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深冬,北京西北郊的試驗場上寒風凜冽,一枚國產近程導彈轟然升空。眾多技術人員里,有一位身形單薄的女工程師——聶力。脫下厚棉服,她肩章尚未佩戴軍銜,臉頰卻早被熱浪熏得微紅。誰也想不到,這位忙著記錄參數的姑娘,不到三年后將在廣州舉辦一場令軍史愛好者至今津津樂道的婚禮。
聶力出生于1930年,幼年顛沛。父親聶榮臻在白區從事地下工作,母親張瑞華承擔掩護任務,夫妻聚少離多。三歲那年,她隨組織輾轉寄養,換過幾處姓氏,靠織布、打短工糊口。正是那段吃不飽、穿不暖的灰色記憶,練就了她日后“能扛事”的性子。
1946年初春,昆明機場的跑道上塵土飛揚,中央談判小組的專機緩緩滑行。機艙門一開,聶榮臻快步走向等候區。十四年父女未見,父親的第一句話是:“照片可以收起來了,閨女就在眼前。”這句略顯生硬的暖意,讓在場警衛濕了眼眶。
時間很快推進到1955年。列寧格勒的雪正厚,聶力領到蘇聯精密機械與光學儀器學院的學生證。她已二十四歲,自覺“年齡偏大”,差點打起退堂鼓。彭真聽說后笑著勸:“十八歲上高小的人也能干大事,你怕什么?”一句話把她按回課堂。
留學期間,她在黨支部會上結識了南京大學畢業的丁衡高。兩人討論光電制導原理越聊越起勁,久而久之,技術問題外的關心也多了。表面冷靜的青年研究生,其實已把對方放進了未來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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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夏,中蘇裂痕驟現。專家撤離,圖紙停供。聶力剛放假回國,聶榮臻在燈下攤開情報,沉聲道:“尖端不能等,留在國內。”女兒應聲: “爸,我留下。” “好,好得很。” 短短兩句對話,決定了一位女科學家的方向。
科研節奏緊鑼密鼓,個人大事卻拖不得。1961年底,聶榮臻赴廣州參加軍事會議,聶力與丁衡高請假同行,商議春節辦婚禮。張瑞華順勢把消息捎給鄧穎超。周恩來夫婦立即把兩位新人請進西花廳,周總理頷首囑托:“出身是歷史,未來看作為。”丁衡高聽完,背脊挺得更直。
1962年正月初五,廣州留園。沒有司儀、沒有香檳,來賓名單卻足以寫進史冊:聶榮臻、賀龍、羅榮桓、徐向前、葉劍英——五位元帥,再加羅瑞卿大將、陶鑄副總理及夫人。合影設備因故未能到場,留下唯一遺憾。陶斯亮后來搖頭感慨:“這種陣容的婚禮,全球真的找不出幾場。”
新婚不久,聶力懷孕。北戴河海風獵獵,賀龍散步時突然提出:“孩子隨聶姓,怎樣?”丁衡高毫不猶豫答應。一旁的參謀暗嘆:這才是真正把家國放在前頭。1963年,外孫女取名聶菲,意寓“春意漸濃”,承載兩代軍人對和平的企望。
工作上,聶力繼續深耕國防科技。1982年,中央任命她為國防科工委副主任。一次到某研究所檢查,走廊機油未擦干,她重心不穩摔倒,褲腿油漬透徹,仍扶墻就地聽完技術匯報。所長臉色青紫,她擺手:“問題比褲子重要。”屋里技術員心頭火熱,干勁陡增。
1988年,軍銜制恢復,聶力佩戴少將星徽,成為國防科技系統首位女少將。外界驚嘆于“元帥之女”的光環,她卻在答記者問時淡淡一句:“技術不是姓氏給的。”短短十字,折射出科研人的倔強。
這場始于蘇聯課堂、成于廣州留園的婚姻,后來被業內稱作“事業型組合”。兩人一同完成的項目,支撐著我國精密制導體系的雛形。好友聚會時偶爾提起當年五帥同席的婚禮,總要以一句玩笑收尾:“誰拍個合照就好了。”然而,影像雖缺,背后的故事卻足夠清晰——在最需要人才的年代,一位女兒、一位女將,用最樸素的儀式,交出了屬于他們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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