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鄉,能捎我一段路不?”
1953年5月,陜西子洲縣那條塵土飛揚的土路上,一個穿著軍裝的中年人攔下了一輛破舊的牛車。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在黃土地上偶遇的男人,一個是剛剛從朝鮮戰場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志愿軍師長,一個是盼兒子盼瞎了眼的老農民。
更讓人心里發酸的是,這一路顛簸下來,兩人聊得熱火朝天,竟然誰也沒認出誰來。
01、師長回鄉,這一路走得太靜悄悄
1953年5月,這日子口特殊。朝鮮那邊的仗雖然還在打,但也接近尾聲了,不少志愿軍的高級指揮員開始輪換回國休養。
王扶之,當時是志愿軍39軍115師的師長,手里握著的是千軍萬馬,那是真正的實權派戰將。
按理說,這么大一領導回老家省親,怎么著也得有點排場吧?
只要他跟地方上稍微露個口風,別說縣長了,就是專區領導也得屁顛屁顛地安排專車,敲鑼打鼓地把他送進村。
但王扶之這人吧,倔。
他覺得回鄉看老爹是自個兒的私事,絕對不能拿公家的資源來擺譜。他怕勞民傷財,更怕給地方上添亂。
所以,這位師長愣是把警衛員、司機都留下了,自己一個人坐著長途客車晃蕩到了子洲縣城。
到了縣城一打聽,壞了,去他老家傅家新莊根本就不通車。
擺在他面前的,是十幾里的山路。
要是換了現在的年輕人,估計得愁死。但對王扶之來說,這算個啥?
在朝鮮戰場上,為了穿插迂回,他們一夜行軍百八十里那是家常便飯。這十幾里地,在他眼里那就是個飯后溜達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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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背包往肩上一甩,邁開步子就往家走。
這一路走,他這心里頭是五味雜陳。
看著路邊那些熟悉的黃土高坡,還有新分到土地正在耕種的老鄉,他心里踏實。這18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正走著呢,后頭上來一輛牛車。
趕車的是個老漢,看著前面有個穿軍裝的同志在走路,心里頭熱乎,那時候老百姓對軍人那是真親。
老漢把車停下來,招呼這個“后生”上車,說是順路捎他一段。
王扶之也沒客氣,道了聲謝就坐了上去。
這牛車慢悠悠地晃著,車輪子碾在黃土上吱吱呀呀地響。兩個男人并排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開了。
這一聊不要緊,直接聊出了一段讓人想哭的歷史。
02、那年他才12歲,為了口飯吃把命豁出去了
牛車上的老漢是個健談的人,看王扶之穿著軍裝,就問他是從哪回來的。
王扶之實話實說,是從朝鮮回來的。
一聽“朝鮮”倆字,老漢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那時候誰不知道志愿軍在朝鮮打美國鬼子啊,那是給咱中國人長臉的事兒。
老漢來了興致,非讓王扶之講講戰場上的事兒。
王扶之也就挑了幾段能說的,講給老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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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著講著,王扶之的思緒一下子就飄回到了18年前。
那是1935年,王扶之才12歲。
那時候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他5歲的時候娘就沒了,家里窮得叮當響。
他爹為了養活這個家,跑到延安去給地主家扛活,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回面。
王扶之呢?小小的年紀就得去給地主放牛,看人家臉色吃飯。
那年頭,陜北鬧紅軍。劉志丹的隊伍在這一帶活動,打土豪分田地,給窮人撐腰。
王扶之雖然年紀小,但他心里明鏡似的:跟著紅軍走,才有活路,至少能混口飽飯吃。
這想法在當時特別純粹,也特別現實。
于是,這個12歲的娃,瞞著所有人,偷偷跑去報了名。
招兵的紅軍干部看他還是個孩子,一臉的稚氣,就問他多大了。
王扶之是個機靈鬼,他知道紅軍不收太小的娃,就梗著脖子撒了個謊,說自己17歲了。
還得虧那時候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個頭躥得快,看著有1米6,這才蒙混過關,成了紅軍隊伍里的一名“小鬼”。
這事兒吧,在那會兒其實挺普遍。好多像他這么大的孩子,為了活命,為了家里少張嘴吃飯,都走上了這條路。
進了隊伍,王扶之被分到了少共營。聽聽這名字,“娃娃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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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都是些半大孩子,可打起仗來,那股子狠勁兒,連正規軍都得豎大拇指。
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1935年那場勞山戰役。
那時候紅軍窮啊,武器裝備差得要命。王扶之他們這個營,兩個人才能分到一支槍。
輪到王扶之這兒,手里就只有一根梭鏢。
你說這要是擱現在,拿根棍子去跟拿機槍的敵人拼命,那不是送死嗎?
可那時候的人,就是有股子不怕死的勁頭。
戰斗打響了,敵人是裝備精良的東北軍。那幫大兵看著沖上來的紅軍戰士個頭那么小,根本沒放在眼里,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說這就是群小屁孩。
這話算是把王扶之給惹毛了。
他和戰友們利用地形,像是小老虎一樣沖了上去。
等到敵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王扶之手里的梭鏢尖兒,已經頂在了一個大兵的喉嚨管上。
那個大兵當場就嚇尿了,乖乖地繳了槍。
就這么著,12歲的王扶之憑著一根梭鏢,繳獲了人生中的第一支步槍。
這事兒,王扶之記了一輩子。
他在牛車上跟老漢講這些的時候,語氣挺平淡,但那股子硝煙味兒,老漢似乎聞到了。
03、18年沒回過家,他從娃娃兵打成了王牌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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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還在慢悠悠地走著。
老漢聽得入迷,時不時嘆口氣,嘴里念叨著:“不容易,真不容易。”
王扶之看著老漢那滿臉的褶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這18年,他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從陜北到華北,從抗日戰場到解放戰場,他這雙腳板,幾乎把半個中國都丈量遍了。
因為上過三個月的私塾,認識幾個字,他在部隊里那就是“知識分子”。
這在當時可是個寶。
所以他進步特別快,13歲就入了黨。這資歷,說出去能嚇死人,比后來好多大名鼎鼎的將軍入黨時間都早。
抗戰那是真苦。
他在115師待過,后來又去了新四軍第3師。那時候在蘇北跟鬼子周旋,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得時刻提防著鬼子的掃蕩。
好不容易把鬼子趕跑了,蔣介石又發動了內戰。
王扶之又跟著部隊去了東北。
這一去,就是大場面。
從東北民主聯軍到第四野戰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四野”。那可是林總帶出來的虎狼之師。
王扶之在39軍,這是四野的主力,王牌中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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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松花江邊一路打到了廣西的鎮南關。
遼沈戰役、平津戰役、衡寶戰役,哪一場不是硬骨頭?哪一場不是尸山血海?
王扶之也從當年的“紅小鬼”,一步步成長為團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指揮員。
這期間,整整18年啊。
不是他不想家,是根本回不去。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那時候通信斷絕,兵荒馬亂的,一封信寄出去,能不能到都是個未知數。
再加上部隊流動性太大,今天在東北,明天可能就入關了,后天又跑到大西南去了。
這就導致了他和家里徹底斷了聯系。
他不知道老爹還活沒活著,老爹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這種煎熬,放在那個年代,是無數家庭的常態。
誰家里還沒個當兵走丟了的人呢?
王扶之坐在牛車上,看著這片生養他的黃土地,心里想著:這次回來,要是老爹不在了,就去墳頭上磕幾個頭;要是還在,那就好好盡盡孝。
可他萬萬沒想到,命運給他安排了一場如此戲劇性的重逢。
04、兩只蒼蠅救了一命,這事兒比電影還玄乎
老漢聽完了國內打仗的事兒,又問起了朝鮮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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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扶之就跟他講起了在朝鮮那幾年的經歷。
這可是真正的“高科技戰爭”,美國人的飛機大炮那不是鬧著玩的。
39軍是第一批入朝參戰的部隊。
剛去那會兒,那是真難。
第一次戰役,在溫井,王扶之帶著團里的人,直接把美國的一支王牌部隊給干趴下了,立了頭功。
那時候美國人狂啊,根本沒把中國軍隊放在眼里,結果被39軍狠狠教做人。
但戰爭總是殘酷的。
1952年夏天,那會兒雙方正在談判桌上扯皮,戰場上也沒閑著,互相在那兒搞陣地戰。
王扶之當時已經是代理師長了,在臨津江以東的陣地上堅守。
8月2號那天,王扶之正在坑道指揮所里研究作戰方案,旁邊還有幾個新華社的記者和機關干部。
突然,地動山搖。
美軍的重磅炸彈直接命中了他這個指揮所所在的山頭。
那威力太大,坑道瞬間就塌了。
王扶之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氣浪把他推到了坑道的最深處,緊接著就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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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死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被埋了。
和他一起被埋在里面的,還有好幾個人。
經過一番摸索和呼喊,最后確認,活著的只剩下他和另外兩名干事。其他的戰友,都已經犧牲了。
這情況,簡直就是絕境。
深埋地下,沒有光,空氣越來越稀薄,沒有水,沒有食物。
換一般人,心態早就崩了。
但王扶之是誰?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
他帶著那兩個幸存的戰友,在黑暗中摸索,硬是把壓在身上的石頭木頭挪開,清理出一小塊空間。
為了活下去,他們甚至做好了喝尿的準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種窒息感越來越強。
就在他們快要絕望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在這封閉的死地里,竟然飛出來了兩只蒼蠅!
你說這蒼蠅平時挺招人煩的吧?但在此刻,這就是天使啊!
有蒼蠅,就說明這坑道并沒有完全封死,肯定有縫隙通向外面,也就意味著有空氣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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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給了王扶之他們巨大的信心。
而在外面,彭德懷司令員知道了王扶之被埋的消息,直接下了死命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王扶之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工兵部隊發了瘋似的挖。
挖到后來,工兵們也看到了那幾只從縫隙里飛出來的蒼蠅。
大家伙兒一分析:有蒼蠅飛出來,說明里面有空氣,人肯定還活著!
這下子,大家更有了干勁,同時也更加小心,生怕造成二次塌方。
終于,在被埋了30多個小時后,坑道被打通了。
王扶之他們三個,奇跡般地獲救了。
這事兒傳出去,都說是命大。
打那以后,王扶之就有個怪癖:一輩子不打蒼蠅。
他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故事講得驚心動魄,趕車的老漢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直拍大腿說:“這命真是撿回來的啊!”
05、車夫竟是親爹,這相認場面太催淚
故事講完了,牛車也快到地頭了。
老漢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觸動了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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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唉,我家也有個娃,當年也當了紅軍。”
王扶之心里一動,順嘴問道:“那是哪年的事兒啊?”
老漢望著前面的路,眼神有點發直:“就是鬧紅軍那年,1935年7月走的。”
這一句話,讓王扶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這時間,跟他參軍的時間一模一樣。
老漢接著說:“那娃走的時候才12歲,還是個愣頭青呢。不過這娃長得高,那時候就有1米6了。”
聽到這兒,王扶之的手心開始冒汗了。
時間對得上,年齡對得上,身高也對得上。
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兒?
他強壓著心頭的巨浪,試探著問:“大爺,您那娃叫啥名啊?”
老漢搖搖頭,聲音里帶著哭腔:“這么多年沒信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活著,應該跟你差不多歲數了。”
此時,牛車已經到了傅家新莊的村口。
熟悉的村景映入眼簾,雖然有些變化,但大致的輪廓還在。
王扶之再也忍不住了。
他從牛車上跳下來,站在老漢面前,整了整軍裝,顫抖著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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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我也叫王扶之,我是傅家新莊的。”
這一聲,像是晴天霹靂。
老漢手里的鞭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威武的軍官。
他想從這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找回當年的那個放牛娃的影子。
可是,太難了。
18年啊。
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已經是滿臉剛毅的中年將軍;而當年那個壯實的漢子,如今已經被歲月和苦難壓彎了腰,老得像個80歲的人。
兩個人都變了樣。
老漢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王扶之的臉,嘴唇哆嗦著:“你是……扶之?真的是我的扶之?”
王扶之眼淚嘩地一下就下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爹!我是扶之啊!我回來了!”
這一聲“爹”,遲到了整整18年。
老漢一把抱住兒子,老淚縱橫,哭得像個孩子。
周圍的鄉親們聽到動靜都圍了過來,一看這場景,也都跟著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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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這一路拉著首長聊天的趕車老漢,竟然就是首長的親爹!
這劇情,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拍。
后來大家才弄明白,為啥父子倆一路都沒認出來。
王扶之離家太早,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這18年又是風餐露宿,氣質樣貌早就脫胎換骨了。
而老父親呢,這些年一個人守著破家,日子過得苦,人老得特別快。
再加上王扶之潛意識里覺得父親應該才60歲出頭,可眼前這老漢看著都快80了,他哪敢往那兒想啊。
這對父子,就在這村口的黃土地上,抱頭痛哭,訴說著這18年的思念。
那天晚上,王扶之家里圍滿了人。
大家伙兒看著這個當年的放牛娃,如今成了大將軍,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更多的是為這對父子的高興。
王扶之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縣。縣里的領導這才知道,原來有一位志愿軍的師長悄悄回了家。
但這時候,已經不重要了。
對于王扶之來說,沒有什么比此刻坐在自家炕頭上,陪著老爹吃頓飯更重要的事了。
1955年,全軍大授銜,王扶之被授予大校軍銜。
1964年,他又晉升為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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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才41歲,是當時最年輕的開國少將之一。
后來,他把老父親接到了城里享福,給老人家養老送終,算是彌補了這18年的虧欠。
至于那兩只救命的蒼蠅,王扶之老將軍守了一輩子的諾言,從來不打。
這事兒在軍中傳為佳話。
老將軍這輩子,活得通透,活得硬氣。
他后來活了一百多歲,成了我軍的“活化石”。
回過頭來看這事兒,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你說這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
一個師長,一輛牛車,一條土路,演繹了一出人間最真實的悲歡離合。
這比什么大片都來得震撼。
因為它真實,因為它就在咱們這片黃土地上發生過。
那一代軍人的付出,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流血犧牲,還有這種對家庭的虧欠和割舍。
但這正是他們的偉大之處。
沒有他們當年的拋家舍棄,哪有咱們今天的安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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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理,咱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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