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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城市終于安靜下來。李薇把手機充電線插上,屏幕亮起,微信對話框的最后一條,依然是她七點鐘發出去的那句:“晚上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等你回來吃嗎?”
下面沒有回復。
那個她備注為“老公”、微信名是“鵬程萬里”的男人,上一次回復她消息,還是昨天上午,一個簡短的“嗯”。
李薇的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屏幕。朋友圈的紅點提示她,有共同好友又給張鵬點了贊。她點進去,看到丈夫十分鐘前分享的一篇文章,標題是《賦能團隊,打造極致用戶體驗》。
她看著那張熟悉的頭像,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好像活在了兩個平行的世界。他能給陌生人的動態點贊,能轉發行業報告,卻看不到她那條等了整整一晚上的消息。
廚房里的那盤紅燒排骨,早就涼透了,凝出一層白色的油花。像她此刻的心情。
曾幾何時,他們不是這樣的。剛結婚那會兒,張鵬跑銷售,天天在外面陪客戶喝酒,就算醉得暈頭轉向,也會在飯局間隙給她發條語音:“薇薇,給我留碗醒酒湯。”聲音含糊,卻透著親昵。
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也許是三年前他升了部門經理以后,也許是從他越來越頻繁的加班和應酬開始,也許……只是因為在同一個空間里待得太久,把一切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李薇關掉手機屏幕,把涼掉的排骨倒進垃圾桶。瓷盤磕在桶沿上,發出清脆又孤單的一聲響。
第二天是周六。李薇起得很早,或者可以說,她一夜都沒怎么睡好。她看著身旁鼾聲輕微的張鵬,忽然覺得很陌生。
她安靜地起床,洗漱,然后開始收拾行李。不是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只是一個簡單的雙肩包,塞了幾件換洗衣服、充電器和身份證。
她拉上拉鏈的時候,動作很輕,心里卻像拉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就在她換好鞋,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臥室里傳來張鵬迷迷糊糊的聲音:“薇薇,這么早……去哪啊?”
李薇的心猛地一跳,沉默了兩秒,沒有回頭,只是說:“出去走走。”
“哦……帶傘,好像要下雨。”里面的人翻了個身,聲音又模糊下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句無意識的例行公事。
李薇的鼻尖瞬間就酸了。他甚至沒有問她要去哪里,去幾天。
她拉開門,走了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她好像把過去那種令人窒息的習慣也關在了里面。
她沒有去機場或車站,只是去了城市另一端的一家連鎖酒店,開了一個臨街的房間。然后,她把手機關了靜音,扔在床頭。
世界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單調的燈,第一次不知道該做什么。沒有需要收拾的家,沒有需要準備的飯菜,沒有那個需要等待的人。
那一刻,巨大的空虛和自由同時包裹了她。
與此同時,家里的張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揉著眼睛走出臥室,習慣性地喊了一聲:“薇薇,中午吃啥?”
沒有人回應。
他趿拉著拖鞋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家里空蕩蕩的。餐桌上沒有像往常一樣擺著溫熱的飯菜,陽臺晾著的衣服還在滴水,顯然沒人把它們收進來。
他皺起眉,拿起手機撥打李薇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筒里傳來的冰冷女聲,讓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他這才想起早上半夢半醒時,好像她是說過要“出去走走”。
他點開微信,準備給她發消息質問。手指劃到最下面,才猛地看見那條孤零零的“晚上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等你回來吃嗎?”
顯示:已讀。
時間戳是昨天晚上七點零三分。那時他在干嘛?哦,好像在和一個難纏的客戶打電話,順手劃掉了消息提醒,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凈。
他心頭莫名一慌,一種久違了的、叫做“愧疚”的情緒細細密密地涌了上來。他往上翻著聊天記錄,滿屏幾乎都是李薇綠色的對話框:
“門口超市打折,買點紙巾嗎?”
“媽打電話問周末回不回去吃飯。”
“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
他的回復,要么是“嗯”、“行”、“你看吧”,要么,就直接淹沒在工作的海洋里,石沉大海。
他第一次站在妻子的角度,看著這一排排的“已讀不回”,仿佛看到了她一次次抱著希望發出消息,又一次次在等待中失望的樣子。
這哪是聊天記錄,這分明是她一個人孤獨的獨角戲。
他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已經把她的存在、她的付出,當成了像Wi-Fi、像自來水一樣理所當然的東西。從不擔心會斷掉,所以也從不在意。
外面的天陰沉得厲害,終于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噼啪作響。
張鵬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想起早上她出門時,自己迷迷糊糊說的那句“帶傘”。她帶了嗎?她關機了,她去哪了?她一個人怎么辦?
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慌攫住了他。他抓起車鑰匙和雨傘就沖出了門。
車開上馬路,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擺動。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城市這么大,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他只能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她可能去的閨蜜家、商場、電影院附近轉悠。雨水模糊了視線,就像他此刻模糊的記憶,他竟然想不起她最近說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最后,他把車停在路邊,絕望地趴在方向盤上。喇叭被不小心按響,刺耳的聲音淹沒在雨聲里。
他拿出手機,對著那個綠色的對話框,敲下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他道歉,解釋自己昨天的忙碌,責備自己的疏忽。寫完了,又覺得蒼白無力,全部刪掉。
最終,他只發出了三個字:
“你在哪?”
等了五分鐘,沒有回復。屏幕安安靜靜。
他深吸一口氣,又補發了一條:
“排骨,還能熱給我吃嗎?”
發完這條,他像用盡了全身力氣,靠在椅背上,死死地盯著屏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是李薇的回復。
也只有簡短的三個字:
“看樓下。”
張鵬猛地坐直身體,難以置信地望向車窗外。
雨幕中,李薇就站在街邊便利店的屋檐下,手里拿著一杯熱咖啡,靜靜地看著他。她沒有打傘,發梢被雨水打濕了幾縷,貼在臉頰上。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雨傘,沖下車,跑向她,把傘嚴嚴實實地撐過她的頭頂。
兩人站在屋檐下,誰都沒有先說話。便利店的燈光溫暖地灑下來,照著她平靜的側臉。
過了好久,張鵬才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找了你很久。”
李薇抬起頭,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肩頭,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
“我……我看到消息了。”他笨拙地解釋,“昨天那個客戶……”
“回家吧。”李薇打斷他,把手里那杯溫熱的咖啡遞到他手里,“雨太大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但那種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種令人窒息的冷漠,而像是一場激烈情緒過后,疲憊卻柔軟的緩沖。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李薇忽然開口:“張鵬。”
“嗯?”他趕緊應聲。
“我手機沒電了,不是故意關機。”她看著窗外,語氣平淡,“還有,那盤排骨,我昨天倒掉了。”
張鵬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心里像是又被擰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倒掉好。明天,明天我去買新鮮的吧,我給你做。”
李薇轉過頭,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是她今年,第一次聽他說“我給你做”。
車停穩在家樓下。雨也差不多停了。
張鵬沒有急著下車,他解安全帶,轉過身,看著李薇,非常非常認真地說:
“以后你的消息,我一定回。”
“就算當時在忙,忙完也一定回。”
李薇看著他,看了很久。然后,她眼眶微微泛紅,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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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戰爭,不需要硝煙,也不需要勝負。它的結束,可能只需要一場雨,一次“已讀不回”后的恐慌,和一句終于說出口的、笨拙的承諾。真正的日子不在山盟海誓里,就在一盤涼了又熱的排骨,和一句“看樓下”的默契里。
故事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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