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快79歲了，卻每天很不正經，丟死人了

我爸今年虛歲79，按說該是個拄著拐杖曬太陽、聽著收音機打瞌睡的老頭了，可他偏不，每天活得比小區里跳廣場舞的大媽還鬧騰，好幾次都把我臊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上周二我休班，想著陪他去菜市場買點菜。剛進菜市場大門，就聽見一陣響亮的吆喝聲，不是小販，是我爸。他站在賣豆腐的攤子前，跟攤主大媽掰扯：“你這豆腐嫩不嫩啊？我牙口不好，得吃能抿出水的那種。”大媽笑著說：“大爺放心，我這豆腐，小孩都能捏著玩。”我爸聽完，居然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案板上的豆腐，然后一本正經地說：“嗯，彈性不錯，跟你跳廣場舞的腰似的。”

周圍買菜的人“哄”地一下笑了，我臉唰地就紅了，趕緊拽他的胳膊：“爸，你干啥呢，買豆腐就買豆腐。”他倒好，回頭沖我擠眉弄眼：“這叫幽默，懂不懂？跟年輕人學學，別整天繃著個臉，跟誰欠你錢似的。”賣豆腐的大媽笑得直拍大腿，塞給他兩塊豆腐：“大爺，送你的，下回還來跟我嘮嗑啊。”我爸美滋滋地接過來，還不忘跟人家揮手：“妥嘞，明天我帶老伴來，讓她跟你學學咋保養腰。”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一路都沒跟他說話，他倒是哼著小曲，手里拎著豆腐，腳步輕快得像個小伙子。我忍不住吐槽：“爸，你都快80了，能不能正經點？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那話，多丟人啊。”他停下腳步，看著我，突然嘆了口氣：“丟人？我這輩子，前半輩子都在正經，正經地上班，正經地養家，正經地當爹當丈夫，連笑都得憋著，生怕別人說我沒個長輩樣。現在我老了，還不能活點自己的性子？”

我愣了一下，這話像根小刺，扎在我心上。

我爸年輕的時候，是真的正經。記憶里，他永遠穿著熨得筆挺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然后坐在書桌前看報紙，連說話都帶著一股子“老干部”的腔調。小時候我調皮，把鄰居家的玻璃打碎了，他沒打我沒罵我，就是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地跟我講了兩個小時的“做人要誠實”的道理，聽得我眼皮直打架，卻不敢吭聲。那時候我覺得，我爸就是個沒有感情的“道理機器”，一點都不有趣。

他變“不正經”，是從退休后開始的。

剛開始，他還只是每天去公園遛彎，后來不知怎么的，跟一群退休老頭老太太混在了一起，學起了跳廣場舞。我媽說，第一次見他跳廣場舞，差點沒笑岔氣。他個子高，四肢卻不協調，人家大媽扭腰他順拐，人家抬腿他跺腳，活像個被提線的木偶。可他一點不覺得丟人，反而跳得津津有味，還跟人家學了交誼舞，每天晚上都拉著我媽去公園“蹦跶”。

有一次家庭聚會，我表哥帶著女朋友來，我爸居然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要教人家跳華爾茲。小姑娘臉都紅了，表哥在旁邊笑得直拍桌子。我趕緊上去解圍：“爸，別鬧了，人家孩子害羞。”他卻擺擺手：“害羞啥？年輕人就是要多運動，你看你，天天坐辦公室，腰都快成直板了。”說完，還自顧自地跳了個轉圈，結果沒站穩，差點摔個屁股墩，幸好旁邊我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那一刻，我看著他滿頭的白發，和臉上那沒心沒肺的笑容，突然覺得，這個“不正經”的老頭，好像比以前那個“正經”的爸爸，更鮮活，更真實。

他的“不正經”，還不止這些。

去年我兒子過生日，他非要給孫子表演魔術。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又是上網查教程，又是去文具店買道具。生日那天，他穿著一身西裝，戴著個魔術師的帽子，神神秘秘地從口袋里掏出個手絹，說要變個鴿子出來。結果手絹一甩，鴿子沒出來，倒掉出來個皺巴巴的塑料袋，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孫子抱著他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爺爺，你這魔術也太搞笑了吧。”他也不尷尬，反而得意洋洋地說：“這叫驚喜，懂不懂？”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和孫子鬧成一團，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我過生日，他只會給我買一本作文書，或者一個筆記本，然后嚴肅地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那時候我多希望，他能像別的爸爸一樣，陪我玩，陪我鬧，哪怕只是講個笑話也好。

現在，他終于變成了我小時候想要的樣子，可我卻嫌他丟人。

有一次，我媽跟我吐槽，說我爸現在越來越“沒正形”了。早上起來，非要跟小區里的小狗打招呼，還學狗叫；去超市買東西，非要跟收銀員小姑娘貧嘴，問人家有沒有男朋友；就連看個電視，都要跟里面的演員抬杠，說人家演技不好。

我媽說：“你爸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多穩重啊，單位里的人都叫他‘老好人’。”我笑著說：“那他現在是‘老頑童’了。”

其實我知道，他的“不正經”，是藏著對生活的熱愛。

前兩年，他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那時候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話都懶得說，每天就盯著天花板發呆。我看著他那個樣子，心里難受得不行，生怕他就這么垮下去了。可出院回家沒幾天，他就又開始折騰了，先是在陽臺種了幾盆花，然后又開始學下棋，沒過多久，就又出現在了公園的廣場舞隊伍里。

我媽說，那時候醫生叮囑他，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能生氣，不能勞累。他記在心里，然后就用自己的方式，把日子過得熱熱鬧鬧的。

他的“不正經”，是對病痛的蔑視，是對生活的不服輸。

前幾天，我下班回家，看見他蹲在小區的花壇邊，跟一個五六歲的小朋友玩彈珠。小朋友輸了，癟著嘴想哭，他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顆糖，塞給小朋友：“別哭別哭，爺爺讓你贏，好不好？”小朋友破涕為笑，他也跟著笑，夕陽照在他的白發上，閃著暖暖的光。

我站在遠處，看著他，突然覺得，一點都不丟人了。

原來，一個人最幸福的樣子，不是功成名就，不是家財萬貫，而是老了以后，還能有一顆童心，還能笑得沒心沒肺，還能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

我爸快79歲了，他還是每天都很不正經，會跟賣豆腐的大媽開玩笑，會跟小區的小狗打招呼，會給孫子表演失敗的魔術。

但我再也不會覺得丟人了。

因為我知道，這個“不正經”的老頭，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認真地，熱烈地，愛著這個世界，愛著我們這個家。

這樣的他，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