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歲月：獨輪車轍里的青春印記，是他一輩子的愧疚和感動

知青往事：當(dāng)年他推著獨輪車去迎親，返回的路上出現(xiàn)了意外

1969年1月9日一早，青島港的晨霧還未散盡，17歲的徐海軍和同學(xué)們在一起乘坐汽車離開了青島，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顛簸，來到了距離青島一百多公里的萊西縣，他們十二名青島知青最終被分派在張家莊三隊插隊落戶，李隊長安排他們臨時住在了大隊部后院的那三間瓦房里。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大隊部大院就是解放前的張家大院，土改后張家劃成了地主，張家大院也就成了地主大院，充公后成了張家莊大隊的大隊部，后院那三間房子住過四清工作組，知青來插隊，又成了三隊知青的臨時住所。

膠東的冬季天氣很冷，西北風(fēng)裹著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雖說是農(nóng)閑，李隊長卻沒讓社員們閑著，每天吃過早飯就敲鐘喊社員們上工，帶領(lǐng)大家去村西的河灘挖溝修渠。知青們安頓好吃住的地方，第三天就扛上鐵鍬跟著社員們出工勞動了。

徐海軍和知青們從沒干過這樣的活，鐵鍬把磨得手掌火辣辣地疼，手掌上的水泡破了結(jié)成血痂，再握鐵鍬時鉆心地疼。可他們看著身邊的社員們揮汗如雨，沒有一個叫苦叫累的，徐海軍他們也硬是咬牙堅持著。

挖溝修渠需要清理土方還要到山上用獨輪車推石料，這獨輪車看著簡單，推起來卻難，車襻勒在肩膀上，稍不注意獨輪車就會歪倒。徐海軍學(xué)了兩天，肩膀被勒得又紅又腫，晚上睡覺都不敢翻身。

鄉(xiāng)親們看知青們推獨輪車很吃力，李隊長就寬慰徐海軍：“海軍，別急，先練平衡。推車的時候腰要穩(wěn)，腳步跟著車轍走，力氣得勻著使，慢慢來。”鄉(xiāng)親們也都疼愛這些城里來的孩子，總把輕松點的活讓給他們，收工時還拉著他們到家里吃飯。

在大家的幫襯下，徐海軍他們漸漸摸透了獨輪車的脾氣，到后來，知青們推著重車也能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女知青們也慢慢學(xué)會了推獨輪車。那個冬天，知青們的手上磨出了厚繭，肩膀練出了肌肉，看著修好的水渠和排澇溝蜿蜒在田埂間，他們心里卻滿是成就感。

轉(zhuǎn)眼到了麥收，金黃的麥子鋪滿了田野。知青們跟著社員們一起割麥、打場，苦累并快樂著。麥收過后，隊里給知青們蓋了五間磚瓦房，成立了三隊知青點。搬新家那天，鄉(xiāng)親們幫著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徐海軍還在墻上貼上了毛主席像。知青們總算有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家”，大家都很高興。

因為徐海軍平時勞動積極，干活肯出力，李隊長就讓他當(dāng)知青點的小組長。從那以后，徐海軍心里多了一種責(zé)任感，每天一大早就把他們知青點的水缸挑滿水，出工勞動搶著干重活，收工回家也搶著做飯。女知青力氣小，像推磨、劈柴、挑水這樣的力氣活，他從不讓女生干。時間長了，不管是知青還是社員，都對這個實在的青島小伙子贊不絕口。

后來隊里開始修大寨田，要從山上往山下運石料。徐海軍推獨輪車的本事派上了用場，別人一車推五六百斤，他硬是能推七八百斤，車襻把肩膀勒出了紫痕也不在乎。有一次，他推著石料往山下走，剛下了山坡，車輪突然“砰”的一聲爆了胎。把車上的石料卸到路邊，徐海軍怕碾壞內(nèi)胎，干脆扛起獨輪車去隊部補胎。山路崎嶇，汗水浸濕了衣服，肩膀被車架壓得生疼，他硬是把幾十斤重的獨輪車扛回了隊部。李隊長看著他滿臉的汗水，心疼地說：“海軍，你這傻小子，咋不把你的獨輪車放在別人的車上推回來呀！”

知青們在村里待久了，和鄉(xiāng)親們處成了一家人。他們教村里的孩子識字，幫老人挑水劈柴，誰家有難處，都愿意來知青點找他們幫忙。每次回青島探親，徐海軍都會義務(wù)為鄉(xiāng)親們捎回一些農(nóng)村買不到的物品，從不嫌麻煩，知青們都念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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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1月21日，那天是陰歷的臘月初六，三隊會計張大叔家的兒子張有福娶媳婦，李隊長特意找到徐海軍：“海軍，你推獨輪車穩(wěn)當(dāng)，去鄰村接親的活就交給你了，把新媳婦平平安安推回來。”徐海軍一聽，既緊張又激動，用獨輪車去接新媳婦，他可是大閨女坐轎頭一回呀。

接親那天，天剛蒙蒙亮，徐海軍就和幾個社員把獨輪車都拾掇利索。迎親的獨輪車打扮得格外喜慶，車架上拴著大紅花，鋪著紅花被，格外好看。吉時已到，迎親的隊伍準時出發(fā)。去鄰村的路是下坡，大家推著空車輕松自在，幾乎是一路小跑就到了女方家。女方家熱情好客，擺了滿滿一桌子菜，徐海軍和大伙吃飽喝足，小心翼翼地把新媳婦扶上車，又把嫁妝一一搬到車上捆綁好，才往回趕。

可返程的路就難走多了，七里多的土路，多半是上坡，路面上還覆蓋著一層松軟的沙土。徐海軍握緊車把，把車襻勒得更緊些，一步一步往上挪。走到離村不遠的那段彎路時，路面突然變陡，車輪陷進了沙土里。他想使勁往上推，可腳下一滑，獨輪車一下子歪倒在路溝里。“啊！”新媳婦的慘叫聲讓徐海軍渾身一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趕緊把獨輪車挪開，扶起摔在路溝里的新媳婦，幫她拍打干凈身上的泥土。好在新媳婦只是腳踝扭了一下，走路時一瘸一拐的，也倒沒什么大礙。

徐海軍心事重重地把親媳婦推到了張有福家，拜堂的時候，圍觀的人群里突然有一位大嫂說：“哎呀，這新媳婦咋一瘸一拐的，不會是個瘸子吧？”這話剛好被新郎張有福聽到，他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徐海軍站在旁邊，心里像壓了塊石頭，又愧疚又難受。

婚禮結(jié)束后，徐海軍趕緊找到張大叔一家道歉：“大叔，對不起，都怪我不小心，讓新媳婦受了傷。”張大叔擺擺手：“海軍，不怪你，路不好走，誰也不想這樣。”新媳婦也紅著臉說：“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你別往心里去。”可徐海軍心里還是放不下，每天收工后都去張有福家看望，幫著挑水，心里總盼著新媳婦的腳能早點好起來。

可沒想到，新媳婦的腳踝腫了好長時間都沒消腫，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張有福帶著她去縣醫(yī)院做了X光檢查，醫(yī)生說骨頭沒事，開了點藥膏讓回家敷。可藥膏敷了一個多月，效果還是不明顯。徐海軍看著心里更不是滋味，總覺得是自己害了人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海軍在村里的名氣越來越大，不僅因為他勞動好，更因為他待人真誠。1975年春天，徐海軍因為表現(xiàn)突出，被招工回城。他雖然一直盼望著能早一天回城，可到了回城的時候，他心里又有點不舍，張家莊有他耕耘澆灌過的土地，鄉(xiāng)親們都是他們青島知青的親人，他有點舍不得離開這里。

回城前，徐海軍特意去了張有福家。當(dāng)時新媳婦的腳雖然都好了，但走路還有點跛，不仔細看倒是看不出來，可徐海軍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海軍，回城工作是好事，以后有空了就回來看看，我們會想你的。”張有福拍著他的肩膀說。新媳婦也笑著說：“海軍兄弟，回城好好工作，早點娶個漂亮媳婦。我的腳都好利索了，你就放心吧，不用老牽掛著。”

張有福的媳婦越是這樣說，徐海軍心里越是不得勁，她走路明明還跛腳，他心里能不愧疚和自責(zé)嗎？看著她走路的樣子，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作一句“對不起”。

回城那天，鄉(xiāng)親們都來送他，張有福把一摞煎餅送到他手里：“這是你嫂子新攤的煎餅，帶回去給你家人嘗嘗。”徐海軍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揮淚告別鄉(xiāng)親們，徐海軍坐上了等候在村口的馬車，他不停地朝鄉(xiāng)親們揮手，直到張家莊和鄉(xiāng)親們的影子消失在視線里。

回到青島后，徐海軍到麻袋廠當(dāng)了一名織袋工人。恢復(fù)高考的第一年，徐海軍考上了青島師范，畢業(yè)后當(dāng)了一名老師，再后來調(diào)到政府機關(guān)工作。回到青島后，徐海軍從沒忘記張家莊的鄉(xiāng)親們，他經(jīng)常給張有福寫信，問問鄉(xiāng)親們的情況，也經(jīng)常寄一些城里的稀罕東西。后來通訊方便了，他就打電話，誰家有難處，他都會第一時間幫忙。張有福后來帶著他老母親來青島看病，徐海軍跑前跑后，幫著掛號、拿藥，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徐海軍和張有福都已經(jīng)鬢角斑白，可他們的聯(lián)系從沒斷過。每年春節(jié)，徐海軍都會帶著家人去張家莊看看，張有福也會帶著媳婦來青島轉(zhuǎn)轉(zhuǎn)。只是每次見到張有福的媳婦，徐海軍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當(dāng)年那輛歪倒的獨輪車，成了他一輩子都放不下的自責(zé)和愧疚。

獨輪車

每當(dāng)回憶起在張家莊插隊落戶的那段知青歲月，徐海軍心里總是有溫暖有感動也有愧疚和不安，鄉(xiāng)親們的淳樸善良，教會了他什么是擔(dān)當(dāng)，農(nóng)村勞動的艱辛，磨礪了他的意志。而那輛獨輪車，不僅推過糞肥、推過莊稼、推過石料，還推過新媳婦，更承載著他的青春和汗水。那些青春里的印記，那些愧疚與牽掛，早已和張家莊的土地、鄉(xiāng)親們的笑臉一起，深深印在了徐海軍的生命里，成為了他一輩子都難忘的記憶！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