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列傳·卷三十四·劉仁軌傳》:【于是仁師、仁愿及新羅王金法敏帥陸軍以進。仁軌乃別率杜爽、扶余隆率水軍及糧船,自熊津江往白江,會陸軍同趣周留城。
仁軌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戰捷,焚其舟四百艘,煙焰漲天,海水皆赤,賊眾大潰。余豐脫身而走,獲其寶劍。偽王子扶余忠勝、忠志等,率士女及倭眾并耽羅國使,一時并降。百濟諸城,皆復歸順。】
《日本書紀·卷二十七》:【大唐軍將率戰船一百七十艘,陣烈于白村江。
戊申(公元663年8月27日),日本船師初至者,與大唐船師合戰。日本不利而退,大唐堅陣而守。
己酉(公元663年8月28日),日本諸將與百濟王,不觀氣象,而相謂之曰:“我等爭先,彼應自退。”更率日本亂伍中軍之卒,進打大唐堅陣之軍。大唐便自左右,夾船繞戰。須臾之際,官軍敗績,赴水溺死者眾,艫舳不得迴旋。】
《三國史記·卷二十八》:遇倭人白江口,四戰皆克,焚其舟四百,煙炎灼天,海水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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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分別是中國《舊唐書》、日本《日本書紀》、朝鮮《三國史記》,關于白江口之戰的記載,毫無疑問,中日第一次國戰,以中國的完勝而載入史冊,年已60的老將劉仁軌,大器晚成,由此名垂千古。
此次戰役采取水陸并進的戰術,具體部署是,熊津道行軍總管孫仁師、熊津都督府都督劉仁愿、新羅王金法敏,率軍從陸路進逼敵巢周留城(今韓國全羅北道的扶安郡)。大唐檢校(臨時代理性)帶方州刺史劉仁軌,歸降大唐的故百濟王太子扶余隆領水軍、糧船,走水路進發。
公元663年8月27日(唐高宗龍朔三年),中、日兩軍相遇于白江口(今韓國錦江入海口)。唐軍有水師戰船170艘,軍力萬余人。日本、百濟聯軍是唐軍數倍,此戰可謂是以寡敵眾。
公元663年8月27日,中日初次交鋒,日軍敗退。28日,日本、百濟聯軍傾力而出,唐軍以堅船夾擊,火攻對敵,敵方大潰,戰船被焚,無路可逃,只得沉入魚腹。
據史籍記載,唐軍四戰皆捷,焚舟400多艘,海水為之變色。日本所立的百濟王扶余豐,連隨身佩劍都棄之不顧,逃奔高句麗,余眾皆降,百濟平復。劉仁軌又以其威信,成功收伏百濟將領黑齒常之,后者為大唐屢破吐蕃、突厥,進封燕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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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能勝,一則唐軍戰術得當,戰陣進退有度,戰船軍械裝備精良;二則日本、百濟聯軍驕傲自大,戰陣散亂無章法,戰船雖多但遠不如唐軍精良。
戰后,劉仁軌留鎮百濟,撫育百姓,以圖高句麗。
據《資治通鑒》載:詔劉仁軌將兵鎮百濟,召孫仁帥、劉仁愿還。百濟兵火之馀,比屋凋殘,僵尸滿野。仁軌始命瘞骸骨,籍戶口,理村聚,署官長,通道涂,立橋梁,補堤堰,復陂塘,課耕桑,賑貧乏,養孤老,立唐社稷,頒正朔及廟諱;百濟大悅,闔境各安其業。然后修屯田,儲糗糧,訓士卒,以圖高麗。
劉仁愿面奏唐高宗,言此皆劉仁軌之功勞。高宗大悅,正式任命劉仁軌為帶方州刺史,連升六階(唐朝文官官階分九品二十九階,武將為九品三十一階,又有流外九等),并賜宅長安,給其家人以厚賞,遣使下詔,加以慰勞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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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方州,追其源頭,為三國魏晉時期的帶方郡,位于朝鮮半島北部,后因中原戰亂,沒入百濟。唐朝再次設立,表明了希望恢復朝鮮半島統治的意愿。一旁的新羅此時已生二心,其也有一統朝鮮的野心,只因高句麗這個強敵在外,不得不暫且蟄伏。
白江口之戰的勝利,百濟的覆滅,震動了東北亞。麟德二年(665年)十月,唐高宗率文武百官封禪泰山,劉仁軌領新羅、百濟、耽羅、倭國等使者拜見,高句麗也不得不派出太子高福男來侍祠。高宗龍心大悅,擢升劉仁軌為大司憲兼知政事,后升為右相,封樂城縣男,進入了決策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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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66年,高句麗權臣淵蓋蘇文去世。早在20多年前,其發動政變,立高藏為傀儡,掌實權于己身。隨著淵蓋蘇文身死,其諸子爭權內斗,長子泉男生敗投大唐。高宗派兵接應,并封其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兼使持節安撫大使。同年十二月,以名將李績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再攻高句麗。
公元667年,以泉男生為向導,盡知高句麗虛實,李績連破16城,薛仁貴大破5萬高句麗軍。
公元668年,以右相劉仁軌為遼東道副大總管,協助李績會攻平壤。同年10月22日,唐軍破平壤城,末代高麗王高藏出降。泉男建負隅頑抗,但其部下已無斗志,5日后開城門,迎唐軍入城,高句麗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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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唐紀十七》:【九月,癸巳,李勣拔平壤。勣既克大行城,諸軍出他道者皆與勣會,進至鴨綠柵,高麗發兵拒戰,勣等奮擊,大破之,追奔二百馀里,拔辰夷城,諸城遁逃及降者相繼。
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軍繼之,圍平壤月馀,高麗王藏遣泉男產帥首領九十八人,持白幡詣勣降,勣以禮接之。
泉男建猶閉門拒守,頻遣兵出戰,皆敗。男建以軍事委僧信誠,信誠密遣人詣勣,請為內應。后五日,信誠開門,勣縱兵登城鼓噪,焚城四周,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麗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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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元598年,隋文帝反擊高句麗入侵遼東起,前后歷經70年。之所以如此勞師動眾,對比后世可知一二。就如西夏、金之于宋,滿清之于明,一旦中原王朝勢弱,必侵入內地,神州陸沉,猶未可知。
唐軍之勝,勝在戰略。面對高句麗的堅城壁壘,唐王朝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戰略。首先與新羅聯合,擊破百濟,斷高句麗一臂膀,為唐軍拿下一灘頭陣地。二是“疲敵”之策,不斷派遣數千到上萬的部隊,在高句麗農忙時節出擊,速戰速決,積小勝為大勝。三是南北合擊,抓住其內部不和的有利時機,迅速進軍,使其收尾不相顧。
遙想明末,若使毛文龍移師遼東,以精銳邊軍小股出擊,以東廠、錦衣衛嚴控東林黨、晉商集團的資敵行為,東西相對,未嘗不能勝。
公元669年1月26日,高宗受俘于含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授投降眾人各有官階,以示優撫。泉男建負隅頑抗,流放黔州;白江口之戰中逃脫的扶余豐,流放嶺南。設安東都護府于平壤,統轄高句麗所屬,任用當地氏族與華人共同治理,以薛仁貴為檢校安東都護,統兵二萬以鎮守。
《資治通鑒·唐紀十七》:【十二月,丁巳,上受俘于含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赦以為司平太常伯、員外同正。以泉男產為司宰少卿,僧信誠為銀青光祿大夫,泉男生為右衛大將軍。李勣以下,封賞有差。泉男建流黔州,扶馀豐流嶺南。
分高麗五部、百七十六城、六十九萬馀戶,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縣,置安東都護府于平壤以統之。擢其酋帥有功者為都督、刺史、縣令,與華人參理。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檢校安東都護,總兵二萬人以鎮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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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雖滅,但畢竟立國700多年,遺屬眾多,再加新羅的煽動利用,叛亂不斷。針對此種情況,移高麗民眾于江淮等空曠之地,并出兵進剿叛亂。
《資治通鑒·唐紀十七》:高麗之民多離叛者,敕徙高麗戶三萬八千二百于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諸州空曠之地,留其貧弱者,使守安東。
公元674年,以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出兵征討新羅。次年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于七重城(今韓國京畿道坡州市積城面),以功進爵為公,并子侄三人,并授上柱國。州黨榮之,號其所居為樂城鄉三柱里。之后唐軍三戰皆捷,新羅不得不遣使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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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又以高藏為朝鮮王,扶余隆為帶方王,以安撫高句麗、百濟余眾。但是,高藏至遼東后與靺鞨(mò hé,唐之東北部族,女真源頭之一)暗通曲款,意圖復國,最終被流放邛州(四川成都下轄的邛崍市Qióng Lái),扶余隆則不敢歸國。此時大唐又與吐蕃激戰不斷,遂在東北方向采取守勢,遷安東都護府于遼東,與新羅以大同江為界。
在接下來的歲月里,劉仁軌先是在西北征戰吐蕃,后又成為太子太傅、西京留守,輔佐太子處理政務。高宗去世后,任尚書左仆射,成為重要輔政大臣。武則天寫信,贊其有西漢蕭何之風,劉仁軌以呂后亂政之事加以勸誡。不久,進封樂城郡公。
垂拱元年(685年)正月二十二日(3月2日),劉仁軌在洛陽逝世,享年八十四歲。武則天為其輟朝三日,命在京官員依次到他家中吊祭,追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賜其家實封三百戶。唐中宗復位,追贈太尉。唐玄宗下詔立碑,賜謚號“文獻”,配享太廟。極盡身后哀榮。
早在40多年前,還是陳倉尉的劉仁軌,遇到著名相學風水大師袁天綱,為之相面曰:“君終當位鄰臺輔,年將九十。”
回看劉仁軌的一生,這個相語,正是其一生的寫照。以勤奮好學練就一身本事,勇于任事展露頭角,一心為國終成不世功勛。他是幸運的,生在盛唐雄霸天下的時代,遇到了自己的伯樂,遇到了太宗、高宗這樣的雄主,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與舞臺。這是劉仁軌之幸,亦是大唐之幸。
1300多年過去了,白江口的烈焰漸漸熄滅于歷史的波濤中,日本的野心卻又重燃。愿人人都身懷劉仁軌之志,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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