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章：兒童是希望，不是負擔

“六一”兒童節到來之際，我們在此除了祝福孩子們節日快樂之外，也正好討論下與兒童相關的話題。

人口統計學上所說的少年兒童人口，一般是指0-14歲人口。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撫養比數據，也是把0-14歲人口作為少年兒童人口。近年來，中國兒童人口占比不斷下降，七普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0-14歲人口占比為17.9%，到2024年，0-14歲人口占比下降到15.8%。簡單一點來說就是，能夠歡度兒童節的人數正在不斷減少中。

更令人擔心的是，減少趨勢還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是因為中國出生人口比少兒人口占比下降得更快。2016年的出生人口達到1883萬，當時出生的這些孩子，正是如今歡度兒童節的主力群體。然而到了2023年和2024年，連續兩年的出生人口加起來都不及2016年一年。所以到了十年八年之后，人們會發現兒童節要比記憶中的場景冷清許多，原本習慣的那種歡樂氣氛也會隨之變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兒童節堪稱最需要有“危機感”的一個節日。

從國家角度來看，兒童是希望大于負擔

生育孩子是人類社會得以延續的基礎，通過家庭生育共同構成了社會的人口結構。適度的人口增長，能夠為社會提供充足的勞動力，進而推動經濟的發展。

兒童是社會創新和發展的動力源泉。他們帶著新的思想和觀念成長，為社會帶來新的活力。在教育、科技、文化等領域，年輕一代的參與和貢獻是社會不斷進步的重要因素。比如，一些新興的科技產業，往往依靠年輕一代的創造力及其對新技術的敏感度來推動發展。

兒童也是未來的勞動者和納稅人。一個健康的社會，需要各年齡段人群的均衡分布，特別是兒童和老年人之間在占比上的平衡。如果兒童人口過少，可能會導致未來勞動力市場的供給不足，進而影響經濟增長和社會福利體系的可持續性。從社會養老的角度來看，或許有些老人作為個體可以不依靠自己的孩子養老，但整體而言，一個國家的所有老人實際上需要依靠所有的年輕人來共同承擔撫養責任。

此外，兒童數量的減少還可能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如學校生源不足、教育資源浪費等問題。相反，當兒童人口保持在一個合理的水平時，社會就能形成良性的代際傳承機制，確保每一代人都能在前人的基礎上繼續前進，不斷推動社會向前發展。

所以說，兒童是社會發展的未來棟梁，他們的成長與發展直接關系到國家的興衰。站在國家的角度來看，盡管需要承擔起在兒童階段提供義務教育等資源的負擔，但他們成長之后為國家帶來的回報和希望，顯然要遠遠大于國家之前的投入。

從家庭角度來看，兒童是負擔也是希望

生育和養育孩子需要父母付出許多金錢、時間和精力，從這個角度來說，生育養育孩子對于家庭而言的確是負擔：

首先是經濟上的負擔。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24》，2023年全國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68340元，而根據育媧人口發布的《中國生育成本報告2024版》，把一個兒童從出生撫養到初中畢業（14歲左右），平均養育成本約45萬元。如果一個城鎮家庭的夫妻兩人都在私營企業工作，并且按平均工資計算，那么家庭年收入為13.7萬元，如果這個雙職工家庭養育兩個孩子，那么每年養育成本超過6萬元，占這個家庭年收入的將近一半。如果這個家庭還有房貸，那么經濟壓力確實是不堪重負。

其次，養育孩子還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成本和機會成本。尤其是對于母親來說，在生育孩子后，會在職場上遭遇工作機會受阻、收入減少等困境，也就是所謂的“母職懲罰”。根據國內的相關研究，每多生一個孩子會導致女性工資率降低17%左右。由于三歲以下嬰幼兒的托育服務嚴重不足，女性休完產假后如果回原崗位上班，還會面臨“孩子無人帶”的困境。還有研究顯示，養育孩子會導致母親有報酬工作時間減少、家務時間增加，輔導孩子做作業的時間也在不斷增加。根據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發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從2010年到2018年，小學生家長每周輔導作業的時長從3.67個小時增加到5.88個小時；初中生家長每周輔導作業的時長從1.56個小時增加到3.03個小時。

但兒童同時也是家庭情感的紐帶，承載了一個家庭的希望：

孩子出生后，家庭成員的角色會發生變化，夫妻從戀人轉變為父母，這種角色轉變會讓他們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孩子的存在讓夫妻之間的情感聯系更加緊密，從而加深彼此的理解和信任。此外，孩子的成長過程也促進了父母的自我成長。為了給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父母會努力提升自己，學習新的知識和技能。他們在陪伴孩子的過程中，學會了耐心、責任與愛，實現了個人心智的成熟與升華。在父母年老時，孩子可以陪伴在身邊，給予精神上的支持。這種代代相傳的親情紐帶，讓家庭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從家族層面來看，孩子是家族血統和傳統的傳承者。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子孫滿堂代表著家族的興旺發達。孩子的出生和成長，讓家庭成員感受到生命的奇跡和延續的力量，增強了家族的凝聚力和歸屬感。

總的來說，對于家庭來說，生育養育孩子既是負擔，也是希望。在精神層面，尤其是在父母年老之后，孩子對于家庭是希望大于負擔，父母往往期待子女的陪伴和探望以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獨居老人、空巢老人也在不斷增加。如果年輕人能夠多抽出時間回家看看，多與父母溝通交流，就能為父母的晚年生活增添快樂。

但對于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比較直觀的認知就是生育養育孩子要付出大量的金錢、時間和精力，這些都是能夠感受到的現實負擔。相比之下，很難指望他們在目前這個年齡階段就充分意識到養育孩子在遠期會帶來的好處。而且，由于存在著社會養老保障，人們對于“養兒防老”的需求度也在下降。在很多年輕人看來，生育養育孩子變成了一件“損己利人”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的年輕人普遍不愿意多生孩子，導致生育率不斷下降。

下表列出了生育養育孩子對家庭和國家的負擔和希望：

由此看來，中國生育率不斷下降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投入與回報之間的錯配：養育孩子主要需要家庭投入，但孩子長大之后帶來的回報則由國家享有。多次生育意愿調查結果顯示，生育養育成本高，經濟負擔重，是影響生育意愿的最重要原因。要提高生育率，就需要減輕育兒家庭的養育成本。因此，解決辦法就是國家通過轉移支付來大幅降低育兒家庭的養育負擔，同時，還要引導年輕人感知生育養育孩子所帶來的遠期好處。

我們建議按照孩子的數量給家庭發錢，具體的政策建議如下：

一是現金補貼：給予每個一孩每月補貼1000元，給予每個二孩每月補貼2000元，給予每個三孩及以上每月補貼3000元，直至孩子年滿16歲或18歲。

二是個稅和社保減免：對于二孩家庭，實行個人所得稅和社保減半，三孩以上家庭個人的所得稅和社保全免（對于特別富裕的家庭，可以設定一個封頂補貼的上限）。

三是購房補貼，具體方式可以通過按揭利息返還進行補貼。比如說補貼二孩家庭的房貸利息的50%，三孩以上家庭的房貸利息可全部補貼（不超過一個封頂補貼的上限）。

考慮到目前中國經濟急需擴大內需，還可以給每個孩子一次性發10萬元現金補貼。提升生育率是一項系統工程，僅僅發錢還不夠，還需要各種綜合減負措施，包括增建托兒所、教育改革等，但最急迫且能立竿見影的措施，仍然是財政發錢給育兒家庭。

目前，少子化已成為中國人口的最大挑戰，兒童的減少，意味著家庭和國家的希望的減少。因此，中國需要出臺大力補貼生育的措施以提高生育率。雖然補貼生育需要大量的財政投入，會給財政帶來一定的負擔，但這是必要的，因為兒童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也是文化和文明的傳承者。對于國家和社會來說，補貼生育是對未來人力資源的投資，孩子長大后會貢獻遠大得多的稅收，供政府用于撫養其他家庭的老人并提升社會整體的進步。如果現今的舉措能讓未來的兒童節繼續維持繁榮熱鬧，那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