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角紙幣的“拒收困局”

你有沒有遇到過，手里攥著錢，但花不出去的窘況？嶄新的5角紙幣，為何連買把青菜都被商戶接連拒絕？如今移動支付越來越便捷，卻也出現現金支付權益被忽視的情況。

就在近日，有消費者向北京商報記者反映遇到了被拒收現金的情況，曾被找零剩下的5角錢，在買菜付款時屢遭碰壁。對此問題，北京商報記者走訪了包括餐飲、零售、果蔬、生鮮、便利店等多個行業在內的15家商戶，發現僅5家商戶愿意接受，其余10家或直接拒收，或以"不流通""沒人要""沒價值"為由變相拒絕。

5角紙幣的"拒收困局"，其實已不是小事，而是關乎支付公平、消費者權益的民生大事。就在近日，中國人民銀行會同國家發展改革委、金融監管總局制定了《人民幣現金收付及服務規定》，明確規定不得拒收現金。

規定即將實施，那么，后續監管、銀行、商戶該如何發力，讓小額現金不再"燙手"，讓法定貨幣重拾流通活力？

花不出去的5角錢

為何商戶拒收

"這5角錢紙幣我們不收，不怎么流通了，我們收下也沒人要。"在北京某社區果蔬店，店主果斷地回應，讓手持幾張5角紙幣的老年消費者李女士無奈轉身。她手里攥著的紙幣嶄新平整，卻在半天內接連被多家商鋪拒收。

談及此事，她不禁向北京商報記者唏噓，之前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現在為啥"5角錢紙幣會花不出去"？

針對消費者反饋的情況，近日，北京商報記者手持5角錢紙幣，以消費為由走訪了包括餐飲、零售、果蔬、生鮮、便利店等在內的15家商戶發現，僅5家明確表示愿意接收5角紙幣，其余10家或直接擺手拒絕，或以"不流通""花不出去""公司不收"為由變相推諉。

北京商報記者走訪的商戶大多為個體工商戶，此類商戶對5角紙幣的拒收態度具有普遍性，也有部分食品和零售行業連鎖商戶，但同樣也出現了拒收的案例，不過，也有大型商超明確愿意接受，"只要是現金，我們都不會拒絕"。

從商戶拒絕的原因來看，政策認知缺失是拒收亂象的主要誘因，多數商戶對"不得拒收人民幣現金"的規定沒有明確認知，部分店主甚至誤以為"小額紙幣已經停止流通"。

"我們收了你的，但是花不出去，別人不收我的。""這紙幣都不流通了，還不如收藏來得更有價值。""收了你這錢沒有用，我們找零給人人都不要。"不少商戶向北京商報記者坦言道。

還有一連鎖店員工透露："我們得往公司交賬，公司明確說不收5角紙幣，我們也不敢收。"

支付習慣的變遷也讓小額現金逐漸邊緣化。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目前大家普遍使用微信、支付寶等移動支付方式，"因為大家都掃碼付款，找零的情況已經很少見"。某果蔬店老板解釋道。但這種現狀也讓部分消費者倍感無奈，"家里攢了很多張5角紙幣，去超市、菜市場都花不出去，商家都說‘現在沒人用這錢了’"。

聯儲證券研究院副院長沈夏宜告訴北京商報記者，5角紙幣遭拒收的核心矛盾，在于商戶認知誤區與法定義務的沖突。許多商戶誤以為小額紙幣"不流通""沒價值"，忽視了其法定貨幣地位。這些意識和行為不僅侵害了消費者權益，更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劇老年群體的"數字鴻溝"。

中國郵政儲蓄銀行研究員婁飛鵬也指出，5角紙幣被拒收可能的原因在于其面額小、使用頻率低，導致商戶在找零、清點、存儲和管理上產生額外成本，出現拒收行為，會影響老年人、農村居民等依賴現金群體的支付權益，破壞貨幣體系的完整性與包容性。

婁飛鵬認為，在移動支付普及背景下，小額紙幣仍有必要性，因其是保障基本支付權利、維護金融公平和貨幣體系穩定的重要工具，尤其在數字鴻溝尚未完全彌合的場景下不可或缺。

仍在正常流通

銀行回應正常辦理存兌

"在移動支付大趨勢背景下，小額紙幣依然有存在的必要，它們是保障特殊群體，比如老年群體、低收入群體以及網絡不發達地區群體的支付權益的基礎。"沈夏宜直言。

要知道，消費者和商家口中的這一"花不出去的5角錢"，目前仍在流通狀態。

根據人民銀行公告（〔2018〕6號），自2018年4月1日起停止第四套人民幣100元、50元、10元、5元、2元、1元、2角紙幣和1角硬幣在市場上流通，但5角紙幣目前仍未退市，與第五套人民幣等值流通。

人民幣是法定貨幣，是法定的商品交換媒介，人民銀行曾多次強調，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以格式條款、通知、聲明、告示等方式拒收現金，雖然鼓勵使用非現金支付工具，但不能拒絕人民幣現金支付，這是法律的底線。

需要注意的是，第四套人民幣5角、1角紙幣和1元、5角硬幣并未退出流通，還可以正常使用，各單位和個人都不能拒收。

與商戶的拒收態度形成鮮明對比，北京商報記者同時也以消費者身份采訪了多家銀行業金融機構，無一例外，后者均嚴格執行人民幣收兌規定。

多家國有銀行及股份制銀行網點稱，無條件接收5角紙幣，無論數量多少，均可辦理存款或兌換業務。"這是正常流通的貨幣，個人持有的小額紙幣，哪怕是幾百張5角的，我們都會受理，不會拒絕，您直接來網點即可。"某國有銀行網點工作人員介紹。

"5角紙幣被拒收背后，能看到當前現金流通存在流通效率低、回籠渠道不暢、商戶認知偏差和清分能力不足等問題。"婁飛鵬指出，對此，銀行應加強小額現金的供應與調撥，提升網點兌換便利性；社區與行業協會也應開展宣傳，強化商戶對人民幣法定地位的認知；監管可對積極接收小額現金的商戶給予政策激勵；同時推動智能現金服務設備進社區、進商圈，降低商戶管理成本，引導其主動接受小額紙幣。

沈夏宜同樣稱，針對現金流通存在的認知誤區和渠道不暢等問題，后續監管部門應加強人民幣現金流通相關宣傳教育，糾正"不流通、沒人要、沒價值"等錯誤認知；銀行機構也可設立零鈔兌換綠色通道，或者為商戶提供定期上門收兌服務。

向拒收行為說不！

多維治理破解流通梗阻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不久前的12月19日，為切實維護人民幣法定貨幣地位，防范和整治拒收人民幣現金行為，滿足社會公眾多樣化支付服務需求，中國人民銀行、國家發展改革委、金融監管總局聯合發布了《人民幣現金收付及服務規定》，自2026年2月1日起施行。

其中提到，支持現金支付的收費單位、經營主體，應保持合理的零錢備付，具備必要的收現條件，保證現金支付順暢。

若收費單位、經營主體偶發性未收取社會公眾持有的不宜流通人民幣，以及對紀念幣識別、人民幣真偽有異議的，應本著依法合規誠信經營、尊重社會公眾合法自主選擇權的原則，與付款人協商解決爭議，不作為拒收現金處置。

此外，收費單位、經營主體遇社會公眾持有大量硬幣、小面額紙幣用于支付，超出其正常清點能力的，需協商解決或引導其到銀行業金融機構營業網點兌換為適宜券別后支付，不得以此為由拒收。

針對拒收人民幣現金的行為，人民銀行也曾公示過多起處罰案例，并表態將持續開展拒收人民幣現金整治工作。

人民幣作為法定貨幣，其流通權受法律保護，小額紙幣雖面額不大，卻關系到現金流通秩序的完整性和公眾的支付選擇權。

業內認為，隨著新規落地實施，唯有商戶依法履約、銀行優化服務、監管強化督導、社會形成共識，才能打破小額現金的"拒收困局"。

正如聯儲證券研究院研究員劉浩提到，為確保政策落地見效，監管部門應完善執法標準，建立快速投訴處理機制；銀行機構須嚴格執行無條件接收政策，優化小額紙幣存兌服務；商戶則需履行法定義務，不得設置現金支付障礙。可通過構建"監管－銀行－商會－商戶－公眾"等多方協同機制，實現法律責任清晰、服務渠道暢通、監督機制有效，保障人民幣法定地位不受侵害。

婁飛鵬則指出，一方面可鼓勵支付技術創新，提升效率與體驗；另一方面也通過制度保障、基礎設施完善和公眾教育，確保現金作為法定貨幣的無障礙流通。應避免去現金化傾向，推動支付方式互補共存，才能讓不同年齡、地域、收入群體，都能平等地使用自己選擇的支付工具，實現技術進步與金融公平的有機統一。

北京商報金融調查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