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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年中就已經聽說過相關傳聞,當時即使覺得突然,但不會太過驚訝。
我在今年3月份剛采訪過他,當時純電CLA全球首發,除了接受馬不停蹄的采訪之外,他還參與了很多場跨界workshop。那次的采訪很松弛,關于 CLA的設計,他并沒有聊太多,同行的媒體中有人拍劇情,他也很配合出鏡。
我采訪過的設計師不算太多,他們大多內向,很難從一次聊天就能就走入他們的內心世界。尤其是還隔著翻譯,一個多小時的采訪例行公事,能提取到幾個關鍵詞已屬不易。
瓦格納不一樣。他松弛,驕傲,自信。這里的驕傲是一個絕對的褒義詞,因為這種驕傲不帶有對旁人的蔑視,而是和自信相輔相成。他總是能提煉到媒體包裹在繁復夸贊中核心的部分,微笑著侃侃而談,他也并不拘謹和傲慢。所以在采訪過后,羅馬春天的午后,我們在采訪室露臺上還分別和他拍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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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室外拍照也是他建議的,他說喜歡從露臺看出去,羅馬因為對古建筑的保護,房子都不高。也會有比任何一個大都市都更為遼闊的天空。拍照的時候,因為他比我高很多,他也會刻意將身體傾斜,盡量不顯得和我的身高過于懸殊。
所以,收到奔馳的官宣郵件,以我的視角來看,瓦格納離職很容易理解:
從1997年就進入一家公司,整整28年時間,作為當代被公認為最優秀的汽車設計師,或許是時候換一種方式去投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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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戈登·瓦格納來說,那些對于設計師而言的權威紙面榮譽,已經算不得什么。
瓦格納被認為是奔馳通過“顏值復興”,在2016年超越領跑全球豪華車市場整整11年的寶馬重返王座的功臣。也是在那一年,他成為戴姆勒歷史上第一位向董事會主席直接匯報的首席設計官,進入奔馳權力最高層。
可以說,你在這20多年的記憶中,所見過奔馳最好看的車型,都與他有關。
比如初代CLS,作為四門Coupe的開山鼻祖,溜背曲線、無框車門、光影流動和利落的收尾,當下很多強調運動的新車,也都是這種審美的一致效仿者。
再比如從W221至今的每一代S級,不僅奠定了奔馳在“大奔”定語下的江山,同時也決定著E級和C級全球熱賣的顏值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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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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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222
現在,只要你聽到設計師闡述自己的設計理念時說感性、純粹,不用懷疑,都是在向瓦格納致敬。因為從2008年開始,“Sensual Purity”直到如今,仍然是奔馳設計的核心理念。
但我印象最深的,仍然是在2017年3月的日內瓦車展上,那是我第一次采訪他。作為全世界最有權力的汽車設計師,他以非常舒展的姿勢坐在沙發里,和我們聊設計師是如何活在未來。
那一年,奔馳在E級轎跑上第一次使用了渦輪形狀的空調出風口,瓦格納在采訪中對此十分得意。他說他最喜歡扭動渦扇時,機械結構發出的聲響,宛如輕輕擰動機械表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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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時還說,電子表是多么無趣啊。
后來每次奔馳車型的重磅發布,他幾乎都會來到中國。我翻到一張2019年6月1日的照片,那時他和倪愷一起在臺上。那場發布會是騰勢(參數丨圖片)Concept X概念車的全球首發,也是倪愷在北京梅賽德斯-奔馳銷售服務有限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崗位上的最后一場發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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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2020年,奔馳全新一代S級W223首發亮相。瓦格納在視頻里和我們聊這款重磅新車,視頻里他笑得云淡風輕——盡管那時,他所面對的質疑前所未有,很多人批評說W223風格太過犀利,失去了S級之前穩重雍容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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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回擊質疑,我在2017年采訪他的時候問過他“什么是對設計師而言的成功”。面對這個稍顯幼稚的問題,他回答我說:銷量。當一臺車獲得全球百萬用戶認可之后,設計師是否成功是一個無需爭論的問題。
還記得對于W223,他特別強調說,他們在車側只留下了一條直線,純粹得宛若T臺——臺上只有S級,你別無選擇。
果真大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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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判設計師是否成功,暢銷與否不可回避。什么是最優秀的設計師?不是站在巨人肩膀上,而是有云淡風輕的能力突破爭議,引領風潮。
瓦格納今年出場其實很頻繁,比如在兩個多月前,他在上海親手揭幕了Vision Iconic概念車,他當時說,這是他最為優美的作品之一。他講內飾的時候眼里有光,他說喜歡上世紀30年代的超儀式風和模擬風,于是把儀表都裝進了玻璃容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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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動駕駛技術的發展,在人類愿景中的“零車禍”,安全帶和全包裹座椅也不再是必須。皇家藍的天鵝絨座椅直接返璞歸真,也回到上個世紀沒有安全帶的時代,聯排座椅做出極具儀式感的頂配氣息。
那時歐美剛走出大蕭條,與其說是懷舊,不如說是造夢。以回首驚鴻一瞥的方式。那天在上海外灘源的發布會,因為大面積的紅,也因為這種夢幻般的回望,讓我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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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說,舊時光不是負累,舊時光是沃土。而在2017年瓦格納就說,汽車設計師考慮的是至少10年之后的世界和審美——在那一年,他就和團隊一起在做2030年之后的設計。
那時候我也才發覺,原來設計師是一個把未來帶回現在的職業。后來電動汽車開始流行,一款車可以一年變三次,任何人都可以對一款新車的顏值指指點點,新車長得越來越相似,就像是大街上越來越多的美女——但再也沒有20多年前流傳在天涯論壇上對成都的描述:
“三步一個張曼玉,五步一個林青霞”。美的并不是張曼玉和林青霞本身,美的是各有風情、美得是萬紫千紅。
我可以簡單粗暴的說,在一個普遍厭惡冒險的時代,汽車設計師們的手感,難免會被追求穩妥的要求取代。還有很多鍵盤俠都覺得,憑借自己加上AI,足以設計出一臺優秀的汽車。吐槽是那么容易,面對不確定的銷量,決策者們的安全需求在不斷上升。
盡管在每一場發布會上,顏值都被大談特談,然而我認為,設計價值在當下并不是在升值,而是在貶值。
在今年春天的羅馬,我問他過瓦格納關于AI。他說人類之所以不可被替代,是因為人類創造力之可貴,始終在于人類的情感。
回過頭來看,這句話說得簡單而又深沉。當一個人具備基于豐富情感的創造力,那么他們必定要比一般人更為敏感。
我又想起他說電子表的無趣,再看當下的千篇一律。以我的認知,很難評判對于一個設計師而言,當下時代的是更好還是更壞。
只是我隱隱覺得,一個時代,終究是落幕了。
玻璃罩子里泛著光彩的夢幻終究已經過去,究竟還有沒有人擁有足夠勇氣、獲得足夠支持,去繼續展開冒險、在一片爭議中去引領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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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我也不知道。
然而對于奔馳,我們不必太過擔心。活在未來的瓦格納已經確定了十年之后奔馳的設計,接任者鮑迪之前負責AMG的設計,和講求低風阻和高效率的市場需求應該會十分契合。
祝每一個活在未來的設計師,2026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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