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在《故鄉》中寫道:“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
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對于許多漂泊在外的游子而言,“故鄉”這條路,不僅是地理的歸途,更是情感的退路,是疲憊時幻想的避風港。
然而,當一個人失意潦倒、拖著行李箱真正踏上這條歸路時,卻發現記憶中溫情的鄉土,早已被現實的風霜浸染得面目全非,那條本以為堅實的退路,是否可能早已悄然斷絕?
如果連故鄉都無法提供一絲慰藉,失意的人,又該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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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深冬的山村,霧氣彌漫,寒氣刺骨。
一個穿著半舊羽絨服、拖著黑色行李箱的30歲男子,站在一棟低矮破舊的瓦房前。
這就是他的家,在周圍陸續立起的兩三層小樓映襯下,顯得格外寒酸落魄。他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上次回來,還是母親去世的時候。
父親更早就不在了,姐姐遠嫁外省,這個家,早就空了。
推開虛掩的、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重的霉味和灰塵氣息撲面而來。堂屋里,桌椅板凳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墻角掛著蛛網,地上散落著不知名的雜物。
廚房的灶臺冰冷,水缸里只剩一點發綠的積水。
一種比外面天氣更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他放下行李箱,心里那點“總算回家了”的微弱暖意,瞬間被眼前的荒涼景象澆滅了大半。
但很快,另一種期待又升騰起來——鄉親們總該是熱情的。
記得小時候,誰家有人從外面回來,鄰居們都會圍過來問長問短,幫忙打掃,這家叫吃飯,那家送點菜。這里畢竟是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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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單掃了掃地,擦了把臉,便走出門,朝著記憶里最近的一家親戚——堂叔家走去。堂叔家蓋了嶄新的兩層樓,貼著白瓷磚,很氣派。
院門開著,他看見堂嬸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嬸子!”他喊了一聲,臉上擠出笑容。
堂嬸轉過頭,看到是他,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歡迎,更像是一種被打擾的不耐煩。
她慢吞吞地放下衣架,走過來,并沒讓他進門的意思,就站在門檻里:“哦,是你啊。
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家里臟得沒法下腳,想來借個掃把簸箕,再打點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哎呀,真是不巧。”
堂嬸立刻打斷他,語氣聽起來客氣,卻透著疏遠,“掃把前兩天壞了,新的還沒買。
水啊,我們自家用的井泵這兩天也抽不上來水,正準備找人修呢。你再去別家問問看?” 說完,眼神已經飄向別處,顯然不想再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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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訕訕地“哦”了一聲,道了謝,轉身離開。他能感覺到背后堂嬸迅速關上了院門,還隱約聽見她對屋里喊:“把門關上,風大!”
他不死心,又去了另一家遠房伯父家。
伯母開的門,一聽他要借工具打掃,臉上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工具啊?都放在老屋那邊了,鎖著呢,鑰匙你伯父帶身上了,他去鎮上了,今天回不來。
要不,你明天再來看看?” 明天?男子心里苦笑,這推脫得太明顯了。
走在村里新修的水泥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面熟的老人或婦女。
他主動打招呼,對方也只是淡淡地點個頭,眼神在他身上那件舊羽絨服和身后的破瓦房方向掃一眼,便匆匆走開,仿佛他是某種不祥的晦氣,沾上就會倒霉。
沒有預想中的寒暄,更沒有“到家吃飯”的邀請。整個村子,似乎對他的歸來,呈現出一種集體的、心照不宣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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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回來前,還想著約兒時幾個玩得好的朋友聚聚,喝點酒,吐吐苦水。他拿出手機,在只有幾個人的小群里發了條消息:“兄弟們,我回老家了,晚上有空嗎?一起坐坐?”
消息發出,如同石沉大海。過了很久,才有人回復:
A:“哎呀,真不巧,今晚要幫老丈人家干活,走不開。”
B:“我在縣里呢,這幾天都回不去。下次,下次一定!”
C 干脆沒回復。
男子看著手機屏幕,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忙?都在一個村里,能忙到哪去?不過是托詞罷了。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現在不是“衣錦還鄉”,而是“失業歸巢”。
在鄉親們眼里,他不是那個可能帶來資源、需要巴結的“能人”,而是一個灰頭土臉、可能還需要求助的“負擔”。人情冷暖,在這一刻,現實得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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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回到自己冰冷臟亂的家,用找到的半截蠟燭照明,就著行李箱里剩下的半瓶水和干糧,胡亂吃了點。
外面隱約傳來別人家的笑語和炒菜聲,飯菜的香味飄過來,更襯得他這里的孤寂凄清。他想起來網友的評論:“他不回來,房子、田地都是親戚的……” 心里猛地一咯噔。
難道,那些冷漠和推脫,不僅僅是因為嫌他窮、沒出息,更是因為他的歸來,無意中觸動了某些人心里關于這些老舊房產和土地的隱秘算盤?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原來,他心中最后的避風港,不僅無法遮風擋雨,底下可能還布滿了利益的暗礁。
那一刻,他心底最后一絲對“故鄉溫情”的幻想,徹底熄滅了。
這里早已不是他的避風港,而是一個比他打工所在的城市更現實、更冷漠的競技場,只不過這里的規則更赤裸,披著人情的外衣。
他迅速收拾好其實根本沒怎么打開的行李箱。離開前,他給那個一直沒回復的朋友C單獨發了條信息:“我走了,保重。”
然后,他鎖上那扇破舊的木門,拖著箱子,頭也不回地走向村口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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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現代鄉村人情社會的另一面:功利化與淡漠化。
其親戚朋友的“懶得理會”,是“嫌貧愛富”現實邏輯的直觀體現。
當他失去“混得好”的光環,以失意者身份回歸,便自動被歸為“無用”甚至“麻煩”的范疇,自然被排斥在人情網絡的熱絡區之外。
網友指出的財產潛在糾葛,更揭示了冷漠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算計,讓鄉情徹底變味。
必須破除“故鄉是永恒退路”的浪漫想象。
在逆境時,與其期待并不牢固的鄉土情誼,不如依靠自己,或尋找真正可靠的摯友、伴侶。
真正的強大,是認清生活包括人情的現實之后,依然不放棄尋找或構建屬于自己的、有價值的關系與生活。
故鄉或許不再是避風港,但自己可以成為自己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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