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龐萊臣到徐湖平:老子“不貴難得之貨”的現代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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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球商業地理
采寫:何繼業
主編:王千馬
引言:兩幅畫的命運
1959年,龐萊臣后人將包括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在內的137件古代書畫無償捐贈南京博物院,這批珍品從此成為國之公藏。
六十六年后,一幅同題同源的《江南春》驚現拍賣市場,估價8800萬元。調查揭示,它正是當年龐家捐贈,通過權力尋租、虛假鑒定與違規操作,從南京博物院“流轉”而出的文物。
從龐家的“慷慨義舉”到徐湖平的“監守自盜”,同一幅畫背后,是兩種價值觀的劇烈碰撞,也成為老子“不貴難得之貨”最鮮活的現實注腳。
一、“貴難得之貨”:人為價值的魔咒
《道德經》有言:“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所謂“貴”,即人為賦予某物遠超凡俗的價值——將一方絹、一張紙標榜為“國寶”,使其成為欲望與權力的載體。
一旦這種集體共識形成,魔咒便隨之啟動:
引發爭奪:盜掘、走私、權錢交易因之而起;
扭曲人性:如徐湖平之流,為占有“難得之貨”,不惜作偽、盜賣、踐踏職業倫理;
反噬自身:執念越深,失去越快。
秦始皇以“傳之萬世”之心鑄就權柄,卻二世而亡;徐湖平以8800萬元為古畫標價,終自身難保。老子早已洞悉:所謂珍貴,多非物之本真,而是人心投射的幻影;幻影愈是輝煌,崩塌愈是徹底。
二、“不貴難得之貨”:龐家的逆向智慧
1959年的捐贈,龐增和將家族累世所藏盡獻國家。若以市價論,這批文物足以保障子孫數代富貴。
但龐家選擇了“不貴”——
不貴其價:不視之為可計價的資產;
不貴其占:不將其錮為家族私產;
不貴其傳:不謀求借由占有實現永恒。
老子主張“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龐家正是以“弗居”之姿,換得了精神的“不去”:文物歸屬國家,文化澤被公眾,家族之名亦因義舉長存。
反觀徐湖平,視國寶為私產,企圖通過權力實現“永占”,最終連自由一同葬送。一舍一貪,一公一私,恰成“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的當代寫照。
三、“富不過三代”的道家解碼
“富不過三代”常被歸咎于子孫不肖,老子卻指向更深層的病因:對“永恒占有”的執著,本身便是毀滅的種子。
1. 第一代:創富維艱,多知“生而不有”;
2. 第二代:坐享其成,漸生“恃而驕之”;
3. 第三代:欲壑難填,終至“居而敗之”。
秦二世胡亥、徐湖平之輩,皆深信權、財、物可為私器、可傳萬世,結果反而加速了體系的崩潰。
老子警示:“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越是企圖將“難得之貨”緊鎖私庫,實則越是為盜竊、腐敗與時代變局敞開了大門。
四、真正的“長久之道”: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老子的解方,并非否定物質,而是破除執念:
生而不有:創造價值,卻不據為己有——如龐家捐贈;
為而不恃:履行職責,卻不借權營私——此文博人之本分;
功成弗居:成就公業,卻不貪功自居——讓文物真正屬于公眾。
當價值回歸文化本體,而非懸浮于價格標簽;當權力回歸公共信托,而非蛻變為私權;“難得之貨”便祛除了蠱惑人心的魔力,還原為承載歷史的紙、絹、銅、石。
龐家因“不貴”而精神長存,徐湖平因“貴”而身敗名裂——這正是“夫唯弗居,故不去”的現實印證。
結語:讓文物做回文物
今天,我們或許仍難以阻止市場為《江南春》標出天價,也難以根絕權力對文化遺產的覬覦。
但我們仍可作出選擇:
不再用“價值連城”的妄念捆綁文物,不再以“傳承子孫”的說辭掩飾貪欲。
讓畫回歸藝術,讓銅器回歸歷史,讓文化遺產回歸其真正的歸屬——社會與公眾。
這既是對老子“不貴難得之貨”的樸素實踐,也是對龐萊臣家族義舉最莊重的致敬。
文物不必成為財富的象征,只需成為文明的見證;權力不必追求千秋萬載,而應恪守“為而不爭”。
當“難得之貨”失去其魔性,人心方能安寧,文明方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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