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的魯西南,陣風吹過麥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土腥味。
這天上午,偵察員老楊沿著田埂往楊柳店走去,腰后的匣槍隨著步伐輕輕蹭著舊褂子。這一帶是汶上抗日根據地和敵占區的交界處,往南四里就是王樓據點——那里駐著一隊偽軍,像根釘子似的扎在我軍民心頭。
老楊是個老偵察了。
四十出頭的人,眼神卻利得像鷹,皺紋里藏的都是風聲鶴唳的故事。
隊伍里都知道他膽大心細,曾單槍混進汶上城里探情報,更傳奇的是,老楊曾在東阿縣城門口擊斃過日本哨兵。
但老楊自己從不提這些,別人問起,他只咧嘴一笑:“那次真是碰巧了,碰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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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店是個千余口人的集鎮,三日一集,今日恰逢集日。
雖然戰火紛飛,但百姓總要過日子,街面上照樣擺著糧攤、布攤,賣針線的老漢蹲在墻角打盹。
老楊壓了壓草帽,沿街慢慢踱著,目光掃過每一個蹲著討價還價的人,每一扇半開半掩的木門。
他知道,這鎮上明面上是老百姓趕集,暗地里敵我雙方的眼線都在活動。
果然,在街拐角的茶棚下,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張麻臉,三角眼,套著件不合身的綢衫,此人正假意喝著粗茶,眼神卻滴溜溜地直往集上掃。
此人正是王樓據點里面有名的漢奸探子,人稱“王大麻子”。王大麻子五十上下,詭計多端,專替鬼子搜集我軍情報,曾經戕害過我們好幾個同志。
老楊心里一緊,倒不是怕,而是今天本不是來抓人的——他另有偵察任務在身。
兩人目光一碰,王大麻子顯然也認出了他。電光火石間,老楊只見王大麻子右手往腰間一探,再抬頭時,一把盒子槍已然對準了自己胸口。
“別動!”王大麻子壓低聲音喝道,嘴角扯出個冷笑,“楊同志,久仰啊。”
茶棚里的老百姓霎時安靜下來,賣茶的老頭手一抖,陶碗“哐當”摔在地上。
人群像受驚的麻雀般四散退開,空出中間一片地。老楊站定了,慢慢舉起雙手,腦子卻轉得飛快。
他瞥了眼對方,發現王大麻子握槍的手有些抖,額角滲著細汗——這人心里也虛。
“麻子兄,”老楊忽然笑了,聲音穩得出奇,“你這槍,機頭都沒張開,嚇唬誰呢?”
王大麻子一怔,下意識就往槍上看。就在這毫秒之間,老楊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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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閃電般往腰后一探,匣槍已然在手,“咔嗒”一聲張開機頭,直指王大麻子面門:“看看老子的槍!這才叫真家伙!”
王大麻子頓時傻了眼。他發現自己那把槍果然沒張開機頭——剛才太急,竟忘了這關鍵一步!
此刻被黑森森的槍口指著,他手一軟,盒子槍“啪”地掉在黃土路上。
“往后退三步!”老楊喝道,槍口紋絲不動。麻子顫巍巍地后退,三角眼里全是驚懼。
老楊上前撿起敵人的槍,這才感覺后背也已經濕透。
他熟練地一拉槍栓,推上頂膛火,忽然笑了:“實話告訴你,剛才我這把槍里也沒頂膛火。咱倆算是扯平了。”
王大麻子一聽,臉色由青轉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楊爺饒命!我也是混口飯吃啊...”
老楊卻不理會,仔細檢查繳獲的槍——果然已經上了頂膛火,只是忘了張開機頭。他不禁暗吸一口涼氣:剛才若是麻子沒忘這一步,現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這時,幾個化裝成農民的游擊隊員也圍了過來——他們原本在集上接應老楊。
老楊使個眼色,隊員們立即上前捆了王大麻子。
“帶回去仔細審。”老楊把繳獲的槍插在腰里,又變回那個普通的莊稼漢模樣,只是眼神格外亮,“這家伙知道不少事。”
回去的路上,夕陽把麥田染成一片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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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走在田埂上,摸著腰間兩把槍,心里卻想著:這場較量,贏在膽大,贏在心細,更贏在那麻子作惡多端、心里有鬼。
他回頭望一眼漸漸遠去的楊柳店,集散了,百姓們正收拾東西回家——在這片土地上,明天的太陽還會照常升起,而他們的斗爭,還要繼續下去。
后來審問得知,王大麻子那日確是奉命來摸我游擊隊的動向,險些就得手了。幸而老楊機警,不但避免了我軍情報泄露,還從此切斷了敵人在楊柳店的一個重要眼線。
這場槍口下的智斗,也成為汶上抗日游擊戰中一段廣為流傳的佳話。
參考資料:《汶上文史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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