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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
中國的這條蜿蜒六千三百公里的巨龍
從青藏高原的冰川雪峰奔涌而下
穿越峽谷險灘
流經沃野平原
最終匯入東海
長江三峽清晨雨后云霧繚繞(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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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不僅是中華文明的搖籃之一,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大動脈,更是一條奔騰不息的生命血脈。
在長江的懷抱中,數以萬計的生物種類繁衍生息,共同編織了地球上最豐富、最復雜的淡水生態系統之一。
“生命血脈“長江,請橫屏欣賞(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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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沛的水量、多樣的生態環境
孕育了
從微小的浮游生物
到龐大的水生哺乳動物
從常見的魚類
到世界罕見的珍禽異獸的獨特生物群落
這是無數生靈賴以生存的家園
是一條生命的河流
長江流經地市,請橫屏欣賞(制圖@探客社/李北平,底圖來源@天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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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激流中的生命韌性
長江第一灣,請橫屏欣賞(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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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的生命故事始于世界屋脊的一滴融雪
在青藏高原的沱沱河源頭
裸鯉和裂腹魚在冰冷刺骨、含氧稀薄的流水中
奮力游弋
它們退化的鱗片、萎縮的魚鰾
是千萬年來適應極端環境的生命印記
從它們身上
也能找到生命演化及環境適應的密碼
青藏高原的沱沱河源頭(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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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河流奔騰進入橫斷山區
金沙江的激流如同咆哮的巨獸
青石爬鮡用吸盤狀的腹鰭緊緊貼在巖石上
與湍急的水流展開永恒的角力
金沙江虎跳峽的激流(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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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喀斯特溶洞里,盲魚依靠側線感知水流的震動,在黑暗中演化出透明的身體。
2025年我國科研團隊在長江上游支流大渡河流域發現了一種洞穴盲魚新物種“川洞山鰍”,這是四川省內發現的第一種洞穴魚類,也是長江干流以北地區首次發現典型洞穴魚類。
相關研究成果已于2025年3月26日在國際學術期刊《動物系統學與演化》上正式發表。
川洞山鰍(圖源@浙江省森林資源監測中心生物多樣性監測所 周佳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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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洞山鰍(圖源@四川洞穴探險隊生物調查組 李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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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陜哲羅鮭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長江保護法》明確的15種重點保護水生動物之一,種群數量稀少,處于極度瀕危狀態。
作為棲息于高山溪流水域的頂級掠食性物種,川陜哲羅鮭的資源量已經成為反映長江水生生物群落完整性和水域生態系統健康狀況的關鍵指標。
川陜哲羅鮭(圖源@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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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俯瞰,請橫屏欣賞(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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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下游:江湖交響的生命進行曲
長江漢江交匯水域現云江之眼奇觀,請橫屏欣賞(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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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出長江三峽的束縛后,長江在中下游平原舒展開寬闊的臂膀。
河流變得寬闊而舒緩,星羅棋布的湖泊與廣袤的沼澤濕地在此交織,這為眾多生物的生存和繁衍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空間。
長江江豚作為長江特有的淡水鯨類,它們黝黑光滑的脊背時隱時現,圓圓的腦袋配上微微上揚的嘴角,仿佛永遠帶著憨態可掬的笑容,沿岸的老百姓都愛叫它們“江豬子”。
長江江豚(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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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江豚能發出高頻的“噠噠”聲,像水下雷達一樣探測環境、捕捉魚蝦;偶爾哼出的低頻“哞哞”聲,時而像小羊輕喚,時而似鳥兒啁啾。
江豚性情活潑,在水里翻滾跳躍、突然轉向,甚至調皮地點頭吐水,活像一群一群水中嬉戲的孩童。
每當有大船駛過,它們常興奮地追逐浪花,乘波起伏。
長江江豚追逐浪花,乘波起伏(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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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也是古老生命的見證場。
中華鱘,這個與恐龍同時代的“活化石”,是地球上現存最古老的脊椎動物之一。
在葛洲壩修建以前,中華鱘每年秋季從東海逆流而上數千公里,回到金沙江產卵,它們的鱗片上記載著2億年的地球變遷。
中華鱘(制圖@探客社/賈恩艷,底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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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亞洲美人魚”之稱的長江胭脂魚僅分布于中國長江,世代棲息于長江之中,生活于水體中下層,肥育期主要活動在江面寬、水流緩且多沙灘的長江中下游江段。
長江胭脂魚幼魚體側如暈染開來的胭脂紅帶,成年后則變得魁梧而莊重。在大壩建設之前,繁殖期的成年胭脂魚會進行長途洄游,從長江中下游溯流而上,到上游急流險灘處產卵,完成生命的繁衍。這一行為與鱘魚相似,也是它們被古人拿來與鱘魚并列的原因之一。
長江胭脂魚(圖源@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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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子鱷又稱作鼉(tuó),是中國特有的一種鱷魚,是世界上最小的鱷魚品種之一。它身上保留著遠古爬行動物的諸多特征,是名副其實的“活化石”,悄然棲息在河岸濕地之中。
揚子鱷(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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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長江湖泊濕地,迎來優雅的訪客——東方白鸛。它們通體潔白,翅尖墨黑,修長的紅腿涉行于淺水。這些濕地是它們至關重要的越冬地與遷徙驛站。
東方白鸛(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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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咸淡交融的生命搖籃
長江奔流入海處,咸淡水在此交融,營養鹽豐富,豐富的營養鹽造就了極其富饒的河口生態系統,成為眾多洄游性魚類和珍稀水生生物的關鍵家園。
“長江三鮮”之首的長江刀魚,體態如銀梭般迅捷,其鮮美是春日味蕾的極致誘惑;它們在海中生長,春季則溯河洄游至長江中下游產卵。
長江刀魚(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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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絨螯蟹,(真正的長江野生大閘蟹已極為罕見)同樣演繹著洄游的生命循環。河口水域是蟹苗(大眼幼體)溯河洄游的起點,也是成蟹降海繁殖的必經之路。
松江鱸魚是典型的河口洄游性魚類。它們需要在淡水中生長,卻必須回到海水中繁衍后代。長江口的灘涂濕地是其幼魚重要的索餌場和成長的搖籃。
長江口(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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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紋東方鲀鼓起氣囊時憨態可掬,但它們卻蘊含著致命的毒素,這是它們在生存演化中發展出的御敵絕招。
鮰魚,又稱江團,其分布以長江水系為主,為我國重要的經濟魚類,其肉嫩味鮮美,富含脂肪,又無細刺,被譽為淡水食用魚中的上品。
洄魚豆腐湯(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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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之痛
自近代以來,長江的這幅壯麗的生命畫卷正被無情地撕裂。長江的生物多樣性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嚴峻威脅。
長江裸露灘涂航拍(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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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鱀豚,被稱為“長江女神”,是長江獨有的淡水豚類,和大熊貓一樣珍貴。它們體型不大,生活在長江中下游,眼睛幾乎看不見,但擁有超強的“聲吶系統”——通過發出聲波并接收回聲來“看清”周圍的世界。
水利工程阻斷了白鰭豚的洄游通道,過度捕撈搶奪了它們的食物,重金屬與有機物污染摧毀了它們的免疫系統,嚴重影響到它們的繁衍。白鰭豚遭遇到滅頂之災。
2002年,最后一只人工飼養的白鱀豚“淇淇”在武漢離世;2006年,多國科學家聯合考察后沉痛宣布其“功能性滅絕”。這成為人類活動導致長江生態崩潰的第一個標志性事件。
白鱀豚“淇淇”(圖源@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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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鱀豚的悲劇只是冰山一角。
白鱘,這個曾與恐龍同行、體型可達七米的“長江魚王”,也在2022年被正式宣布功能性滅絕,永遠消失在地球舞臺。
1994年3月18日,中國郵政發行的白鱘紀念郵票(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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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鱘雖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但其野生種群數量已極其稀少,歷史上8處產卵場僅存1處,2022年監測到的自然繁殖活動幾近停滯,主要依靠人工繁育維系種群。
中華鱘(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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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鱘(中華鱘的“孿生兄弟”)的命運同樣坎坷。
20世紀80年代后,因產卵場被大壩淹沒,野生種群急劇萎縮,2010年被列為“極危”。
直至2024年,通過人工放流和棲息地修復,才首次監測到其在野外自然繁殖的跡象,但野外個體數量仍岌岌可危。
長江江豚的處境同樣不容樂觀
目前僅存約一千二百余頭
比大熊貓更為珍稀
長江江豚追逐浪花,乘波起伏(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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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痛心的是長江流域的很多物種在悄無聲息地消逝。
僅以魚類為例,2021—2024年監測顯示,長江流域現存土著魚類344種,與歷史記錄的443種相比,已有99種難覓蹤跡。
長江(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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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江的一些支流,過度采砂導致的河床下切,讓眾多底棲魚類失去了產卵所需的卵石床。因此長江流域,許多物種甚至來不及被人類認知就已永遠消失。
長江邊裸露灘涂航拍(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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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廢水和生活污水則是長江的“隱形殺手”。工業廢水(尤其是長三角化工園區的苯胺類、重金屬離子)和生活污水(中游城市導致富營養化、藍藻水華)是長江的“血液毒劑”,它們威脅著從浮游生物到江豚乃至人類自身的健康。
長江繁忙的航運已經成為眾多長江生命的巨大威脅。長江干線年貨運量達38.7億噸,相當于每年在江面上移動一座“鋼鐵山脈”。大型貨輪的螺旋槳如同高速旋轉的刀片,每年造成無數江豚、中華鱘被“腰斬”慘死;持續的船舶噪音嚴重干擾魚類通訊與繁殖(如胭脂魚繁殖成功率可下降50%)。
此外,壓載水攜帶的外來入侵物種(如食蚊魚、福壽螺、水葫蘆)擠占了土著物種生存空間,水葫蘆曾覆蓋南京港數平方公里江面,導致水下光照銳減90%,魚類窒息。
長江繁忙的航運(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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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壩的建設
則是改變長江地貌的“地質手術”
三峽大壩航拍長江水利工程,請橫屏欣賞(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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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大壩建成后,長江中下游的洪峰流量減半,泥沙沉積量驟降70%,導致河口三角洲以每年1.5米的速度退縮。
更致命的是大壩阻斷了魚類的洄游通道:中華鱘的產卵場被淹沒在三峽水庫的庫尾,它們的“回家之路”從3000千米縮短至不足1000千米;而在金沙江,四座梯級水電站(烏東德、白鶴灘、溪洛渡、向家壩)形成的“階梯水庫”,徹底阻斷了長江鱘等魚類的回家之路。
三峽大壩(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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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部分大壩建設了“魚道”,但其流速流態難以模擬自然激流,對四大家魚等需要水流刺激產卵的魚類效果有限。
大壩調度改變了自然的“漲水-落水”脈沖節律,春季“桃花汛”的減弱或消失,剝奪了魚類產卵的關鍵環境信號,也使依賴洪泛區產卵育幼的魚類(如四大家魚:青魚、草魚、鰱魚、鳙魚)失去了寶貴的淺灘濕地苗圃。
四大家魚:青魚、草魚、鰱魚、鳙魚(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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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庫蓄水形成的巨大靜水體,水流緩、水溫分層、底層缺氧,成為喜流水性魚類(如銅魚)的“生態荒漠”,下游水文情勢的改變也深刻影響著河口濕地生態和珍稀水生動物的棲息地質量。
三峽大壩(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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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江的上游及一些支流,裂腹魚、斑鳠等特有魚類的棲息地被小水電的攔河壩切割成“生態孤島”。
拯救生命之河
面對長江流域生態的全面告急,我們也開始了反思和行動。
2020年1月1日,長江十年禁漁計劃正式實施,這是全球最大規模的淡水生態保護工程。
在長江流域的很多地方,昔日的漁民放下漁網,拿起望遠鏡和紅外相機,成為長江生態保護的“協助巡護員”。在湖北石首,江豚巡護隊隊員用手機APP記錄江豚的活動軌跡,三年間累計上報觀測數據1.2萬條;在江西湖口,漁民舒銀安組建的“江豚護衛隊”清理非法漁具數千件,救助受傷江豚十余頭。
2020年7月9日,在秭歸縣歸州鎮香溪輪渡碼頭漁船收集現場,工人將漁船吊上岸進行拆解。
(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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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漁的效果立竿見影:2021—2024年,長江流域魚類資源量增長40%,四大家魚卵苗資源量是禁漁前的6.2倍。……
在鄱陽湖,每年冬季,70余萬只候鳥在此越冬,與江豚共舞
鄱陽湖70余萬只候鳥在此越冬(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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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
是流動的生命之河
它的故事也是中國的故事
從雪山到大海,
長江見證了這個古老文明的興衰榮辱
承載著中華民族的共同記憶
長江江豚(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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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凝視長江的浩蕩水流時
看到的不僅是水的流動
更是無數生命的律動
每一次呼吸
每一聲鳴叫
每一道漣漪
都在訴說著同一個真理
沒有健康的長江,就沒有可持續的未來
長江保護的成敗,將檢驗我們這個時代對自然的敬畏和對后代的負責。在生態文明的視野下,長江絕不應僅僅被視為經濟發展的資源庫,它更是一個血脈相連、休戚與共的生命共同體。
守護長江,就是守護我們自身與子孫后代的生機與希望,這就是我們實施長江10年禁漁的價值所在。
長江江豚(制圖@探客社/賈恩艷,底圖來源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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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長江面臨的巨大的生態威脅依舊存在
污染、航運與大壩
如同三把利刃
割裂了河流的自然律動與生命網絡
如何盡量減小它們給長江這條生命之河的影響
依舊還是需要研究與探討的問題
長江俯瞰(攝影師@王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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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創作團隊| 探客社
撰文| 逸寒 編輯| 探客007
設計| 賈恩艷
校審| 西西
封面及首圖底圖來源@攝圖網
本文為原創,歡迎轉發分享,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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