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清不喜歡情緒用事,她向來理智且冷靜。
可在夢里,她一反常態(tài),歇斯底里和謝京嶼吵了一架。
“你說你很累,但我也說過我可以飛回國內(nèi)看你。是你生氣地拒絕我,說我不該懷疑你對我永生不變的愛。”
“你怨我出國,可這是我們商量過后的結(jié)果!你說我的人生中不該只有愛情,我也承諾,畢業(yè)后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不再離開。”
“我讀懂你的疲倦,也追問過你原因。是你以不想讓我擔(dān)心為由,不讓我知道,更換話題。”
她發(fā)了瘋般質(zhì)問謝京嶼,而夢的結(jié)局和現(xiàn)實一樣,不歡而散。
翌日醒來,江離清頭疼欲裂,抬眸和謝京嶼四目相對。
僵持片刻,望向女人血色盡失的臉,謝京嶼到底嘆了一口氣。
“我們好好的,別鬧了,行不行?”
他在白色襯衫外套了過膝的黑色大衣,風(fēng)度翩翩,半蹲下身子,低下頭給她穿上保暖的靴子。
男人凌厲俊朗的側(cè)臉和記憶中少年稚嫩的臉龐相重合,江離清內(nèi)心卻渾然沒有了怦然心動,而是泛著苦與冷。
“我和童初晴,只是上下級。你不信,我今天就帶你去醫(yī)院看看。”
“好。”江離清應(yīng)下,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我等會也有話跟你說。”
她昨晚決定繼續(xù)研讀,選了一所陌生的院校,也果斷訂了一周后啟程的機票。
這不是慪氣,相反,她想了很多。
無論謝京嶼是不是一時生氣,但那番話像一顆顆碎石揉進了她的血肉里,隱隱作痛,無法忽略。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純粹的愛情。如果不是,寧可丟棄,哪怕痛徹心扉。
只是,出于對謝京嶼的尊重,江離清想,告訴他一聲,至少落個好聚好散的體面結(jié)果。
一路無話到了醫(yī)院樓下。
停車時,謝京嶼接到了一個來電,隱約聽得出是一把帶著哭腔的女聲。
不知那邊說了什么,他側(cè)身說臨時有些急事要處理,讓江離清先去辦公室等他。
江離清想說自己不識路,可車門被謝京嶼著急摔上,只能見到他匆匆忙忙的背影。
空曠得有些嚇人的停車場剩江離清一人。
醫(yī)院很大,她花了不少時間才勉強找到方向。
乘坐電梯直達十層,江離清走向護士臺,打算問問辦公室的方向。
卻聽見年輕的護士們一臉興奮:“我就說嘛!初晴只是被病人說了幾句有些委屈,一通電話,謝院長急急忙忙就來了!”
江離清腳步頓在了原地。
原來,這就是謝京嶼口中的“急事”,甚至毫不猶豫把她拋下。
“依我看,院長是把初晴當(dāng)成小女友在寵著!”
“無論是問診還是手術(shù),手把手地教,簡直是二十四孝男朋友!上次家屬還調(diào)侃他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嘞!”
有護士小聲問:“可是,院長不是有未婚妻嗎?”
另一人“切”了一聲:“國外的女朋友碰不到摸不著,哪里比得上我們小甜妹初晴?初晴甜甜一笑,院長心都要化了!”
江離清在原地站了一會,自嘲緩緩將她吞噬。
轉(zhuǎn)身朝后,這才發(fā)現(xiàn),謝京嶼和童初晴就站在走廊盡頭。
女孩身上穿著的寬大外套,江離清很眼熟,是她送給謝京嶼的周年禮物。
她還問過謝京嶼怎么不見他穿,他給的回答是,太寶貴,他藏起來了。
沒想到,依舊是騙她的。
不知這三年間,他到底編織了多少個溫柔的謊言,以至于敗露的每一剎那,都像一張交織密集的網(wǎng),縛得江離清滿身傷痕。
童初晴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謝京嶼則是溫柔替她擦拭掉臉頰的淚,眼中的寵溺滿得快要溢出來:“別哭了,我不是給你出氣了嗎?”
“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被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溫聲哄著,童初晴終于破涕為笑,隨即嘟著嘴嬌聲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昨晚和你打電話的女人,是誰呀?”
謝京嶼緘聲。
應(yīng)該只有幾秒,在可江離清眼里,有一年四季那么長。
恍若一個世紀后,她聽見謝京嶼低沉道:“只是朋友,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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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
短短兩個字,如同一柄利劍,正中江離清的眉心,刺得她鮮血淋漓又千瘡百孔。
她忽然笑了。
是啊,不熟。
不過是相伴了彼此十年、曾許過余生共白頭的陌生人罷了。
可,同樣得到答案的童初晴高興極了,明亮的眸子藏著深深的依戀與少女的羞澀。
她輕輕踮起腳尖,泛著香氣的紅唇朝謝京嶼貼去。
江離清看得真切。
謝京嶼甚至不需要往后退一步,僅需小幅度地側(cè)過臉,就可以禮貌地阻止。
可他沒有。
女孩的唇吻在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顎處。
纏綿又曖昧。
一如絞肉機攪碎了江離清的血肉,讓她死無全尸,墜入地獄。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下的樓。
直至接到了謝京嶼的來電,聲音罕見的有些發(fā)干:“你到了嗎?剛剛應(yīng)該,沒看見什么吧?”
“你是在害怕我看到什么嗎?”
江離清輕聲反問,同時眼淚劃進了嘴角。
咸澀,發(fā)酸。是她討厭的味道。
她實在不明白,謝京嶼這是在乎嗎?既然如此,又為什么選擇背叛?
“當(dāng)然沒有。”
謝京嶼松了一口氣,因為心虛和慌亂,他沒聽出女人話音里是一潭死水,輕快道:“那你快上來,不是還有事情要跟我商量嗎?”
“不去了。”呼吸帶著白霧一并飄到空中,江離清迷茫地喃喃:“這件事對你來說,好像也不重要了。”
說罷,不顧男人錯愕惱怒的聲音,掛了電話。
......
一段感情長達十年之久,清掃干凈費了很大一番功夫。
光是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情侶衣物、相機拍立得,就收拾了兩大箱。
她滿懷期待從異國他鄉(xiāng)帶回來打算安置的東西,如今一并捐贈給了慈善機構(gòu)。
送走笑容滿面的回收人員,江離清打開了玻璃柜。
玻璃外表不沾一絲灰塵,看得出主人極致的愛惜。
她緩緩拿出了里面的機票。
第一張,是二零二三年三月六日。
第一次小別勝新婚,也是那夜,在異國風(fēng)情的公寓里,她和謝京嶼初嘗禁果。
男生體溫滾燙,明明忍得滿頭大汗,愣是小心翼翼控制著渴望,不停地溫聲安撫她。
第十張,是二零二三年四月七日。
短短一個月的間隔,謝京嶼飛了十趟。因為她當(dāng)時水土不服染了風(fēng)寒,謝京嶼急得不行,和同事?lián)Q了班次,頻繁往國外跑。
那段時間,有潔癖的他下巴長出青茬,眼里有血絲,卻沒有說過一聲疲累。
第四百五十張,是二零二四年二月一日。
是他們在國外過的第一個新年。
除夕夜,外頭下著雪,里頭燃著爐火。窗外有璀璨的煙花,屋內(nèi)有如膠似漆的他們。
第七百張......
回憶一朝一夕映在眼前,江離清才恍然發(fā)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忘卻分毫。
十年,早就刻骨銘心,深入肺腑,偏偏這時候要一分一寸地硬生生抽出血肉!
象征時光的紙張被丟進了火里。
不久后,火苗熄滅,暖和的溫度也跟著散了。
望著一地灰燼,依稀看得見殘留紙張上往返的兩座城市。
A市、M國。
天與地的距離。
江離清的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半,喉嚨像是堵著膨脹的棉絮,有千萬種悲痛想要吶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謝京嶼。
我和你之間,斷得一干二凈,互不相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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