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初秋,南京國防部的電報室里,幾個軍需官看著手里的加急電文,腦瓜子嗡嗡的。
這事兒太邪門了。
一份電報來自東北錦州,發(fā)報人聲淚俱下,說第54軍在遼西走廊凍得直哆嗦,幾萬兄弟急需棉衣過冬;就在同一天,另一份電報從山東戰(zhàn)場飛來,落款赫然也是第54軍,卻嚷嚷著太陽太毒,急缺防暑藥品和南方作戰(zhàn)裝備。
這不是發(fā)報員喝高了,也不是諜戰(zhàn)片里的離間計,而是實打實的現(xiàn)實。
那時候的國軍編制,亂得像一鍋煮爛的八寶粥,連親爹都分不清哪個是親兒子。
這事兒還得從1946年那場名為“整軍”的鬧劇說起。
那時候抗戰(zhàn)剛勝利,為了在談判桌上裝出一副“我們要裁軍、我們要和平”的乖寶寶樣,老蔣搞了個“軍改師”的方案。
說白了,這就是玩文字游戲。
把原來的“軍”改個名,叫“整編師”,原來的師就叫“整編旅”。
人數(shù)沒少,槍炮沒減,換個馬甲就說自己瘦身成功了。
這就好比現(xiàn)在的公司裁員,不叫開除,叫“向社會輸送人才”,聽著挺體面,里子全是算計。
可這改名也有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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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系斗爭這時候就顯出來了。
比如陳誠的嫡系“土木系”第18軍,非要改成整編第11師;李天霞的第100軍,搖身一變就成了整編第83師。
本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大家心照不宣。
可壞就壞在闕漢騫這個“蘿卜”上。
闕漢騫手里的第54軍,那是陳誠的看家底牌之一,全套美式裝備,闊氣得很。
1946年夏天,這支部隊在山東半島登陸時,那叫一個威風凜凜。
到了1947年,這支部隊響應號召,改名叫“整編第54師”。
本來這事兒也就這樣了,但在膠東戰(zhàn)場上,闕漢騫栽了大跟頭。
這哥們雖然裝備好,但在海陽、萊陽幾仗打下來,可以說是丟人丟到家了。
特別是整編第36旅,在萊陽被華東野戰(zhàn)軍一口吃掉了一個加強團,元氣大傷。
老蔣看了戰(zhàn)報,氣得在辦公室里摔杯子,電報里罵得那是相當難聽,眼看就要把闕漢騫撤職查辦。
關鍵時刻,陳誠出來護犢子了。
作為“土木系”的大佬,陳誠哪能看著自己人倒霉?
他玩了一手絕活——“金蟬脫殼”。
為了把闕漢騫從山東那個爛泥潭里撈出來,陳誠下令:把整編第54師的主力,也就是第8旅和第198旅,直接打包運走。
名義上是去上海休整,其實直接海運到了東北。
因為那時候東北范漢杰的第1兵團已經(jīng)被圍得喘不過氣來,急需救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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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導致了一個極度尷尬的局面。
闕漢騫帶著主力到了錦州,發(fā)現(xiàn)東北這邊的情況比較特殊。
為了統(tǒng)一指揮,除了那個奇葩的青年軍第207師外,其他部隊壓根沒執(zhí)行“整編師”這套忽悠人的編制,還是叫“軍”。
既然入鄉(xiāng)隨俗,闕漢騫二話不說,把“整編第54師”的牌子一摘,又掛回了“第54軍”的老招牌。
為了湊數(shù),上面又給塞了個暫編第57師進去,這下齊活了,又是三團制的甲種軍,威風八面。
那山東剩下的那堆“殘骸”咋辦?
主力一走,膠東半島就只剩下那個被打殘的整編第36旅,還有一個剛由山東保安第4縱隊改編來的整編第7旅。
這一老一小,要人沒人,要槍沒槍。
南京那邊先是隨手給了個“整編第35師”的番號,結果下面人不愿意了,嫌名頭不夠響,怕嚇不住對手。
上頭那些坐辦公室的大佬們一合計:得,別費勁想名字了,你們也叫“整編第54師”吧!
于是,中國戰(zhàn)爭史上最奇葩的一幕上演了:在關外,范漢杰指揮著第54軍在遼西喝西北風;在關內(nèi),另一支整編第54師在膠東半島被人追著打。
兩支部隊相隔千里,互不統(tǒng)屬,卻共用著同一個祖宗和同一個代號。
這場景,像極了現(xiàn)在的連鎖店,總店早就搬走了,原來的鋪面被房東收回去,掛著一樣的招牌賣起了假貨。
咱們來看看這支留在山東的“山寨版”到底是啥成色。
我特意去翻了一下1948年5月的統(tǒng)計檔案,數(shù)字很能說明問題。
這支所謂的王牌師,花名冊上寫著官兵合計20700多人。
看著好像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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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后面還有一行小字:缺額6800多人。
在那個抓壯丁都要拿繩子捆的年代,一個師能缺編三分之一,基本就等于殘廢了。
而且這里面的士兵,很多都是剛才放下鋤頭的農(nóng)民,連槍栓都不會拉。
后來為了充門面,又硬生生把山東保安第4旅塞進去,改名叫整編第270旅,這才勉強湊了個三旅制的架子,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兒了。
這種“雙胞胎”的鬧劇,其實就是那個時代混亂管理的一個縮影。
到了1948年秋天,國民黨軍在前線兵敗如山倒,“整編師”這塊用來騙人的遮羞布徹底被扯爛了,南京方面決定全軍恢復“軍”的番號。
這下麻煩來了。
東北那個是正牌第54軍,山東這個咋辦?
總不能叫“第54軍B版”或者“第54軍(高仿)”吧?
沒辦法,山東這支冒牌貨只能改名換姓,被迫改稱“第50軍”。
這一改,算是把這場持續(xù)了一年多的“真假美猴王”鬧劇畫上了句號。
從軍變師,又從師變軍,除了把后勤官搞得精神衰弱,把基層士兵搞得暈頭轉向,屁用沒有。
更有意思的是,這兩支部隊最后的結局。
闕漢騫在東北帶著正牌主力,最后從葫蘆島撤退,算是保住了一點家底;而山東那個改名后的第50軍,在淮海戰(zhàn)役里基本上就是個送人頭的命。
如今回頭看這檔子事,簡直就是個笑話。
但在當時,這就是那幫高高再上的大人物們干出來的“正經(jīng)事”。
他們忙著保存實力、忙著派系傾軋,哪怕火燒眉毛了,還在玩這些數(shù)字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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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些在戰(zhàn)壕里瑟瑟發(fā)抖的士兵來說,不管頭頂戴的是54的帽子還是50的帽子,最后的歸宿都是那片冰冷的荒野。
1949年1月,這支由殘部拼湊的第50軍,在陳官莊地區(qū)被全殲,番號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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