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同一座城、同一家博物館,上下兩套調查力量幾乎是前后腳進駐南京。
上午,國家文物局趕到,說要對南京博物院的文物管理做專項核查;中午過一點,江蘇省委省政府開會拍板,直接拉起一個“豪華陣容”的聯合調查組:紀委監委、宣傳、政法、公安、文旅、文物,六個口子一起上。
你要是平時看新聞不太敏感,可能還覺得這是正常流程。但我這兩天盯著時間點看,越看越覺得這事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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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文物局上午九點多表態,下午就已經“赴南京開展工作”;江蘇這邊的說法是,“在前期初步核查基礎上”再來一次全面深入調查。意思很明顯,前面已經摸到點情況了,這次是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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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工作組”,一個叫“聯合調查組”,聽著只差倆字,背后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一邊是垂直系統的專業核查,一邊是省里多部門橫向聯動,再加上“絕不姑息”這種明確表態,基本可以翻譯成一句話:
這事,鬧大了。
說到底,導火索還是那幅吵得沸沸揚揚的《江南春》。
龐家人翻老賬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父親在1959年無償捐給南京博物院的137幅書畫里,有5幅不見了。館方的說法是,這5幅在上世紀90年代被鑒定成“偽作”,按當時的管理辦法處置了。
問題就卡在這幾個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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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家人當年沒被告知,連個“說明信”都沒有。
南博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完整的流轉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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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疑似仇英的《江南春》,卻堂而皇之出現在高端拍場,估價8800萬。
一邊說是假,一邊拍出“國寶價”,這落差擱誰身上誰受不了。大家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一句話:“這賬,糊涂得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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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文物局在澎湃第一次曝光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成立過工作組,范圍主要盯著龐家那5件受贈文物失蹤的問題。也就是說,初查已經有了點眉目。
結果呢,前腳還在圍著幾幅畫打轉,后腳網上就冒出了一封實名舉報,把這件事直接抬到了“國寶級文物外流”的高度。
舉報的人,叫郭禮典,今年69歲,南博退休職工,工號08006,曾在典藏館任職。
他的經歷挺重要:2008年起,他和40名職工聯名舉報時任院長徐湖平。那會兒,新華社還為這事發過內參,后面怎么“消失”的,暫時還沒有公開信息。十幾年過去,他又站出來,實名再舉報一次。
這次,他說得更“硬”了。
關鍵詞有幾個:
“有組織、有預謀、大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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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竊、走私、販賣”
“抗戰時期故宮南遷文物”
“2211箱、10萬余件、封條封存”
“擅自撕毀封條,造成千余件文物流失”
注意,他點名的是一批非常特殊的文物:抗戰時期從故宮南遷、存放在南京朝天宮庫房的那批東西。說白了,就是一箱一箱封條封好的“國之重器”,隨便挑出來一件都能寫進教科書的那種。
如果這些指控哪怕有一部分被查實,那性質就完全變了。
這已經不是“幾幅畫是不是贗品”的問題,而是“故宮南遷文物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背后牽扯的,就不只是南博一家單位的管理問題,而是民族財產的安全,國寶的去向,甚至是有沒有人把東西賣到國外去了。
這也是為什么,江蘇這次在任務里除了“受贈文物保管處置問題”,還特意加了一句“其他藏品安全問題”。什么叫“其他”?官方沒細說,但時間點一對上,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數。
(04)
說到這,就繞不開徐湖平。
他在南博的履歷,可以用“樹大根深”來形容:
入院6年就當上副院長;
2001年起任院長,干了7年;
后來做過書記;
在南博領導崗位上待了近23年。
更關鍵的一點,是他那會兒處在一個很微妙的時間段:所謂“前店后院”的鼎盛時期。
一邊是他當南京博物院院長,管著館藏;
另一邊,他兼任文物總店法人,可以決定哪些東西從博物院“劃撥”出去。
有公開的信息顯示,從他手上,被當作贗品剔除出館藏、劃撥到文物總店出售的文物有一千多件。龐家的5幅畫,就在這批里。
這就解釋了一個細節:為什么龐家多次找南博要說法,一直沒人正面回應。一方面,有些事情真不好解釋清楚;另一方面,這種“劃撥”在當時的南博很普遍,不是單獨為誰開了特例。
你再把這些線索放在一起:
館藏里被劃出去的一千多件;
被定成“偽作”的《江南春》在拍場上估價8800萬;
有舉報說故宮南遷的封箱文物被撕封條、“千余件流失”;
還有人說,這些東西有的還賣到了國外。
劇情是不是一下子就變得非常“懸疑”?
就在風口浪尖上,媒體找到徐湖平,他接受了采訪。
畫面我看了幾遍,說句實話,比文字還刺眼。
他坐在鏡頭前,說自己退休之后不問世事,現在血糖高,前列腺也不好,不是書畫鑒定專家,一切以調查結果為準。話術挺標準,姿態也不算激進。
問題不在他說了什么,而在他背后“站著”什么。
鏡頭掃過去,黃花梨太師椅,滿屋紅木,柜子里擺著駱駝唐三彩、宋代鈞窯出戟尊。哪怕把它們全當成仿品,都不太像普通退休干部的家裝水平。
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是真藏品,還是“贗品”里挑出來的?
和外面的古董商、拍賣行有沒有關系?
他和收藏《江南春》的藝蘭齋陸挺之間,究竟是普通朋友,還是有更深的牽連?
網傳他兒子搞拍賣,這事也還沒一個權威說法。
這些現在都還是問號,只能等調查。但有一點很現實:國家文物局工作組進駐,江蘇聯合調查組也成立了,這些疑問不可能繞過去。
如果真查出有人拿著國寶去行賄、去變現,甚至賣給國外藏家,那已經不是一般腐敗,而是徹頭徹尾的民族傷疤。
說回南京博物院本身。
按理說,博物館該是離商業邏輯最遠的地方,更多是責任、傳承、保護。可現實里,一些人的心思,明顯早就不在“守護”上了。
你看龐家的遭遇就明白了。
1959年,無償捐贈137幅書畫,是真情實意地把家底交給國家;
幾十年后,家屬才知道,有5幅早被當“假貨”處理掉了;
等再追問,對方拿不出完整的流轉資料,也沒人提前打個招呼說“我們準備處置你家的東西”。
站在普通人角度,最難受的是那種“被當成局外人”的感覺。
捐的時候,國家說“你放心交給我們”;
多年后翻舊賬,卻發現“你的東西怎么處置,你根本沒資格知道”。
這事一出來,不光傷的是龐家人的心,也讓一大批有捐贈意愿的人打退堂鼓。誰還敢輕易往外捐?心里都會打一個問號:這些東西,到底是進了展柜,還是進了誰的“私人收藏室”。
這也是我為什么特別在意這次“同日雙調查”的信號。
國家文物局的工作組,代表的是專業線往下查,給出一個“行業內站得住腳”的結論;江蘇省委省政府牽頭的聯合調查組,把紀委、公安、政法都拉進來,意味著一旦發現問題,后面可能就是立案、追責這一整套流程。
說白了,這不再是“文物管理是不是規范”的單純問題,而是“有沒有人違法犯罪”。
官方這次講得很明白:對違法違規問題要“絕不姑息”,調查情況會“及時向社會公布”。這兩句話放在公告里,不是裝飾,壓力是實打實摁在自己頭上的。
當然,有一點也得提醒一下:輿論現在有點情緒上頭了,動不動就是“鐵證如山”“一看就有問題”。我理解這種氣氛,大家這么激動,是因為太在乎這些文物,也太怕國寶在自己這代人手上丟了。
不過,不管情緒有多急,程序還得走在前面。
舉報再詳細,也只是線索,不是判決書。
鏡頭里的豪華擺件,再扎眼,也不能替代證據鏈。
網上那些傳說、段子,有些能佐證問題,有些可能只是添油加醋。
在這個節點上,最需要的恰恰是兩件事:查清楚、說明白。
一邊,不能把任何一個可能的壞人放過去;
另一邊,也不能靠“印象”和“猜測”去壓一個人,把該法院說的話提前交給輿論場說。
更現實的一點是,現在南博前兩任院長、好幾位關鍵專家都已經去世了,真正了解當年操作細節的人,越來越少。無論怎么說,徐湖平現在都是一個“關鍵在世者”。
所以,有人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得好好保護他。哪怕你對他再不滿,也不能忘了另一個事實:只有人活著,有些真相才有機會被說出來。
南博這場大戲,演到今天,已經遠遠超出了“幾幅畫”的范圍。
它戳破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當文物和權力、金錢纏繞在一起,博物館到底是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些我們以為被妥善保管的歷史記憶,到底有多少在賬面上,有多少已經悄無聲息地換了主人?
這次國家文物局和江蘇省的“同日出手”,在我看來,是一次遲到但必須要來的“總清算”。不僅是查南博,也是給所有文博機構提個醒:
“前店后院”的模糊地帶,是該徹底關門的時候了;
“贗品劃撥”的口子,要有更透明、更嚴格的機制;
每一件文物背后的編號、去向,都應該經得起幾十年后被家屬、被公眾翻出來追問。
寫到這,我心里挺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調查能刨根問底,哪怕牽扯到誰、牽扯到哪個系統,都別縮手;
另一方面,也真心希望,別冤枉任何一個清白的人,不讓那些本來認真守護文物的工作者被一起拖下水。
這次調查結果還沒出來,很多細節還在“等待官方通報”。那接下來該怎么盯、怎么看、怎么監督,可能就不只是媒體和相關部門的事了。
你怎么看這件事?
你還敢把家傳的好東西交給博物館嗎?
評論區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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