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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貓三刀
當一幅仇英的《江南春》從8800萬跌回6800元,這場跨越幾十年的贗品之爭,撕開了最后的體面。
故事要從今年12月說起。捐贈人龐叔令女士發現,自家上世紀捐給南京博物院的一批文物里,那幅明代仇英的《江南春》竟赫然出現在拍賣展臺上。
隨著她向國家文物部門舉報,輿情嘩然之下,南京博物院在12月17日發出一紙簡短聲明:龐家捐贈的文物中有5幅是贗品,已按流程處理。
按的什么流程?院方出示的發票顯示:那幅如今估值8800萬的《江南春》,當年由化名顧客之人以6800元買走。而審批單上密密麻麻的簽字里,總繞不開一個名字——時任南京博物院院長徐湖平。
面對記者采訪,年逾八旬的徐湖平淡定回應:年紀大了,當年沒經手,也不是鑒定專家,不清楚。調查組已成立,我們不要說三道四。
話音未落,一位名為南博典藏人的視頻博主,竟舉著工作證實名舉報了這位老院長。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人正是南博典藏部退休職工郭禮典,工號08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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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報的三條核心內容,條條見血:
其一,南京朝天宮庫房內存放的故宮南遷文物共2211箱、10萬余件,徐湖平任內擅自撕毀封條,取出大量文物。
其二,指使鑒定專家將部分真品定為贗品,低價賣入自己主管的江蘇省文物商店,再轉手至其子徐湘江在上海經營的拍賣公司,最終流向法國商人與各地文物販子,牟取暴利。
其三,自2008年起,40多名員工集體聯名舉報多次,均因行賄對象較多、勢力強大而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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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番指控屬實,這就不再是簡單的管理疏漏,而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系統性文物流失。從故宮南遷的2211箱,到龐家捐贈的5幅贗品,從6800元的審批單到8800萬的拍賣價,從2008年的聯名信到2025年的視頻舉報——整整17年,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國有文物的庫房與拍賣行之間,打通了完美的套利鏈條。
更諷刺的是,當輿論場還在為南京博物院的贗品說爭論不休時,另一位叛徒卻被舊事重提。2018年,翁同龢后人翁萬戈百歲誕辰當天,宣布將183件家藏文物無償捐給美國波士頓美術館,遭致罵聲一片。面對質疑,老人只淡淡回了一句:中國保護不了它們。
當時這句話被視作數典忘祖。如今看來,究竟是危言聳聽,還是一語成讖?
當文物的命運取決于院長的封條與專家的筆頭,當6800元的贗品能搖身變成8800萬的真跡,當40多名職工的舉報信抵不過勢力強大四個字——我們或許該問的,不是翁萬戈為何要把文物捐出去,而是為什么總有人能把公家的文物送出去。
調查組已介入。這一次,希望它不要再石沉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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