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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
在內蒙古額濟納胡楊林外的沙漠中
流傳著一個關于
“沙湮死城”的神秘傳說
這“死城”就是指
曾盛極一時的西夏黑水城
黑水城位置示意圖(制圖@探客紀/李北平,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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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牧民口中還流傳著“古城被詛咒掩埋”的想象,更使黑水城成為眾多盜墓小說中標志性的神秘地點之一。
黑水城遺址示意圖(制圖@探客紀/李北平,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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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在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圍攻西夏黑水城時,守城的“黑將軍”將城中金銀財寶投入枯井,遂率軍鑿穿城墻突圍,最終在城外的胡楊林中全軍覆沒。
成吉思汗雕像(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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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催生了寶藏的傳說,更衍生出“沙掩銀城”的奇幻故事。
彼時,西方殖民勢力正假借“科學考察”之名,向中亞地區滲透。作為亞洲地區的霸權國家,沙俄為遏制英國在中亞的擴張,與之展開博弈,同樣以“科學考察”為名組建探險隊,實則是對新疆、蒙古、西藏等中國西北地區進行殖民的軍事先遣隊。
黑水城遺址示意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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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探險隊在經過內蒙古戈壁灘以南,阿拉善以北地區的時候,便屢屢聽聞“沙湮死城”的傳說。
黑水城(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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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6年,俄國波塔寧探險隊沿額濟納河順流而下,曾穿越北岸地區,卻未能從當地人口中得到黑水城的確切位置。不過,波塔寧首次在學術報告中記錄了“哈拉浩特寶藏傳說”,由此引發了國際關注。
“哈拉浩特”是蒙語“黑色的城”。當地的蒙古族牧民間,則流傳著“取寶者必遭沙暴取命”的禁忌。這個禁忌,既源于牧民對沙進人退的恐懼,也是他們阻止外來者覬覦和盜取文物的智慧策略。
漢人經典軍事著作《孫子兵法》(第25頁)的西夏譯本(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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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關于詛咒的傳說,并不能阻止俄國探險隊的野心。沙俄甚至在1899年成立了所謂的“國際中亞和遠東協會俄國委員會”,名義上是協調學術研究,實為沙俄侵略中國西北的“學術掩護機構”,其會章公然要求“搶救”中國文物。
1908年,俄國探險者科茲洛夫受到沙俄皇家地理學會委派,“尋找消失古城”,并成功在茫茫黃沙中找到了黑水城的遺址。
科茲洛夫(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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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4月1日,科茲洛夫率隊抵達黑水城,他在日記中深情地寫道:“我們的激情在黑水城達到了頂點,越過沙漠我們首先看到佛塔堡壘似的尖頂……然后是古城墻的一角……以它的財富強烈地吸引著我們……”
科茲洛夫帶領的探險隊(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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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茲洛夫的探險隊在佛塔中盜掘西夏文獻8000余件、唐卡300幅,動用了近百峰駱駝才運去沙俄。其中,就包括對西夏文化歷史研究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的西夏文-漢文對照字典《番漢合時掌中珠》。它是破譯失傳數百年之久的西夏文字的關鍵鑰匙,為解讀西夏文獻、重構西夏歷史與文化奠定了基石。
西夏文-漢文對照字典《番漢合時掌中珠》(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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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被掠奪的文物,如今都藏于俄羅斯圣彼得堡的冬宮博物館。
西夏黑水城絹畫阿彌陀佛三尊接引信徒往生圖,此畫是迄今為止描繪阿彌陀如來接引圖中最獨特、最生動的珍品,是獨一無二的佳作(制圖@探客紀/賈恩艷,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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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我國20世紀70年代對西夏王陵進行考古挖掘時,為了研究其中的西夏碑文,都不得不向俄方“借閱”這本本屬于中國的字典,且長期依賴俄國資料對西夏學進行研究。
蓮花手菩薩,唐卡殘片,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菩薩的造型飽滿、通暢、圓潤,體現了四肢豐滿修長,軀干較短的典型時代特征。(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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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沙俄所謂的“搶救”文物實則是赤裸裸的文化掠奪,但不可否認,科茲洛夫的挖掘確實是20世紀初一項具有重要意義的發現。它不僅填補了歷史記載的空白,更直接催生了一門新的國際性學科——西夏學。
史書上記載的雙頭佛像,僅壁畫中幾例,但無實物流傳。目前所知古代作品中根據印度佛經中的故事雕塑的雙頭佛像,只有黑水城出士的這一件,是佛教中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制圖@探客紀/賈恩艷,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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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發現也進一步
印證了“銀城”寶藏的傳說
引起更多西方殖民主義的覬覦
此后,不僅科茲洛夫自己又先后兩次進入黑水城進行挖掘,1911年,英國探險家斯坦因也從黑水城掘走大量文物,現均藏于大英博物館。
斯坦因還撰寫了《中國沙漠中的廢墟》一書,詳細記載了他在黑水城的盜挖過程,并夸大其詞地融入了許多殖民冒險敘事。
科茲洛夫盜走的密宗佛像(制圖@探客紀/賈恩艷,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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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茲洛夫的記錄中對黑水城如此描述:“堅固的城池為380米×450米的矩形,其長邊為東西走向,就像中國的許多城堡一樣。土坯城墻高達6米~8米,墻基厚4米~6 米。城內被劃分為有規則的幾個區域,東西城墻各有城門,但城門并不對稱。兩條主要街道之側是小土屋,以茅草和硬黏土覆蓋屋頂。有使用武器而留下的痕跡,但不多,與之相反,佛塔、寺廟及墓地隨處可見。”
科茲洛夫拍攝的黑水城(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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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是黨項語中對額濟納河的稱呼,這座依偎在河北岸建設的軍事重鎮,因此得名“黑水城”。黑水城在民間傳說中,曾因其繁華一度被誤認為是西夏的國都。
實際上,黑水城(西夏時期稱為“亦集乃”,即為“黑水”)并非國都,而是西夏王朝北疆的戰略要塞。
曾定居青藏高原東南部,以游牧為生的黨項族,在南北朝時期,悄然壯大。到盛唐時期,為安撫邊陲,唐朝統治者賜其首領拓跋赤辭李姓。唐末亂世中,黨項人因平亂有功,獲封夏州定難軍節度使,統轄五州,晉爵夏國公。
唐朝滅亡后,首領李德明采取兩邊討好的策略,同時向遼、宋稱臣。這樣既能得到宋朝的賞賜,又能利用遼國來牽制宋朝。李德明死后,其子李元昊繼位,成為西夏王朝的開國之君。
李元昊(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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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通過去唐姓改姓“嵬名”,恢復黨項族傳統、創立自己的文字、設立教授黨項文化的學校等一系列的改革,團結黨項各部,力量日漸壯大,羽翼漸豐。
為防范吐蕃、回鶻(hú)及遼國的威脅,并為稱帝建國作準備,公元1035年,李元昊主導在額濟納居延海地區修筑黑水城,并移民屯兵于此。
三年后(公元1038年),在遼國支持下李元昊稱帝,國號“大夏”。因其疆域位于宋朝以西,史稱“西夏”。為迫使宋朝承認其帝號,李元昊對北宋發動多次軍事行動,最終得到宋廷的承認。
黑水城(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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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強化西夏的軍事體系,李元昊建立了西夏十二軍司,在黑水城設立的“黑水鎮燕軍司”(亦稱“黑山威福軍司”)就是其一。
鼎盛時期的西夏,其疆域東抵黃河,西達玉門關,南至蕭關,北迄大漠。與宋、遼形成三國鼎立之勢,即使后來金滅了遼、宋,西夏仍牢牢控制著賀蘭山麓的軍事政權。
而黑水城在這一歷史進程中
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
其核心價值主要體現在
軍事和經濟兩大功能上
黑水城地處河西走廊通往漠北的關鍵節點,是連接農耕文明與游牧世界的交通樞紐,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對于西夏而言,控制黑水城,就等于扼守了防御北方強鄰(最初是遼國,后期則是崛起的蒙古帝國)入侵的門戶。
設立“黑水鎮燕軍司”后,這里成為西夏北部邊境的最高軍事行政中心。這不僅意味著大量精銳部隊的常態化駐扎,更標志著黑水城是西夏國家軍事體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西夏與宋遼疆域示意圖(制圖@探客紀/李北平,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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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龐大駐軍的后勤供給難題,西夏在黑水城周邊大力推行“屯田制”。軍民合力,利用額濟納河帶來的寶貴水源開墾荒地,種植糧食。
這種軍屯模式既保障了前線軍需,減輕了中央財政負擔,又促進了當地農業開發,實現了軍事防御與經濟自足的良性循環。
到了西夏鼎盛時期,特別是統治長達54年的第五代皇帝仁宗李仁孝(1139—1193年在位),他推行漢化、提倡儒學、發展文化教育,將西夏國力推向高峰。
西夏《真武大帝》掛軸畫,真武大帝披發不戴冠,被人們稱為“披發祖師”。 現藏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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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中出土的關羽像雕版畫,被認為是目前所見最早的雕版年畫(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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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黑水城,已遠非一座單純的軍事堡壘。它所在的居延海地區是戈壁荒漠中一片珍貴的綠洲,水草豐美,為農牧業提供了優越條件。而其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其逐漸發展成為一個繁榮的貿易集散地。
南方的中原農耕民族和北方的草原游牧部落在此進行互通有無的商品交換。來自中原的絲綢、茶葉、瓷器和來自草原的馬匹、皮毛、乳制品在這里匯集、流轉,形成了規模可觀的貿易市場。
黑土城出土的緙絲綠度母唐卡,精工細制的上乘作品。形制十分獨特,似將裝裱邊飾同時織進了畫面,成為構圖整體中的有機成分而渾然一體。(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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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演變為一座經濟活躍、文化昌盛的繁華都市。考古發現顯示城內布局清晰,官署、民居、商鋪、驛站、佛寺等建筑遍布其間。城中甚至還設有印刷佛經、制作工具的各類手工作坊,顯示出其手工業的繁榮和文化生活的豐富。
金剛亥母,唐卡,公元1227年以前,內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出土,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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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以強大軍事實力為根基,以經濟繁榮為后盾的軍民一體化發展模式,正是西夏能夠立國近兩百年之久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隨著仁宗的薨逝,西夏百年繁榮戛然而止,國勢急轉直下。
成吉思汗在發動滅夏戰爭時,黑水城成為首要攻擊目標之一,足見其戰略地位之關鍵。黑水城的陷落,極大地動搖了西夏的北方防線,為其最終的覆亡埋下了伏筆。
黑水城中的斷壁殘垣(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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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黑水城并非是在蒙古大軍攻陷后湮滅于歷史的。
在元朝忽必烈時期,還進行過擴建,設立了亦集乃路總管府,成為元朝西北的軍政核心。直至元末明初,明軍破城,強制居民遷入內地,城市遭官方徹底廢棄。而同期,因氣候干旱導致額濟納河流量銳減,居延海萎縮,黑水城賴以生存的水源近乎干涸。
據《馬可·波羅游記》記載,14世紀時黑水城仍“佛寺雄偉、牲口眾多”,但明代后因“黑河改道”被徹底廢棄。最終,這片沙漠綠洲城市徹底湮滅于黃沙之中,再無復興可能。
1983年至1984年,中國內蒙古考古隊對黑水城遺址進行了兩次科學發掘,再次出土了約3000件文書殘片及其他珍貴文物,進一步豐富了人們對這座古城,以及西夏歷史的認知。
黑水城遺址(@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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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21世紀,特別是近五年來,對黑水城的研究重心已從大規模的田野發掘轉向了對既有出土文物的深度整理與解讀。
黑水城可以說是
西夏文明的“檔案館”和“博物館”,
但大量流失海外的文物
其歸屬問題一直都是
國內學者心中的一根刺
藥師佛,唐卡,內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出土,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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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流失文物的追回
以及進一步的整理研究
能夠讓我們對一度消失于歷史長河中的神秘王國
獲得更為清晰和立體的認知
黑水城的故事遠未結束
黑水城出土的《阿彌陀如來接引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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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探客紀
本文創作團隊 |千城記
撰文|馬佳 編輯 |奎鵬
地圖編輯 |李北平 設計 |賈恩艷
審校 |小弘
封面及首圖部分素材來源@攝圖網
【參考資料】
1.克恰諾夫(俄),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寫本研究所西夏文文獻之收藏與研究,西夏研究,2010,03
2.黑水城文獻與西夏史研究,江漢論壇,2010,10
3.安勤,西夏黑水城寶藏之謎,華夏地理社區
4.歷史名城黑水城,中廣網,2006,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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