提煉階段:運用“文化鉆石模型”評估資源價值,從獨特性(如獨有的民俗)、可持續性(如可產業化程度)、傳播性(如視覺符號鮮明度)三維篩選核心IP。浙江某村放棄“千年古村”泛化定位,聚焦“南宋官窯遺址”細分領域,反而形成差異化競爭力。
業態布局階段:堅持“輕資產、重體驗”原則,優先發展文化工坊、研學基地等小微業態。鄉立方在服務空心村時,常以“1個核心場館(如村史館)+N個微景觀(如文化涂鴉墻)”的模式啟動項目,既控制初期投入,又能快速形成視覺焦點。
政策協同階段:整合鄉村振興、文化產業、旅游發展等部門政策,形成“1+N”政策包。江蘇實踐中,某村將“非遺工坊”申報與“鄉村振興示范村”創建相結合,同步獲得資金扶持與品牌認證,政策協同效應使項目落地周期縮短40%。
(二)創新治理的“文化合作社”模式
村民主體性缺失是品牌鄉村建設的普遍瓶頸,“文化合作社”機制為此提供有效解決方案。浙江某村通過“三權分置”改革(所有權歸集體、經營權歸合作社、收益權歸村民),組織村民以竹編手藝入股文創公司,合作社統一負責產品設計、市場對接,村民按技藝等級和勞動量分紅,實現“文化傳承+經濟增收”雙重目標,戶均年增收達2.4萬元。其成功關鍵在于“利益聯結+能力建設”雙輪驅動:一方面建立“保底收益+按股分紅+勞務收入”的分配機制,另一方面邀請設計師駐村培訓,提升村民產品創新能力。這種模式已被納入農業農村部《鄉村文化產業發展指導意見》,成為推動共同富裕的重要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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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系統升級:品牌鄉村建設的瓶頸突破與政策銜接
當前鄉村文化品牌建設仍面臨縣域統籌不足、科技應用淺層化、評估體系缺失等瓶頸。需以國家政策為引領,從戰略層面推動方法論升級,實現從“點上出彩”到“面上開花”的跨越。
(一)強化縣域統籌的“一盤棋”思維
碎片化發展是制約品牌鄉村質量的關鍵因素。部分地區因缺乏縣域層面統一規劃,出現“相鄰村莊同質化競爭”(如多個村同時主打“油菜花節”)、“文化資源內耗”(如爭搶同一歷史名人歸屬)等問題。廣東通過示范帶建設“串點成線、集片成帶”,以縣為單位編制《鄉村文化品牌圖譜》,明確“一村一品一韻”定位:如某縣將12個行政村劃分為“紅色記憶”“古驛道”“僑鄉文化”三大主題片區,通過共享客源、聯合營銷降低內耗,示范帶整體游客量較分散經營時期增長2.3倍。這種統籌需把握“統分平衡”原則:縣域層面統一品牌形象、建立資源共享平臺,鎮村層面保留文化特色、自主開展微創新,形成“和而不同”的發展格局。
(二)科技賦能的數字化轉型路徑
數字技術為文化傳承創新提供新可能,但當前應用多停留在“VR展示”“直播帶貨”等淺層層面。紹興“數字文明庫”項目的深度實踐值得借鑒:通過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建立古建筑數字檔案,利用AI修復破損壁畫,開發“元宇宙祠堂”虛擬空間供海外游子“云祭祖”,實現“保護—修復—傳播”的全鏈條數字化。其啟示在于:科技賦能需堅持“文化優先”而非“技術優先”,重點解決傳統方式難以突破的瓶頸(如瀕危技藝的記錄保存、文化遺產的跨地域傳播)。抖音“鄉村匠人”計劃的成功也印證了這一點,通過短視頻還原竹編、蠟染等技藝的制作過程,使非遺產品線上銷量提升300%,技術的價值在于“讓文化可見、可感、可參與”。
(三)構建科學的評估與反饋機制
品牌鄉村建設缺乏量化評估體系,導致“重創建、輕維護”現象。建議引入“文化品牌指數”,從三維度進行動態監測:
認同度維度:通過村民問卷調查(如“對本村文化活動的參與意愿”)、游客認知測試(如“能否說出村莊核心文化符號”)評估文化凝聚力;
轉化率維度:重點監測“文化賦能經濟指標”,如農產品溢價率、文化業態收入占比、游客消費結構等;
可持續性維度:跟蹤青年返鄉率、非遺傳承人數量變化、村民文化參與頻次等長效指標,避免“運動式創建”。
該體系已在廣東部分示范帶試點,評估結果作為財政支持、評先評優的重要依據,倒逼品牌建設從“政府主導”向“內生驅動”轉變。
結語:品牌鄉村的未來邏輯
鄉村振興的本質是“在空心化的土地上重建有靈魂的共同體”。品牌鄉村建設絕非簡單的“美化包裝”,而是通過文化戰略的引領,讓鄉村重新獲得主體性——既保持對自身文化的自信(“我是誰”),又具備與現代社會對話的能力(“我能成為什么”)。這要求我們堅守兩大原則:
共富導向:拒絕“盆景式振興”,確保文化紅利惠及每個村民,如鄉立方團隊始終堅持“共富初心”,要求合作項目中村民利益分配占比不低于60%;
動態進化:文化品牌需隨時代發展持續創新,Z世代對“國潮農耕”的追捧(如漢服與插秧體驗結合)、數字原住民對“元宇宙鄉村”的探索,正推動鄉村文化從“保護傳承”向“創新生長”演進。
站在新的歷史方位,品牌鄉村建設既是文化強國戰略在鄉村的生動實踐,也是重構城鄉關系的重要紐帶。當每個村莊都能找到自己的文化坐標,鄉村振興便不再是行政指令下的被動執行,而是村民主動參與的文明再造——這不僅是鄉村的希望,更是民族文化復興的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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