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明這趟去綏河,本來指望著倒騰點貨,給家里那緊繃繃的日子掙口喘氣的錢。這趟出門,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錢沒賺著,還讓個叫菲菲的女人設了局,玩了一出“仙人跳”,身上帶的七千塊買貨錢,被敲了個精光。這消息傳回家里,李小珍急得火上房,可更讓她渾身發冷的,還不是這被騙的錢,而是她突然間看明白,自己的親生閨女崔夢,在這個家里,心里頭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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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說崔國明這邊。他揣著全家湊出來的七千塊錢,那是準備進些稀罕貨回來賺差價的。同去的達達是個沒經驗的,路上就被小偷摸了兜,成了身無分文的主兒,全靠崔國明接濟著。倆人到了地方,找了個小旅館落腳。夜里,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女人喊“救命”的聲音,崔國明和達達趕緊過去看。就見一個模樣挺漂亮的女人,花容失色地說屋里有大老鼠,怕得不行。這女人就是菲菲。當時的情況有點怪,明明達達是單身小伙子,抓老鼠這活兒誰干都行,可菲菲偏偏就認準了崔國明,非要他留下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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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國明也是沒多想,覺得幫個忙而已,就讓達達先回屋了。門一關,里頭的事兒就由不得他了。那菲菲一下就撲了過來,緊接著,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就踹門進來,手里拿著相機“咔嚓”幾下,這下好了,照片成了把柄。那男人自稱是菲菲的丈夫,嚷嚷著要告崔國明耍流氓。在那個年頭,這種事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為了名聲,也為了趕緊脫身,崔國明只能把身上那七千塊錢全都掏了出去,才算了事。他和達達,最后是灰頭土臉、兩手空空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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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沒了,崔國明心里跟刀剜似的。但他當時最發愁的,還不是怎么跟李小珍交代,而是家里等著錢用的窟窿。趙海龍沒了,他那個年幼的兒子小志被托付給了劉野,可奶粉錢、生活費,崔國明這當干爹的,怎么也得幫著分擔。再加上自家收養的郭小雪,還有親閨女崔夢,哪張嘴不要吃飯,哪個孩子不要穿衣上學?這經濟上的壓力,像座山一樣壓著他。可李小珍的反應,卻遠遠超出了對錢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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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崔國明垂頭喪氣地說出錢被騙光的經過時,李小珍先是震驚,然后是憤怒,罵他糊涂,做事不牢靠。可罵著罵著,她看著眼前這個疲憊又愧疚的丈夫,再環顧這個因為不斷“添丁進口”而顯得越發擁擠、拮據的家,一種更深、更尖銳的恐懼猛地攫住了她。她突然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一樣,想起了最近女兒崔夢的種種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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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夢這孩子,以前活潑愛笑,學習成績也好,是夫妻倆的驕傲。可這半年多來,她話變少了,臉上總沒什么精神,老師也找過家長,說崔夢上課老打瞌睡,成績下滑得厲害。之前李小珍和崔國明都忙,只覺得是孩子學習累了,或者到了青春期有點情緒,沒太往深里想。可現在,把丈夫被騙、家里經濟困窘、以及對郭小雪過度關注這些事情一串起來,李小珍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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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仔細回想細節。郭小雪剛來家里時,因為經歷了父親去世,全家人都心疼她,處處照顧她的情緒,好吃的、好用的,都緊著她,崔夢也懂事,常常讓著小雪。可問題就出在這里。有一次,崔夢私下跟媽媽抱怨,說小雪姐姐晚上睡覺總磨牙說夢話,聲音挺大,吵得她睡不好。李小珍當時只是隨口安撫了女兒兩句,轉頭就去關心小雪是不是做噩夢了,讓崔夢“忍一忍,姐姐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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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李小珍為了哄小雪開心,給兩個女孩買了一模一樣的新鞋子,那是小雪喜歡的款式。沒想到崔夢并不喜歡,覺得媽媽只顧著小雪的喜好,忽略了自己的感受,為此鬧了脾氣。結果呢?崔國明回來,不問青紅皂白,就先讓崔夢給小雪道歉,最后還要求兩個女孩擁抱和好。崔夢照做了,但那雙眼睛里的失落和委屈,李小珍現在才后知后覺地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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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因為崔國明和李小珍的善良,接連收養了遭遇不幸的郭小雪,又因為同情而格外關照失去父親的小志(雖由劉野主要撫養,但崔家也承擔部分費用),無形中,資源被分散了,注意力被轉移了。大家都覺得,崔夢是親生女兒,有父母完整的愛,生活穩定,所以“應該”更懂事,更謙讓,更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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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郭小雪是“客人”,是“可憐的孩子”,需要加倍的愛護和補償。這種看似合理的“區別對待”,日積月累,卻在崔夢心里劃下了一道道看不見的傷口。她得到的關注變少了,她的需求被排在后面,她的委屈不被重視,甚至她正常的情緒反應也被要求為了“家庭和諧”而壓抑下去。她睡眠不足,精神萎靡,成績下滑,這些求救信號,都被父母忙于應付生活壓力和處理其他孩子的問題而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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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光顧著向外散發善意,去溫暖那些遭遇寒風的孩子,卻不知不覺中,讓自己的親生女兒站在了愛的陰影里,承受著本不該她這個年紀承受的忽視和心理壓力。崔夢所受到的“傷害”,不是打罵,不是凍餓,而是一種被“理所當然”地排在后位、情感需求被長期漠視的“冷落”。這種傷害,安靜而持久,對一個正在成長、敏感的女孩來說,可能比物質的匱乏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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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國明和李小珍,他們的考驗,從如何共同渡過這個經濟難關開始,更從如何修補與女兒崔夢之間那道悄然出現的裂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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