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春 ：朱總打起了呼嚕（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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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是朱總。老李點開接聽?！拔业叫^(qū)門口了?！崩侠钜汇?，說：“我來接您呀，講好的嘛。”“家里也是閑著，我在下面抽支煙?！崩侠钚χ鴵u了搖頭。現(xiàn)在才10點，去飯店著實太早，然而——他不能讓朱總一個人在小區(qū)外等，穿上外套拎上已放在門旁的兩瓶酒，電梯正好停在9樓。

小聚是臨時決定的。妻子一早出了門，和幾位姐妹“蘇州一日游”，晚飯也不在家吃。老李早飯時忽然想，中午約幾位牌友，喝點小酒，而后痛痛快快斗地主。隨即一通微信，老汪老齊“OK”，老陳有事來不了，三缺一。有點掃興，正想著還有誰可叫，眼前驀地出現(xiàn)了朱總，朱總說過幾次了，他現(xiàn)在有大把的時間。當(dāng)即微信，朱總秒回：“好，好。”誰知他來得這么早。

下了樓一路疾走，朱總遠(yuǎn)遠(yuǎn)地招著手：“車叫好了！”老李連連擺手：“不用。”他原本準(zhǔn)備11點打車接好朱總?cè)ワ埖辏@上一圈也就是個起步價。從這里到飯店，步行不超過10分鐘。

“取消？”“對的?！?/p>

朱總是老李他們公司的副總，退休近10年了，兩人之前素?zé)o交往。前段時間單位組織退休人員體檢，排隊等待領(lǐng)取體檢單時，老李一看排在他前面的人是朱總，打了聲招呼：“朱總，好久不見。”老李這是第一次加入到退休職工大家庭。“好久不見?！敝炜偦亓艘痪?。巧的是兩人同時完成了所有的體檢項目，一前一后來到一旁的就餐區(qū)用餐。朱總在前，老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朱總一旁。

那天兩人其實沒說上幾句話，朱總對他印象不深，老李說什么，他“嗯嗯”著，顯然是在應(yīng)付。老李渾然不覺，或者說有意套著近乎，加了朱總微信。

“朱總喝酒了？”老李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白蛲砗攘它c?！敝炜偞蛄藗€酒隔，又道：“你上次送我的‘醬香’酒，好喝，不知不覺大半瓶下了肚！”大半瓶至少得有六兩?！耙粋€人喝的？”老李知道朱總太太去新西蘭女兒那里幫忙帶外孫，他獨自一人守著家。朱總點了點頭?！爸形邕€能喝嗎？”“必須的?！敝炜傄荒槧N爛。

那次體檢后的周末，老李試著給朱總發(fā)了個“早安”圖片，直到晚上也沒收到回復(fù)。暗道，想當(dāng)然了。他和朱總，畢竟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料第二天一早，“鳥兒”一聲輕啼，看到了朱總的“早安”，老李不由得笑自己想太多了，該罰。隨即回發(fā)“早安”，問道：朱總哪天方便？聚聚。朱總發(fā)來一個“帶著紅領(lǐng)巾的兔子笑臉”，上面一個“OK”。

他們第一次坐在了一起，朱總訂的，離他家不遠(yuǎn)的一個飯店。說實在的，老李有些誠惶誠恐，他從無想過有一天會和單位老總把酒言歡。起初擔(dān)心無話可聊，想不到朱總毫無架子，茶與酒，書和畫，侃侃而談，連大怪路子斗地主，買菜烹飪做家務(wù)，也是頭頭是道，可謂“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老李激動不已，后悔沒早和朱總結(jié)交。老李準(zhǔn)備去買單時，朱總笑笑：“買好了。”他之前借故往洗手間，是結(jié)賬去的。

老李肅然起敬。就是那次，他知道朱總喜好醬香型白酒。

他們來早了，服務(wù)員尚未就位。老李自己動手，泡上壺茶，茶葉是朱總帶來的。朱總愛喝自己家鄉(xiāng)的“大紅袍”，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茶過三盞，服務(wù)員走了進(jìn)來，老李點好菜不久，老汪、老齊到了。

老李打開酒，依然是上次給朱總的那款“醬香”，四人一瓶，均勻分好。另一瓶酒是給朱總帶回家的。

他們這頓飯吃了一個小時，然后各自打道回府。

飯店門口，老李欲叫車，朱總抓住他手：“我來打車！”說著拿出手機，卻是找不到打車界面。朱總昨晚喝多了點，尚未緩過勁來，中午又喝得快，飯桌上迷糊了幾次。老李笑著把手機放回他口袋：“我送您回家！”朱總一個踉蹌：“回家？不是打牌去嗎？”老李趕緊扶住他：“今天有事，我們改天。”“怎么就改天了？”話說了一半，他已靠在老李身上打起了呼嚕。老李笑了，眼前的朱總，就是一個可愛的普通老頭……

作者簡介

魏福春（凡生），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上海老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xué)會會員。1983年起先后在《萌芽》《電視電影文學(xué)》《小說界》《作家天地》《當(dāng)代人》《小說月刊》《短篇小說》《檢察日報》《金山》《紅豆》《揶城》《今日中國》《解放日報》《文學(xué)報》《羊城晚報》《新民晚報》等報刊雜志發(fā)表小說、小小說、散文隨筆等數(shù)千篇。40余篇小小說分別被《高中語文讀寫指津（小說卷）》、中國微型小說精選集《如有來生》（中文版英文版）《微型小說月報》《微型小說選刊》《語文教學(xué)與研究》《青年博覽》《新讀寫》《新智慧文集》《民間故事選刊》《喜劇世界》等轉(zhuǎn)載、收錄。著有小說、散文集：《夢開始的地方》《飄逝的夏日》《書房里的香水百合》《辦公室里的男孩與女孩》《門口有只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