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月的北京,人民大會堂里掌聲此起彼伏。一個肩扛兩杠三星、胸口掛著一枚一等功獎章的大校與將軍們并排站在領獎席上,他的名字叫唐立忠。臺下的不少來賓低聲詢問:這位大校當年到底經歷了什么?答案要回溯至九年前的云南邊境。
1978年12月,祖國各地的征兵工作進入最后沖刺,湖南祁陽縣一個17歲的農村少年通過體檢。他握著錄取通知書時沒料到,52天之后便會踏上真正的生死戰場。唐立忠個頭不算高,卻結實耐勞,連長看完新兵記錄,隨手寫下“體能突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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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隊的日子緊張而單調。別人練隊列時抱怨腳底起泡,唐立忠卻在夜里摸到操場反復匍匐。有人勸他歇一歇,他搖頭說道:“打仗不會通知你腳疼。”這句大白話讓周圍老兵印象深刻。也正因如此,他被分到41軍123師368團特務連工兵排——這里的活兒少不了爆破。
1979年2月17日凌晨,邊境線上炮火點亮夜空,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特務連受命攻取八達嶺、八姑嶺兩處制高點,為后續縱深部隊開辟通道。此時唐立忠的軍齡只有52天,戰史上極少有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受實戰考驗。隊伍出發前,排長簡單交代:“先偵、后爆,留神暗堡火力。”
上午九點左右,我軍已控制第一道山梁,越軍卻憑借交叉暗堡封鎖前進路線。偵察得知,對面布防一個加強營,三座暗堡互為犄角,必須全部摧毀。排長原打算讓經驗老到的下士帶隊。唐立忠突然站直,聲音不大卻透著股狠勁:“讓我去,保證完成。”排長皺眉,正要拒絕,只聽他補了一句:“我熟工兵器材,省口令。”
還沒等命令下達,唐立忠已取走八公斤炸藥包和兩枚手榴彈,沿著山脊滑下去。班長咬牙一句“掩護!”槍口隨即噴火。越軍被迫伏下,第一道火力點轉而壓向射擊線。唐立忠借機滑進距離暗堡二十米的灌木,卻仍被哨兵察覺。手榴彈擲出,爆炸聲蓋住機槍噠噠。趁濃煙,他貼墻塞進炸藥包,飛身撲倒石溝。“轟”——第一座暗堡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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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未散,越軍立刻調整剩余兩座暗堡的火力焦點,彈雨像篩子般掃過。特務連迅速占領剛被炸出的空殼,為唐立忠提供射擊點。此刻他狼狽地摸向第二目標,問題卻來了——炸藥剩余不足。幸好戰友彭森華帶著備用炸包趕到,沒等多說兩句就把炸藥塞他手里。彭森華笑罵:“別磨蹭,排長催命呢!”唐立忠咧嘴:“記你一功。”
第二座暗堡被順利掀翻,情況隨之變得更兇險。第三座暗堡位于小山包頂部,外側有機槍掩體三處。若無法一次成功,敵人就會組織反撲。班長在電臺里急喊:“別再冒進,先集合研究!”耳機另一端只傳來一句短促回應:“使命在身,稍后集合。”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
唐立忠帶著僅剩的一包炸藥,沿著半人高的亂石溝匍匐。越軍已大致捕捉到他的動向,重機槍火舌綿延不絕。為了擾亂射手,他故意在左側投擲最后一枚手榴彈,同時斜插向右。彈幕被吸引,他猛然起身沖刺七八米,貼近暗堡外墻,拔掉導火索,以身體擋住風口,確保火帽正常燃燒。爆炸后,暗堡裂口仍不夠大。他撐起身又塞進幾支反坦克破甲雷,這一次,整個上方混凝土板被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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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完成,他被碎石震出兩米遠,左臂擦傷,頭盔滾落,耳中嗡鳴不停。特務連趁勢沖鋒,占領高地。戰斗結束時,唐立忠的襯衣被汗水、塵土與血跡混成灰黑色,表情卻異常平靜。衛生員給他包扎,他嘟囔一句:“暗堡真硬,下次多帶點料。”
戰后清點,特務連傷亡不輕,卻成功為師部打開通道,368團當日推進入越境縱深六公里。軍區通令嘉獎。軍齡尚不足兩個月的列兵唐立忠被記一等功。授獎令下達時,有干部開玩笑:“新兵戴上紅花,別把自己嚇著。”唐立忠搔搔后腦,憨聲回答:“炸藥嚇不著,紅花更不怕。”
此后的歲月,他先后參與邊境防御工程、87式爆破器材評估、野外防化攻堅試驗,對爆破技術愈發熟稔。1988年8月,解放軍恢復實行軍銜制,經過層層考評,時年28歲的唐立忠被授予大校軍銜,并獲得“爆破英雄”榮譽稱號。對于一個農村籍戰士而言,這枚“大校”肩章分量極重,卻也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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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唐立忠轉業到廣東開平市人民武裝部。地方基礎薄弱,他帶著部隊時期的硬作風跑遍山區,整修靶場、完善民兵連點驗制度,數年下來,小小的武裝部面貌大變。2015年正式退休時,街坊們提起他仍習慣喊一聲“唐大校”,那是對軍功最樸素的致敬。
關于“立下一等功后是什么軍銜”這個疑問,答案已經寫在他的肩章:大校。不同于戰時破格提干的特例,這枚肩章包含了后續十年里每一次考核、每一次帶兵的成績。硬功夫加上硬作風,讓那個52天的新兵真正成長為高級軍官。
唐立忠如今回鄉不多談戰事。偶爾有年輕人追問,他只擺擺手:“真想知道爆破訣竅,先把體能練到合格線。”言語平淡,卻和當年“打仗不會通知你腳疼”是同一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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