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戰民 高全成：市井小民的奮進曲——讀康鐵嶺先生《馬道2001》

文/李戰民 高全成

“古城一大早叫雪下的把人都嚇住了，二三十公分厚的雪，一大早上班的公交大多停擺了，公交車打滑走不了，自行車一上去就蹬翻了，滿大街是急急火火趕著去上班的人，個個嘴里鼻子里冒著長長一道熱氣，趕路的走不了幾步就是一個跟頭。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干老漢，早讓路人扶著退到房沿底下去了。”這是2001年古城下的第一場雪，也是幾十年沒下過的大雪。

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馬道2001》中的第一個人物宮寶塬出場了。這宮寶塬也是個有點頭臉的人物，起先在學校當臨時工，憑著聰明能干當上了廚師，不但轉了正，還成為廚師班班長，最后混進后勤處辦公室，專門負責協調學校幾千人吃飯買菜的差事。別看沒有職務，但在那些給學校食堂送米、送面、送油和送菜的商販眼里，比當官的說話還好使，只要他說一句話，甭說下雪了，即使下刀子，這些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這天，他要去參加黑虎拳協會一個分會的成立大會，為的是想露露臉、出出頭，在協會里面謀個秘書長，或者副會長的頭銜。

黑虎拳協會大王分會成立大會定在省城近郊的大王鎮召開，前幾天他和幾位會長、副會長在一塊喝酒時商定，這天早晨在南門外集合統一出發。為了參加這個成立大會，宮寶塬從里到外，還特意理了理頭，將自己徹底捯飭了一番，然而當他來到集合地點，在大雪中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見到半個人影。給會長家里打電話才知道，人家一行昨天晚上就走了，卻誰也沒有告訴他。宮寶塬氣不打一處來，等公交半天車不來，即使來了也擠不上去，好不容易來了個出租車，開口就要200元，比平時翻一番還要多，一點商量的余地也沒有，用司機的話來說：“你愛坐不坐……”

長篇小說《馬道2001》以宮寶塬的行事為經線，以西安古城黑虎拳協會會長趙二冬、副會長老鄭和大個子、古城黑拳協會大王鎮分會創立人丁光等一干眾人為緯線，編織、衍伸出成立于西安南城墻內西馬道巷的古城少年武術培訓學校，以及文化課補習班，牽扯出某局財務會計章小瑩，以及古城高官鄧胖子，木生們的“墨子協會”、馬世仁的文化小報、孫鬼刀的漢服表演、玄一大師的清一湯等等人物。他們以長安古城墻下馬道巷為中心、以古城城圈以及城鄉結合部為舞臺，演繹出在改革開放大潮下的市井小民奮斗掙扎的“浮世繪”。這些人中，既有從政的、經商的，還有故弄玄虛行騙的、假冒產品糊弄人的、算命看風水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七十二行，無所不包。

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宮寶塬的身份也一路攀升，不僅榮升古城黑虎拳協會的會長，又擔任古城少年武術培訓學校的董事長，后來又成了古城黑虎保安公司的董事長，可謂順風順水、財源廣進。可天有不測風云，最后又被打回了原形，接手西安鐘樓口印花布園的煮饃店，又干起了爐頭！宮寶塬的人生沉浮像一面鏡子，或多或少都能照出你我的一點影子。人人都在努力突破階層的固化，力圖改變人生的境遇，但在時代的大潮中難免泥沙俱下，比如信任的流逝、道德的淪喪、底線的擊穿等，只有那些能真正守住底線、把握分寸、保持正道的人才能走的長遠，方得始終，如趙二東、孫鬼刀等人，才是人生的贏家。

去年暑期，在讀了康鐵嶺先生的《書院門1991》后，我曾以“古城西安的文化符號”為題，寫了我讀后的感想，并對即將出版的古城三部曲之二充滿了期盼。為了滿足我的愿望，康老師在《馬道2001》送交出版社后，隨即給我發來了電子版。還是在酷暑難耐的季節，剛讀到開頭描寫的那場古城大雪，頓感一陣涼意沁人心脾，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也就不再覺得熱了。通觀全書，輪番登場的幾乎都是小人物，他們既有可愛的一面，哥們義氣濃厚，為朋友敢于兩肋插刀、不計較后果。同時也有愚昧自私的一面，各有各的門道，各有各的套路，相互間不乏勾心斗角的小聰明，還時不時套路一下客戶和小人物。

在閱讀的過程中，感悟最深的是進入新世紀后，社會階層固化愈演愈烈，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市井小民，想要擺脫其固有的身份似乎比登天還要難。盡管世象如此不堪，卻沒有人會停止奮進的腳步。丁光忙活辦班，雷老板忙著挖沙子，孫鬼刀忙著開店弄漢服表演，馬世仁忙活搞策劃，王錦繡忙著排節目……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就像小說開頭第一個出場的宮寶塬，即使大雪封門，也封不住他要謀個社會虛職的腳步。

如果說書院門是古城西安的文化象征，聚集在這里的多為文化人，不論是做人還是處事都還講究個面子，而《馬道2001》里的人物，雖也不乏文化人，但都把心思放在撈錢上，而且不擇手段。如書中的宮寶塬、鄧胖子、木生門、玄一大師、劉英、王錦繡等人，都為掙錢而瘋狂過，最終也都為“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如同《馬道2001》所言，“看來這錢是個好東西。要不然人們直奔一個目標，掙錢去。難怪過來的人說，當時就沒有走不通的路，過不去的關口。因為大家信了那句清代流行唱本中的一句詞：世路難行錢作馬，愁城難破酒為軍。”

作為古城三部曲的第二部，《馬道2001》的重要性不容置疑。從時間節點上看，2001年是新世紀的起始之年，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從故事發生的生活區域來看，馬道似乎比書院門的時空更為廣闊。眾所周知，不管什么樣的門，它都是一個出入的點，而道雖然也很多，但卻是一條線。所謂馬道，原是指建于城墻內側的順城巷道，用于為固守城池、抵御外侮運送兵力、糧草和武器。對于西安這座千年古城來說，書院門和馬道都是有故事的地方，而且馬道的歷史更為悠久，張力也更大。

我以為：康老師之所以選取馬道作為這部小說的切入點，也許有著更深的象征意義。進入新世紀的中國，已由改革開放的“入門”時期，步入深化改革開放的“馬道”前行，而且路上還坑坑洼洼，多么像人們登城時腳下的這條馬道。只有爬上這面坡，登上高大雄偉的城墻，穿越歷史的長河，才能看得更深更遠，走得更長更久。對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來說是如此，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市井小民來說，同樣也不例外，惟其如此，或許還有一線上升的機會！

李戰民：筆名秋原，現任陜西秦尚匯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藝術、策劃總監，六藝工坊社總編輯、多家民營公司品牌顧問。編著有《長安八水記》《發現寧縣·義渠國都》《孝經故事》等。

高全成：西安財經大學教授，區域經濟、產業經濟方面專家。曾任陜西省政協委員、民建陜西省經濟委員會副主任、西安MBA學會副會長等社會職務。參與《發現寧縣·義渠國都》《長安八水記》等書的編撰。不是詩人，但詩意勃發，激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