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的加減“辯證法”

近年來，舞臺科技的發展為創作者發揮藝術想象、施展藝術抱負提供了層出不窮的素材和手段。人們欣喜地看到，目前，舞臺藝術表現形式精彩且多元，打破“第四堵墻”、突破既有觀演關系的嘗試不斷出新出彩，展現出巨大的發展潛能。然而與此同時，部分創作者對技術手段和“豐富舞臺語匯”的過度迷戀，致使舞臺之上疊床架屋，為業界人士和觀眾所詬病。舞臺之上的加法與減法，還需平衡考慮。

一味做加法，顯然不可取。目前，部分舞臺藝術作品的置景、道具相當繁復龐雜，各種各樣的大屏幕、舞臺裝置等將舞臺填得滿滿當當，不僅提高了創作演出尤其是巡演的成本，亂花漸欲迷人眼式的審美取向也可能令觀眾無所適從。過度堆砌還可能淹沒藝術門類自身的特征，使得不同門類、不同作品的表現形式趨同，妨礙藝術個性的張揚。更有甚者，還可能讓舞臺藝術淪為一場聲光電感官“大秀”，技術成了核心創意缺失、思想貧瘠的遮羞布，藝術之所以成為藝術的本質反而被稀釋甚至抽離。

一味做減法，也不可取。個別論者對舞臺藝術道具、置景的體量要求較為苛刻，動輒以“大制作”相批評，似乎只有嚴格回歸傳統戲曲一桌二椅，才是當今舞美方案的“最優解”。其實，戲曲一桌二椅的傳統與彼時科技發展水平、劇場規模、舞臺大小、交通運輸條件、藝術團體運營模式等均有關，應該以歷史的、發展的、辯證的眼光看待。在現代演出條件下，重要的是繼承弘揚寫意美學，發揮傳統智慧的當代價值，而不應在字面意義上機械地理解一桌二椅，更不應刻板地以一桌二椅規訓所有藝術門類。試想，一部現實題材、現實主義風格的話劇，演員竟在一桌二椅間進行程式化無實物表演，觀眾能接受嗎？

歸根到底，適合的才是最好的。一個藝術門類之所以能存續、發展，必然有其足以吸引觀眾的、區別于其他藝術門類的本體特征；一部作品之所以能叫好、叫座，必然有其足以打動觀眾的、獨具匠心的思考與表達。藝術問題很難像數學問題那樣存在唯一正解，技術應用、舞美設計等究竟應該做加法還是減法，難以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固定標準，關鍵要看怎樣的分寸、尺度最宜突出藝術門類的本體特征、最能成全獨具匠心的思考表達。對創作者而言，重要的絕非以二元對立思維在加法與減法之間做出唯一選擇，而是在一個個具體的創作場景中，尋找那個精確的平衡點，簡約克制同時充分有效地凸顯藝術之美。

2025年12月19日《中國文化報》

第5版刊發特別報道

《舞臺的加減“辯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