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詢室里走進了一個消瘦的女孩子阿璐,她特別要求盡快安排,說自己已經無法忍受了,她有些惶恐地四下張望著,像是受了什么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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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阿璐的父親在三個月前因為工傷意外去世了,而母親和弟弟為了不影響正在準備考研究生的阿璐,一直等到寒假阿璐回來才告訴她家里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阿璐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當場暈了過去。
整個寒假她都跟著家里的親戚辦理父親的各種后事,可是,連父親遺體都沒有看到的阿璐總有一種感覺,好像父親就在她身邊,并沒有離去。
整整兩個月,她白天跟著家人辦事,晚上獨自哭泣,等到開學來了學校之后,阿璐不但在宿舍里無法入睡,還開始胡思亂想,甚至有兩次覺得自己像是見怪物了。
阿璐坐在咨詢室里,看上去有些恍惚,她喃喃地說:“劉老師,我真不敢相信爸爸已經走了,我回家的時候還給他帶了雙鞋,我以為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他怎么能就這樣走了呢?”
我陪著阿璐,聽她慢慢講述自己的悲傷、委屈、絕望,以及對父親突然離去的憤怒。
其實,阿璐至今還沒有接受父親已經離去的現實,這對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來說太突然太殘酷了,我慢慢引導阿璐講述自己回家后發生的事情,講述她從母親口中得知的父親在工地上發生意外的經過,讓阿璐在敘說的過程中恢復現實感,也宣泄內心十分復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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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璐突然問我:“劉老師,你相信有怪物嗎?”
原來,自從阿璐回到學校獨自一人居住在宿舍里,有好幾次居然覺得見怪物了,這讓阿璐極其驚恐,夜不能寐。
我請阿璐具體講講見到的是怎樣的怪物,阿璐告訴我,每次都是一個長發的怪物,這個怪物想要害無辜的人,會附在別人背上。
這樣的想法讓阿璐十分害怕,她為了避免這些念頭,甚至還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新聞上有關事故的報道,可是越不想去想,這些念頭,甚至怪物的影子越不可控制。
阿璐說,有幾次她好容易睡著了,半夜又嚇醒了,一個人在宿舍里覺得特別害怕,會一直和自己的這些想法搏斗到天亮,她只能蒙著頭躲在被子里哭泣。
阿璐在父親去世之前正在準備考研,而這也是家人對她的期望。
一直以來,阿璐都是父母的乖乖女,弟弟的好榜樣,一切都正常運轉著。
如果不出意外,阿璐應該會讀完研究生回到家鄉做教師、結婚、生孩子,平穩地過一輩子,可是,父親的意外亡故好像把這一切都打碎了。
阿璐哭著說:“以前,我好像活在父母給我安排的軌道上,讓爸爸滿意是我重要的事情,可是,現在爸爸丟下我走了,我只覺得前面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路該怎么走,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我該怎么辦?”
父親的意外身亡對阿璐來說是重大的哀傷事件,她又因為母親和弟弟的決定未能去參加父親的葬禮,沒有經歷悼念的過程,心里其實還沒有接受父親已走的事實。
阿璐會說到自己時常希望一覺醒來是個夢,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一切都像以前一樣。
其實,阿璐需要的是我的陪伴和理解。
我聽她講述這一切,幫助她把內心復雜的感受用語言表達出來。
當阿璐講到那些折磨自己的強迫念頭時,我們更多去關注這些念頭背后的恐懼、無助的感覺,有時只是安靜地體會這些感覺,體會這些感覺所帶來的回憶。
在這樣的過程里,陪伴阿璐慢慢接受父親已經離開的現實。
阿璐提到的長發怪物乍聽上去好像很古怪,但是,結合阿璐的家庭背景其實并不難理解,阿璐出生的村子時常有怪物之說,母親也喜歡和阿璐、弟弟講一些怪物的事情。
在父親去世之前,阿璐其實是不信這一套的,可是在脆弱的哀傷階段,還真出現了母親以前經常嘮叨的怪物。
從心理意義上來說,阿璐所見到的怪物其實是她不愿意接納的心理意象、被壓抑的情緒。
記憶重組技術就像一把溫柔的鑰匙,能輕輕打開阿璐藏著情緒與矛盾的內心世界,越過那些浮于表面的行為問題。
當這些深層的情緒與矛盾被梳理清楚,阿璐內心的迷霧也會隨之散開,成長的方向自然變得清晰。
隨著心理的沖突一點點化解,阿璐會慢慢重新認可自己。
這種從心底生長出來的自我認可,會變成她成長的底氣。
她更敢于嘗試新挑戰,不再被負面情緒牽著走,真正朝著陽光的方向慢慢成長。
通過記憶重組干預,阿璐意識到自己其實對父親工作的紡織廠非常憤怒,但又擔心對方做出對母親和弟弟不利的事情來,一時間想不出其他方法,只覺得無助。
我鼓勵阿璐看到這個怪物表達的其實正是阿璐自己否認的一些情緒,換句話說,怪物是阿璐內心的一部分。
在父親去世之前,阿璐的整個生活重心都在按照父親的期待,好好學習、考研,以后準備找一份穩定的教師工作。
而父親的突然離去讓這個大三的女孩子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只覺得前面一片漆黑”。
我帶領阿璐慢慢去回憶和父親在一起的往事,通過場景重建干預和父親告別,向已逝的父親講出自己的遺憾、憤怒以及對父親的愛。
阿璐說自己只有每周來到咨詢室里時,她才會覺得非常溫暖。
在我們后來的咨詢過程中,如何去規劃自己的人生成了自然浮現的主題。
值得一提的是,阿璐的自我功能非常好,即便在失去父親痛苦的時候,她依然能堅持上課、吃飯、復習考研,并沒有就此崩潰或是一蹶不振。
離開咨詢室的時候,阿璐的狀態恢復得比我想象得更快一些。
阿璐的臉上開始出現了光彩,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怪物了,入睡困難也漸漸好轉了。
我曾詢問阿璐支撐她在痛苦時堅持下去的動力到底是什么,阿璐說:“我想父親其實一直看著我,我不想讓他失望,他已經走得太痛苦了,不希望看到一個一塌糊涂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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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也將是你今后人生中寶貴的信念之一,父親其實依然活在你的心里,他帶給你的愛和勇氣,依然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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