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定居點難解阿以相處困局

田文林

在各方期待2025年10月達成的巴以停火協議持續推進之際，以色列國防部長卡茨12月23日宣稱，以軍“永遠不離開整個加沙”，并稱將在“時機成熟時”在加沙地帶興建定居點。大約兩周前，以色列內閣剛剛批準在約旦河西岸的19個定居點合法化。來自以色列的一系列消息讓國際社會再次向加沙投去擔憂的目光。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領土大規模興建非法定居點問題已經成為巴以和平問題中最大的癥結之一。

在此輪沖突前，東耶路撒冷及約旦河西岸的定居點問題就影響著加沙和平。僅2023年6月至9月，以色列就興建了一萬多套住房。2023年年初至“阿克薩洪水”行動爆發前，定居者對巴勒斯坦人及其財產發動了超過2270次襲擊。這種“定居者殖民主義”給地區局勢帶來的，是大量巴勒斯坦人失去家園和土地，以及巴以沖突的加劇。

2023年10月新一輪巴以沖突爆發后，以方興建定居點的步伐沒有停止，而且有持續增長之勢。今年8月，以色列安全內閣批準全面占領加沙計劃，以色列財政部長宣稱將在耶路撒冷以東和約旦河西岸備受爭議的“E1區”建造3400多套住房。此舉會將約旦河西岸分割為南北兩個部分。當前卡茨稱要在加沙地帶興建新的定居點，意味著領土問題可能引發的爭議正從約旦河西岸向加沙地區蔓延。有聲音認為，以方的直接目的是通過蠶食的辦法侵吞巴勒斯坦領土，使擬議中的巴勒斯坦國因缺乏相互連貫的實體領土而無法建立，國際社會倡導的“兩國方案”無法實施。

定居點擴建計劃的持續推進，可能產生多重負面效應。首當其沖，本就脆弱的巴以停火面臨戰火重燃風險。根據美國此前牽頭制定的加沙和平計劃，以色列軍隊最終將從加沙全面撤軍，并排除在該地區重建以色列平民定居點的規則。2023年10月哈馬斯策動“阿克薩洪水”行動的重要動因之一，就是以色列侵占巴勒斯坦領土。自加沙停火第一階段協議10月生效以來，以色列與哈馬斯沖突不斷，互指對方違反停火協議。如果任何一方繼續公然違反已經達成的加沙停火協議，會讓國際社會對停火斡旋的有效性、國際法的權威性、地區和平前景以及相關擔保方的公信力產生全面質疑，進而引發連鎖性的信任崩塌、人道災難加劇與地緣風險擴散。

往長遠看，阿以和解或將更加困難。這些年來，以方在巴勒斯坦地區的領土擴張使阿以關系長期敵對，也讓自身的地區處境面臨問題。美國曾大力推動“亞伯拉罕協議”，力圖繞開巴勒斯坦問題，推動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實現關系正常化。沙特等國明確將實質性推進“兩國方案”作為與以色列關系正常化的前置條件。巴以沖突兩年多以來，已經造成了前所未有的人道災難。以色列執意推進接管加沙城計劃，同時加快蠶食約旦河西岸領土。這些行為不僅無益于構建自身的安全，也將“兩國方案”置于危險境地，直接沖擊中東地區的穩定。

地區和平風險需要包括以色列在內的國家共同承擔。武力打不出和平，暴力換不來安全。在當前沖突延宕的背景下，已有多國與以色列斷交或降低關系級別，南非還在聯合國國際法院發起指控以色列實施種族屠殺的刑事訴訟。2016年通過的聯合國安理會第2334號決議，明確認定以色列在巴勒斯坦被占領土（包括東耶路撒冷）的定居點活動在國際法下不具有法律效力，并要求以色列立即停止一切定居點建設。

?以色列建國迄今已近80年，而巴勒斯坦人民仍無處安身。不斷批準修建新的定居點的做法，真的會使地區更加安全嗎？答案是否定的。衡量安全戰略水平高低，很重要一點就是能否平衡使用政治與軍事手段。沒有軍事實力保障的安全，是靠不住的安全；但沒有高超的政治智慧做支撐，軍事勝利很難真正轉化為持久的政治勝利。以色列真正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與阿拉伯世界長期相處的問題。（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區域國別研究院中東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