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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祖宅不一般,始建在清同治年間,是龐云鏳落下的第一鋤頭,后來由龐萊臣擴建到4740平方米,坐北朝南,橫跨南潯東大街,墻外就是張靜江家族宅院,只隔一道墻,雕花窗欞還在,梁柱的木紋能摸到歲月的痕,隨宅一并捐出的舊藏書畫與老家具,被一件件整理進展柜,手感里都是舊時光。
很多人都沒想到捐的節點會在此刻,龐叔令這邊正追著南博要說法,1959年的137件清單里,明代仇英《江南春》曾被定為“偽作”,處置價寫成6800元,2025年出現在北京拍場,估價標到8800萬元,再往下翻,還有趙光輔《雙馬圖軸》在內的4件去向不明,清單上空著的欄,家屬在等一個能對得起歷史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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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叔令年過七十,聽到《江南春》的流轉情況,連夜聯系南博,鑒定原件與流轉記錄一再嘗試,窗口的反饋始終拿不到關鍵材料,捐祖宅這件事卻沒落下,這已經是龐家第三次大規模無償捐贈,1959年先捐137件,后續又補捐11件,里頭有宋徽宗真跡,還有兩幅被“借走”終未歸返的畫,最后被記作捐贈,家族賬本里把它們放回到公共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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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拐回到糾紛本身,南博前院長周慶基對《法治日報》講了一段舊事,九十年代的處置流程很散,鑒定小組人數少,報告有改動,部分被定為“偽作”的藏品存在真跡因素,流轉路徑不夠公開,信息披露不完整,外界看不清內部鏈條,很多問題就像懸在半空。
祖宅是一個入口,往里走能摸到近代企業史的脈絡,龐家起家在輯里湖絲,龐萊臣接過產業,創辦杭州世經繅絲廠、上海龍章造紙廠,還投了電燈公司與銀行,一塊塊牌匾撐起民族工商業的骨架,宅里“虛齋”分支是他看畫藏畫的地方,核心名跡多年前已捐出,桌上留著《虛齋名畫錄》的手稿,紙頁翻開能看到來源與考證的筆跡,江南收藏的氣脈就在這些字里行間。
回頭看《江南春》的材料,家族拿到的1961年鑒定原件寫著“陳鎏題引首真”,陳鎏卒年晚于仇英,說明畫面存在明代真跡部分,南博對外給媒體的材料里有遮擋,法庭環節提到“涉密”,完整報告沒有公開給當事人,這些節點目前都在調查的范圍里。
維權這條路走得并不順暢,從2025年6月提起訴訟開始,家屬接到匿名電話,專家證人出現改口,圈內有人不愿卷入爭議,龐叔令把訴求壓到“資料要完整、流轉要清楚”,同時沒有停下捐贈這條線,他說兩件事并行不沖突,一邊追問事實,一邊把祖宅整理好交給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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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上的討論集中到“值得與否”,很多留言簡短,“捐的是家風,也是制度信任”,“請給出清晰的處置說明”,話題榜上數據走得很快,閱讀量把更多人引到南潯,門口的隊伍在石橋邊排成一條長線。
走進新開的展室,復原的“虛齋書房”很抓人,案上擺著龐萊臣用過的硯,墻上掛“嘉惠學林”匾,柜里攤開的《虛齋名畫錄》手稿把每件藏品的來龍去脈寫得清楚,參觀的人跟著編號一路看過去,能把一位收藏家的方法與尺度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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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學者把這次捐贈的意義說得很明白,“在行業公信力承壓的時候,這是一劑強心針”,呼吁博物館完善捐贈管理制度,把權責流程公開,把捐贈者權益保護到位,讓善意有落點,讓程序可追溯,這些建議落在制度層面,越早做越能減少誤解。
把時間軸再往前撥,龐家的家國取向不止于藏畫買畫,民國時期,把上海的英式別墅無償提供給孫中山、宋慶齡居住,這里曾是同盟會財政部臨時辦事處,抗戰階段,龐萊臣處置多件藏品,籌集經費支援前線,今天的祖宅捐出,還是同一條線,家族做事的起點沒有變。
開館首日的觀眾不少,從上海來的王先生站在龐萊臣書法前看了很久,“之前只知道收藏實力,現在更看見承擔與分寸”,有家長帶著孩子在“虛齋”前解釋“記賬、考據、守信”的意思,孩子把字念出來,抬頭又去看梁上的斗拱,走廊里聲音不高,腳步聲一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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