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給古人上柱香,還得先打報告、過政審,最后讓解放軍叔叔陪著走完全程。
這事兒聽著是不是像在編段子?
但這在福建福州,還真就是個雷打不動的規矩。
你要是去福州北郊的馬鞍村,想拜一拜那位寫出“茍利國家生死以”的老人家,你就得享受這待遇。
因為這位晚清名臣的墓,不偏不倚,正好就在福建省軍區的大院里頭。
這是全中國唯一一個,由現役部隊全天候站崗放哨的古墓。
很多人第一次聽說這事兒都覺得懵,這倆也不搭界啊。
一個是清朝的封疆大吏,一個是現代化的軍事指揮機關,怎么就湊到一塊去了?
這要是放在風水書里,估計都找不出解法。
這事兒吧,得把日歷翻回1956年。
那陣子海峽對面的局勢那是相當緊張,老蔣在那邊天天喊著要“反攻”,福建這就成了最前線,空氣里全是火藥味。
福州軍區的大佬們一合計,現在的指揮所太暴露了,得搬。
搬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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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選中了鼓樓區的馬鞍村。
這地方地形好,依山傍水,適合挖防空洞,防個炸彈核武啥的都沒問題。
說干就干,當時那是幾千號解放軍官兵加上民工,扛著鋤頭鐵鍬就上山了。
那是戰備工程,時間就是命,挖掘機推土機轟隆隆地往前推。
就在大家干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出事了。
工人們在一片亂糟糟的松柏林子里,一鏟子下去,挖到了石頭構件。
扒開雜草一看,好家伙,好大一座墓。
按照那時候的規矩,特別是這種十萬火急的戰備工程,遇到這種擋路的舊墳頭,基本上就一個處理辦法:遷走。
要是沒人認領或者是亂葬崗,那就直接推平。
畢竟在打仗面前,死人得給活人讓路。
工程隊的負責人也是這么想的,直到他拿水沖了沖墓碑,看清了上面的字。
碑上刻著:“皇清誥封資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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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
這下現場安靜了。
這不是一般的土財主,這是林則徐。
就是那個在虎門把鴉片銷毀,硬剛英國人的那個林文忠公。
這下事情大條了。
消息一級一級往上報,最后這燙手山芋直接擺到了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的桌子上。
韓先楚是誰?
那是開國上將,打仗那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人送外號“旋風司令”。
但這會兒他也犯難了。
一邊是設計圖紙都定死的戰備工程,每一米坑道都是算好的;一邊是民族英雄的安息地。
要是把林則徐的墓給推了,這脊梁骨怕是要被老百姓戳斷。
韓將軍是個粗人,但他懂什么叫硬骨頭。
他當場就拍了桌子:“挖誰的也不能挖林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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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改道!”
這一句話,工程預算得增加不少,工期也得拖,但在場沒一個人反對。
最后,新的設計方案硬是繞了一個大彎,把林則徐墓完完整整地留了下來。
不光留下來了,軍區還把這塊地劃進了營區,直接給圈起來保護了。
這操作,放在歷史上也是沒誰了。
一位一百多年前的大清總督,死后竟然讓共產黨的人民軍隊給他看家護院。
這要是林則徐泉下有知,估計得把那副近視眼鏡驚掉下來。
說起來,林則徐這個人,在晚清那個爛泥塘一樣的官場里,確實是個異類。
道光年間那會兒,滿朝文武是個什么德行?
大家心里都有數。
當官的忙著貪錢,貴族忙著遛鳥聽戲,對外面世界發生了什么,那是眼一閉,不聽不看。
在他們眼里,英國人就是一群腿大概不能打彎的“蠻夷”。
林則徐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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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福州窮人家出來的孩子,知道民間疾苦。
他在廣東禁煙的時候,干了一件讓同僚們覺得“腦子有病”的事。
他派人專門去澳門,干嘛呢?
買報紙。
買那種洋人看的《倫敦新聞畫報》,還有各種西方的書籍。
買了回來他也看不懂啊,就專門找了幾個翻譯,把這些東西翻譯成中文。
他就是想搞明白,這群紅毛鬼子到底在想什么,他們的船為什么跑得那么快,炮為什么打得那么遠。
這在當時叫“刺探夷情”,也就是現在的情報工作。
后來那本著名的《海國圖志》,魏源能寫出來,很大程度上就是靠林則徐整理的這堆《四洲志》當底子。
別人都在做天朝上國的迷夢,就他一個人睜開眼看了看外面,結果被嚇出一身冷汗。
但是吧,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
林則徐剛在虎門搞出那么大動靜,英國人的軍艦一開過來,清政府那幫軟骨頭就慌了。
為了求和,道光皇帝直接把林則徐給賣了,革職查辦,發配新疆伊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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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那畫面,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剛立了大功,轉眼就被流放到幾千里外的大西北。
在西安和家里人告別的時候,他心里得多難受?
但他沒哭天喊地,就寫了兩句詩:“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只要對國家有利,我這條命都可以豁出去,怎么能因為有禍就躲,有福就上呢?
這骨頭,是真硬。
這塊硬骨頭最后歸葬在福州馬鞍村,其實也是一番折騰。
這地方本來是他給爹媽選的。
早在1826年,他媽去世的時候,他就回來守孝,在這里修了墓。
這墓地很有意思,依山而建,形狀是個“如意”形。
用的是當時最好的三合土,那是糯米湯拌著石灰夯出來的,比現在的混凝土還結實。
1850年,他在去廣西平定太平天國的路上病死了,靈柩運回福州,就跟父母葬在了一起。
不過,清朝那是真不爭氣。
林則徐死后雖然給了各種榮譽,還立了碑,但大清最后還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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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那會兒兵荒馬亂的,這墓地一度荒草叢生,差點就找不著了。
直到后來被劃進軍區大院,這地方才算是真正安生了。
現在你去那看,感覺特別奇妙。
整個墓地修整得特別干凈。
每到清明節,不用上面下命令,連隊里的那些年輕戰士,就會拿著掃把抹布過來。
掃落葉的掃落葉,擦墓碑的擦墓碑。
在這些二十來歲的小伙子眼里,林則徐不像是歷史書上那個遙遠的老頭,倒像是個住在隔壁的“老首長”。
這里面還有個更有意思的巧合。
現在的福建省委、省政府,搬來搬去,最后又搬回了當年林則徐辦公的地方附近。
而林則徐的墓,卻留在了軍營里。
這仿佛是老天爺特意安排的一場錯位。
林則徐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么?
就是手里沒有一支能打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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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睜睜看著英國人的堅船利炮把大清的水師打得稀里嘩啦,自己滿腹經綸卻無力回天。
他做夢都想要一支強大的軍隊,想要先進的武器。
生前沒守住的國門,死后讓解放軍給他守大門。
現在,在他長眠的地方周圍,全是雷達、導彈,還有現代化的人民軍隊。
每天早上出操的口號聲,訓練場上的喊殺聲,都能傳到他的墓前。
有人開玩笑說,林公現在肯定睡得特別踏實。
當你站在那座經歷了風吹雨打的墓碑前,看著碑上那些斑駁的字跡,再扭頭看看旁邊站崗的年輕哨兵,那種時空交錯的感覺,真的會讓人鼻子一酸。
這大概就是歷史給這位孤獨的愛國者,遲到了一百多年的最好交代。
1988年,這里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但對林則徐來說,那個冷冰冰的牌子,恐怕遠沒有身邊這群穿軍裝的后生值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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