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的天,陰得像壓著一層鉛。
田艷踩著細高跟,步履生風地走進省衛健委大樓。鞋跟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孤高的聲響,一如她此刻表面的鎮定。
她剛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田艷同志,請你配合省紀委監委的調查。”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一絲回旋的余地。
指尖一顫,話筒差點滑落,她下意識地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短暫的沉默后,她穩住呼吸,吐出兩個字:“好的。”
放下電話,她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過去的幾十年,仿佛在光影中交錯。那個扎著馬尾辮、背著帆布包的學生;那個穿著白大褂、細心為病人下針的醫生;那個站在領獎臺上、笑容燦爛的“全國優秀縣委書記”;還有那個深夜坐在電腦前,分贓算賬的女人。
1968年,田艷出生在貴州沿河的一個土家族村寨。
童年的記憶里,有稻田的清香,也有父母為學費奔走的背影。山道彎彎,她從小就知道,要改變命運,只有讀書一條路。
1985年,她考上了貴陽中醫學院。五年的大學生活,她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圖書館和實驗室。室友們笑她是“書呆子”,她只是笑笑。她心里清楚,只有把本事學到手,才有機會走出大山。
1990年,22歲的她被分配到銅仁市中醫院。那時的她,手法精準、耐心細致,老病號們都愛找她扎針。有人送她錦旗,有人悄悄塞雞蛋,她總是婉拒:“治病救人是我該做的。”
2000年,命運給了她一個轉折。
她被調去銅仁市衛生局任副局長。走進大樓,她心里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剛到任的她,幾乎每天都在跑基層。有同事調侃:“田局,你一個女同志,這么拼命,圖啥?”她抹一把額上的汗,笑得爽朗:“我姓田,天生不怕田埂路爛!”漸漸地,“田哥”這個綽號在單位里傳開了。
2015年,田艷出任印江縣委書記。
她確實曾想干一番事業。三年時間,她用走遍了全縣203個貧困村,常坐在老鄉家矮凳上,吃苞谷飯,筆記本里,記滿了各村各寨吃水、行路、用電的難處。
在印江,除了“田書記”,田艷還有一個響亮的稱號“田哥艷姐”:既是決策果敢、雷厲風行、輕傷不下火線的“田哥”,又是沒有架子、愛護干部、愿和群眾坐一條板凳的“艷姐”。
數年間,印江縣引進資金超三百億元,城鄉面貌翻天覆地。
2021年,她戴上了“全國優秀縣委書記”的獎章。站在領獎臺上,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抵達了頂點。
頂點之后,便是下坡路。
她開始在扶貧項目中動手腳。虛報產量套取補貼,將中央撥付的重大傳染病防控資金拆借給朋友的公司,收取高額利息。有人勸她:“這錢是救命錢,不能動。”她沉默片刻,低聲說:“我會還的。”
可這些錢,再也沒有回到該去的地方。
2023年,她調任省疾控局局長,又兼任省衛健委副主任。
權力更大了,胃口也更大了。
在疫苗采購中,她設置了“近三年承接省級疾控項目”等排他性條款,讓一家與她關系密切的企業順利中標。原本3元一支的流感疫苗,被抬到8.7元,5年套利高達1.2億元。面對質疑者,她淡然道:“要尊重市場規律。”而私下里,她的隱秘賬戶收到一筆筆“分紅”。
在實驗室改造招標中,她故技重施,讓指定企業拿下合同,自己收好處費。連人事任免,她也明碼標價;誰想提拔,得先交“推薦費”。
她甚至隱瞞持有多家醫藥企業股份的事實,把監管對象變成了自己的“提款機”。
為掩蓋罪行,她精心營造“務實清廉”的形象。朋友圈里,滿是下鄉調研、挑燈開會的內容,配文常是“不忘初心”“清者自清”。
4月17日,她在醫院簽約儀式上慷慨陳詞:“醫療反腐要標本兼治!”臺下掌聲雷動。
幾乎同時,她貼身口袋中的手機微微震動,一條到賬的加密信息閃爍。她面不改色地抬頭,目光掃過全場,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田艷的落馬,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曾提攜她的老領導楊慧、舊日下屬肖洪、劉健等十余人接連被查,整個衛健系統陷入“塌方式腐敗”。
2025年4月29日,紀委監委發布通報,田艷被查,旋即被免去一切職務。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苦心經營的雙面人生,終于走到了盡頭。
審訊室里,她低著頭,聲音輕得像耳語:“我曾經想當個好醫生,好干部。”
調查人員問:“那你什么時候變了?”
她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當我發現,權力比銀針更容易讓人上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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