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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督導老師:徐倩老師。
*本期督導內容來自
曾奇峰心理工作室-有彌聯合心理咨詢師內部團督,經過改編,隱去了來訪者的個人信息,督導文章主要用來交流與學習。歡迎投遞簡歷加入有彌聯合心理,參與我們的內部督導。
學習精神病理學的知識時,有個詞在評估描述里反復出現: 適應不良 。這個詞的含義很好理解,但在考慮心境障礙或者情緒困擾時,適應不良帶來的影響是比較顯著的,尤其是對一個人正常生活、工作及社交方面造成顯著負面影響。
通常適應不良意味著生活和內在某些方面出了狀況,一種是內在脆弱性,這與過往經歷、情感模式、防御機制有關;而另一個方面則是外部壓力源,也許某種會帶來巨大壓力和打擊的事件,打破了一個人內在的平衡,因此會出現適應不良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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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面對每一位來訪者,咨詢師都會思考,來訪者為什么會來咨詢,為什么這個時候來的原因。這些思考,都是評估的一部分,而評估,是我們準確理解來訪者的一條基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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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此次案例中的來訪者為什么會進入心理咨詢,徐倩老師結合來訪者成長史及主要的過往經歷提出了假設:“也許來訪者的防御機制,在最近這一次接連的外部事件中無法再支撐自己內心的運作了”,這并不是第一次來訪者被外部事件擊中后出現癥狀。第一次遭遇這樣的處境時,來訪者還能組織起來一些防御的方式幫助自己抵抗這些壓力,雖然這些防御的方式也比較僵化,比如用行動化的方式,或者讓自己處于躁狂的狀態里,但這些方式在當時幫助來訪者應對了那些危機。
然而這一次,這些防御的手段都失效了,舊的防御系統不再適用,無法幫助來訪者組織起內在的自我,因此會陷入強烈的情緒中,比如焦慮、抑郁或者恐懼。于是來訪者體驗到的痛苦開始從內在向外在生活蔓延,最終推動來訪者來尋求幫助,想要重新組建防御,讓自己恢復到正常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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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化,是咨詢時需要慎重評估的部分。 我們曾經談過行動化防御,這是情緒或者想法直接變成行動,跳過了中間思考的過程。再疊加躁狂時,就會像給一把干柴澆了一桶油,一點火星都能將其點燃。因此有一類人應對危機的方式就是給內在的那堆干柴上澆油、點火,讓自己像踩下油門的汽車一樣迅速行動起來。比如瘋狂投入工作,或者突然做成了此前很久都沒做成的事。當然,更多時候會是一些有破壞力的部分,比如情緒很不穩定、訴諸暴力,或者沖動做出很多決定以及破壞關系等等。
如果來訪者是有行動化傾向的人,內在同時充斥著暴力,這些暴力不再只是停留在幻想層面,而是會真的實施在身邊人身上,對他人造成身體損傷等等,這是咨詢師需要思考和警惕的。尤其是要評估來訪者對自己的暴力有沒有意識,能不能意識到自己對他人施暴是非常糟糕的行為,是不能被接受的,還是說這些暴力以及行為是在來訪者意識范圍之外的。假如是后者,情況可能會比較嚴重,需要思考來訪者是否有精神病性的組織。
在思考來訪者的暴力和攻擊性時,徐倩老師談到在來訪者與咨詢師的關系中間似乎也在上演著與攻擊有關的部分。比如來訪者會對咨詢師有一種持續性的不確定或者無法信任的感覺,以及對獲得的好資源、好的幫助不足夠的敵意,這些部分甚至會讓來訪者感到被咨詢師迫害,或者咨詢師是故意這么對待自己。徐倩老師將來訪者的這些體驗和認知與嬰兒原始的嫉羨關聯在一起。
嬰兒的原始嫉羨,是指嬰兒在生命最初對給予自己乳汁、給自己帶來美好體驗的乳房產生的一種充滿恨意和破壞沖動的情感。 這是種復雜的情感體驗,仿佛在說:“你擁有我如此需要、如此美好的東西,而你竟然是獨立于我,不被我掌控的。因此,我恨你,也恨你給我的好。因為你有,而我沒有。”來訪者對咨詢師也可能會抱有這種感情:咨詢師這里有好的資源,但不屬于自己,可自己又很渴望這種好資源。因此來訪者對咨詢師的攻擊里很可能也會充斥著強烈的摧毀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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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徐倩老師在給公司咨詢師做內部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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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要用行動化的傾向來防御什么,表達什么?
假設,在一個家庭里,父母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維持生活層面上,幾乎無法養育和照顧自己的孩子。孩子幾乎處于自生自滅的境地,整個家庭像是沒有圍墻的空地,生活的無常可以隨機在這片空地內上演。母親無法組織起自己去照顧孩子,母親自顧不暇,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的虛弱都使這位母親沒有情感流動的能力。而父親像是整部生活劇本的局外人,因為更古老的家族歷史,父親似乎是解離的,與孩子和家人無法聯結。
當雙親都喪失了情感及養育的功能,孩子與孤兒無異,任何無常和意外都能擊潰一個人,甚至使其夭折。 從古老的歷史到眼前的歷史,重大慘劇在整個家族中不斷上演,孩子要如何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又是如何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的?
我們還能想象到,小嬰兒在這樣的環境里會被如何養育,也許僅僅只是維持活著而已。很多時候是無人看管的,被放在活動完全受限的狹小空間內,只要不會有跌落、窒息的風險即可。什么時候能喝到奶,什么時候能換尿布,都得看照料者何時歸來,何時有空閑。如果身體不能動,嬰兒本身也無法為自己做些什么,能運作的就只有所有的感官和大腦了。我們好像能夠想象,但又無法想象,在沒有回應的環境里,在需求得不到滿足的那些時刻,這個嬰兒的身體、大腦和心靈會留下怎樣的感受,又是如何聚攏崩潰的心智的。
這類非常早期的體驗,會在我們的精神世界留下一些印記。比如有的人遇到壓力時會無法停止思考,有些強迫地讓自己回憶、思考每一處細節,在腦海里不斷上演各種假設,再逐一推翻,不斷咀嚼這些令人沮喪的部分,幻想著如何能完美解決這一切。這些不斷涌動、翻滾、一遍遍重復的思考,或許就象征著早年用來固定嬰兒的狹小空間。外部的刺激、壓力、震蕩,令一個人難以維持穩定的自我,于是會用無法停止的思考把自己重新聚攏,重新固定住。或許這個狹小空間松動了,個體內在的結構也就破碎了,難以被聚攏了。
這些強迫的、難以停止的思考,并不是真正的心智與頭腦的運作,也不是反思性的思考。對嬰兒,對幼童來說,他們在生存時時受威脅的環境里沒法啟動心智功能,也沒法思考自己的處境,如果此刻有些怎樣的行為能緩解痛苦,這就會變成他們的救命稻草。父母情感不可及,無法被使用,也意味著孩子不能被父母放在心里思考,孩子也很難發展出對自我的思考。因此, 當壓力過大,焦慮強度超出了強迫性思考能起效的范圍,也許就需要行動化來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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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環境里,一個人要用怎樣的方式活下來?
徐倩老師談到來訪者的全能感。在如此殘酷的環境里,來訪者內在的全能感會發揮作用。來訪者會主動承擔殘酷事件的責任,認為這些事與自己有關,也會想要照顧沒有容器功能的父母,要成為家里的大人。也許,對于來訪者而言,在想象里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依靠這樣的全能幻想,才能讓自己支撐起來。
而恰恰也是這個部分,會阻礙來訪者信任并依賴咨詢師。也許在情感上,來訪者的確是依賴咨詢師的,但一旦真的意識到這種依賴,來訪者會感到強烈的羞恥,繼而會想要嫌棄、貶低來調和這種失調的感受。 因為對一個使用全能結構把自己撐起來的人,意識到自己對他人是有需要的,就等于意識到自己也是脆弱的,這與全能的組織沖突了,會產生認知失調。 貶低、嫌棄、甚至攻擊咨詢師,能使來訪者調節失調帶來的沖突感,也能保護自己全能的結構不被破壞。
此外,脆弱對來訪者而言或許有著更深遠的意義,脆弱可以直接關聯到早年生存威脅,脆弱的嬰兒無法存活,脆弱的心靈也無法在那樣殘酷的環境里存活。 感受到脆弱就是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在早年的環境里,孩子是沒有任何保護的,幾乎被拋給了自然環境,優勝劣汰,小孩等同于隨時會死掉,因此來訪者需要站在大人的位置上,只有成為無所不能的大人才能在這個家庭里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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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來訪者較為困難的一點,因為或許在來訪者的內在,幻想就是現實,幻想與現實狀況是一致的,咨詢師要去與來訪者區分幻想和現實,是很大的挑戰。
徐倩老師認為,與這類來訪者工作,咨詢師需要警惕對來訪者的認同。一方面是咨詢師是否潛意識里也認同了自己是一個入侵的,會迫害來訪者的人,因為來訪者早年經歷里身邊的大人都是沒有功能的,甚至給家庭帶來了悲劇的人。另一方面,咨詢師需要警惕行動化的部分,不僅僅是來訪者的行動化,還有咨詢師對行動化的無意識配合。比如當來訪者對咨詢效果不滿意,用不滿和攻擊突破設置時,咨詢師能不能堅守設置,還是會用突破設置的方式向來訪者證明咨詢是有效的。再比如,當來訪者感到咨詢的每一節時間都太短了,有很多內容講不完,能不能每節咨詢做一個半小時時,咨詢師當然沒法一節咨詢延長至一個半小時,但是提出可以每周增加一次咨詢。
如果質疑,就多談談質疑;如果不滿和失望,就多談談不滿與失望,而不是用行動的方式“解決”這些質疑與失望。徐倩老師說:“要給來訪者更多空間,去談論內在這些憤怒與質疑。一旦付諸行動,這些感受就被代謝掉了,就無法在咨詢里去談論來訪者針對咨詢師的這些感受了。”
最后,徐倩老師說:“ 我們需要把想象的空間打開,不要害怕來訪者內在暴力和憤怒的部分。 咨詢師需要進入到來訪者的暴力的世界里,如果咨詢師害怕了,不想看這個暴力的世界里是什么樣的,來訪者可能也會害怕談論這個部分。”
就如同“殺戮”、“暴力”、“代際傳遞”,這些詞本身的意義并不重要,把它們還原到一個人生命的軌跡里,還原到過去殘酷的歷史里,嵌入到此刻來訪者復雜、鮮活的感受里時,這些詞才真正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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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將精神分析稱為談話治療,但談話只是形式,語言僅僅是工具,咨詢師借由它們搭建的路徑,要去的是另一個人的內在世界。無論那里是廢墟還是風暴中心,是深坑還是凍土,都需要和來訪者一起走進去才能看見心靈蒙上的灰塵,也才能拂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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