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能夠發展起來,與洪秀全、楊秀清的合作是分不開的。
太平天國后來走向內訌,也是從洪秀全、楊秀清的水火不容開始走向高潮的。
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是如何由緊密合作,一步步走到水火不容的呢?
1846年-1848年三月:楊秀清是洪秀全事業發展的忠實擁護者
1846年,在曾玉珍的介紹下,楊秀清與蕭朝貴加入了拜上帝會。
當時,洪秀全尚在廣州老家搞理論創造,在撰寫《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等拜上帝會的理論書籍,還沒有過來指導工作,拜上帝會的實際工作由馮云山負責領導。
到1847年十月,洪秀全才來廣西,會合馮云山等人。
當時,拜上帝會的教主是洪秀全,主要領導就是洪秀全與馮云山二人。
而楊秀清當時尚未進入拜上帝會的權力中心,屬于執行層的早期會員。
但是,楊秀清、蕭朝貴等人,當時活動十分積極,積極宣傳拜上帝教的思想,動員群眾加入拜上帝會。
洪秀全、馮云山畢竟是廣東人,在廣西人生地不熟,拜上帝教能迅速壯大起來,與楊秀清、肖朝貴等人的努力自然是分不開的。
因此,在最早期,洪秀全在上,楊秀清是洪秀全事業發展的積極擁護者。
1848年三月-1848年十月:洪秀全與楊秀清等人重構關系
洪秀全與楊秀清關系的第一個轉折點,發生在1848年初。
拜上帝會的壯大,引起了當地士紳和官府的警惕。
因此,1841年一月,馮云山被逮捕入獄,洪秀全則返回廣東去營救馮云山,也離開了廣西。
如此,拜上帝會出現了群龍無首的局面,人心浮動,有渙散的危險。
1848年三月,楊秀清表演“天父下凡”,穩定了人心,使拜上帝會危而復安。
直到當年九月,蕭朝貴才表演“天兄下凡”。
也就是說,在1848年三月到九月,楊秀清是獨力支撐著局面的。
此后,洪秀全、馮云山回到了紫荊山。
此時,洪秀全與楊秀清等人的關系,勢必要進行重構!
洪秀全,畢竟仍然是教主。
而楊秀清、蕭朝貴,又能夠為天父、天兄代言,擁有隨時凌駕于洪秀全之上的地位。
因此,此時,拜上帝會的最高領導權,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在一般情況下,“天無二日,地無二主”,這個時候就應該要攤牌決斗了。
然而,洪秀全、楊秀清等人,選擇了重構關系。
洪秀全承認了楊秀清、蕭朝貴代言天父、天兄的身份;而楊秀清、蕭朝貴則在代言天父、天兄時,借天父、天兄之口,進一步確立了洪秀全的教主地位和上帝之子的身份。
當年十月,洪秀全在與代天兄下凡的蕭朝貴對話中,確立了楊秀清、蕭朝貴也是天父之子的宗教身份以及軍師身份。
由此,拜上帝會及后來的太平天國,形成了“軍師負責制”,也就是洪秀全高高在上為宗教領袖,楊秀清、蕭朝貴、馮云山(后來蕭朝貴又拉了韋昌輝)為軍師,負責實際工作的權力格局。
后來,人們都指責,甚至嘲笑洪秀全與楊秀清等人的這個權力重構。
然而,可以想象的是:如果沒有楊秀清的“天父下凡”;如果楊秀清“天父下凡”后直接否定了洪秀全的地位;如果洪秀全等人回來后不承認楊秀清等人的“天父下凡”(在洪秀全、馮云山不在的半年多里,拜上帝會就靠這個維系著信仰和組織關系);如果當時洪秀全與楊秀清等人不如此重構權力,那拜上帝會土崩瓦解是必然的!
正是這次合作,使拜上帝會渡過了第一個危險期,持續穩定發展,這也才有了后面太平天國的那些歷史!
也就是說,在這次權力重構中,雖然洪秀全與楊秀清存在著激烈的競爭關系,但當時他們的共同利益仍然大于權力斗爭,仍然是一種以合作為主的關系。
1848年十月-1851年一月:洪秀全與楊秀清一起受到排擠
然而,在此后一段時間里,洪秀全與楊秀清都受到了排擠。
這段時間,蕭朝貴才是最為活躍的一個。
蕭朝貴頻繁地施展“天兄下凡”,搶過了實際領導地位。
一方面,蕭朝貴與楊秀清合作,一起排擠洪秀全、馮云山及賜谷王家等勢力,強化了“紫荊山派”的權力地位;
但另一方面,蕭朝貴也借“天兄下凡”,排擠、壓制了楊秀清。
尤其是,1850年四月,楊秀清患病,到八月時病情嚴重,“耳聾流水,口啞流涎”達兩個月之久,“幾成病廢”。
韋昌輝遂掌握主導權,還拉攏金田實力派韋昌輝,一起排擠楊秀清。
可以說,這段時間,洪秀全、楊秀清,都被蕭朝貴壓制了。
由于都被排擠在權力的邊緣,因此,洪秀全與楊秀清,不但沖突不多,而且,還在一些方面形成了默契。
于是,就有了金田起義前后,洪秀全與楊秀清的相互力挺。
1851年一月-1851年十月:相互力挺
1、楊秀清力挺洪秀全。
蕭朝貴掌權時期,他對洪秀全的排擠和壓制到了很嚴重的程度。
1850年四月,洪秀全應會眾“早坐金龍殿”的請求,一度“身穿黃袍”,有稱王之意。
但蕭朝貴以“天兄下凡”,勸洪秀全“根機不可被人識破”,迫使洪秀全暫時放棄。
九月,蕭朝貴又再以“天兄下凡”,讓洪秀全、馮云山一起去山人村胡以晃家居住,直接將其在空間上排擠出了權力中心。
十月初一,楊秀清“復開金口”,奪回權力。
楊秀清隨即反對蕭朝貴的保守政策,主張洪秀全登位,推動反清武裝斗爭的公開化!
十一月,楊秀清又指揮了“迎主之戰”,將洪秀全、馮云山迎接了回來。
2、洪秀全力挺楊秀清。
十二月初十,金田起義爆發,洪秀全稱太平王,建立太平天國政權。
1851年二月,洪秀全在武鄉稱天王,并設立五軍主將制,以楊秀清為中軍主將、左輔正軍師,確立了楊秀清僅次于天王的“二把手”地位。
1851年十月,洪秀全在永安建制,封五王,明確楊秀清為東王,“節制諸王”。
雖然楊秀清的宗教地位在1848年時就已經確立了,但是,那并不意味著楊秀清一定能獲得“節制諸王”的權力。
畢竟,當初,明確的天父“第三子”是馮云山,且馮云山與楊秀清的軍師位還在蕭朝貴之前,但到后來,馮云山的政治地位不也在楊秀清、蕭朝貴之下嗎?
所以,楊秀清能夠最終壓倒蕭朝貴,確實與洪秀全的力挺是分不開的。
可以說,洪秀全、楊秀清,相互力挺,確保了二人一二把手的地位。
1851年十月-1852年七月:相互制衡,緊密合作
盡管永安封王時確立了楊秀清“節制諸王”的地位,但是,當時楊秀清與洪秀全之間的關系仍然比較健康。
因為:此時太平天國的權力體系是比較平衡的。
蕭朝貴畢竟仍然擁有很強的號召力,并也擁有“天兄下凡”的“神技”,
而且,蕭朝貴在軍事指揮上的表現也很突出,攻打永安、桂林,及攻打長沙第一階段,都是蕭朝貴為前敵指揮的。
此外,一手把拜上帝會建立、發展起來的馮云山,組織能力突出,深得眾望。
因此,蕭朝貴、馮云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制衡楊秀清,維系著太平天國領導權力的微妙平衡。
而另一方面,軍興之初的太平天國,外部環境十分嚴峻,隨時有覆滅的危險,容不得太平天國諸王有過多的內部斗爭。
因此,這段時間,洪秀全與楊秀清、蕭朝貴,彼此之間既相互制衡,又緊密合作,關系總體上談不上多么融洽,但至少是合作愉快的。
比如,1852年初,太平軍在道州決策時,諸王對太平天國的進軍方向進行了激烈討論。
最終,楊秀清是以高出一籌的眼光和說服力,明確了太平軍的下一步行動方向。
由此可見,此時的太平天國高層,在決策時,采取的是聚集討論的方式,彼此都沒有搬出什么天父天兄來,都是講道理,理性確立決策的。
1852年七月-1853年三月:權力失衡,但合作關系良好
1852年,馮云山、蕭朝貴相繼犧牲。
諸王中,韋昌輝、石達開的資歷、威望皆遠在楊秀清之下,無法對楊秀清形成有效制衡。
因此,太平天國的權力格局,實際上已經被打破了。
洪秀全與楊秀清的“二元格局”已經形成。
而這個時候,楊秀清就開始展現出獨斷專行的一面。
比如,太平軍打下武昌后,眾將對下一步進軍方案各有主張。
最終,楊秀清力排眾議,確立了進軍金陵的方針。
值得注意的是,與道州決策時,楊秀清慷慨激昂的說服不同,這次決策,雖然諸王各有意見,但史書并沒有激烈討論的記載,甚至在一些記載中,楊秀清最終是以“天父下凡”定下來的!
可以說,權力已經失衡了。
但是,總體上,這段時間,洪秀全與楊秀清之間,雖然在一些問題上意見不同,但總體上保持了和睦關系。
畢竟:這個階段的意見分歧,主要就是往哪里進軍的問題,沒有涉及到根本利益沖突。
1853年三月-1856年五月:裂痕逐漸擴大
1853年三月,太平軍打下南京,改為天京,定都于此。
到了“小天堂”,裂痕,也就一步步大了起來。
1、“流程”失效,楊秀清大權獨攬。
入天京之初,太平天國建立了一套“流程”:韋昌輝和石達開先處理各種上報材料,然后再次呈報楊秀清;楊秀清批復后上報給洪秀全,由洪秀全最后拍板。
在這個體系中,楊秀清只是權力行使鏈條中的一個環節,受到了一定的制約。
顯然,這說明,在入天京之初,洪秀全、楊秀清、韋昌輝們都想要建立一個相對制衡、健康的管理體制。
而事實上,據史料記載,最開始的時候,楊秀清等人也定期到天王府面見天王,商議事情,一切都還比較和睦。
但是,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
太平天國西征開始后,石達開常常在外坐鎮,不能參與中樞決策了。
而韋昌輝也因畏懼楊秀清,對楊秀清開始唯唯諾諾了。
洪秀全呢?對楊秀清呈報上來的文件,唯畫諾而已,也就是簽個字蓋個章。
當然,大家都聽楊秀清的,一來是楊秀清確實比較有能力,他的意見大多是相對高明的;但更重要的是:你違背楊秀清的意思,可能會先被“天父”打一頓板子,然后被迫承認錯誤,繼續用楊秀清的主張;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按楊秀清說得辦列···
因此,楊秀清的東王府,也就成為太平天國實際權力中樞;而楊秀清也就成了太平天國的實權領導人,無人能制衡了。
2、多角度沖突,更加全面的路線之爭。
同時,洪秀全與楊秀清的沖突內容,也多了起來。
在進天京之前,太平軍基本上唯一的工作就是打仗,所以意見分期基本上就是進軍路線等方面的專業問題,沖突不多。
但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并且在安徽、江西等地獲得根據地后,在行政、經濟、文化等各方的工作內容豐富了起來,而洪秀全與楊秀清的分歧也就更為廣泛了。
隨著沖突范圍的擴大,洪秀全與楊秀清的沖突蔓延到了彼此的“紅線”。
3、觸及“紅線”。
太平天國的政治體制比較特殊,他是宗教立國的,宗教領袖天然有著無可替代的號召力。
因此,你楊秀清實權再大,洪秀全只要維系住其宗教領袖的身份,君臣關系就還有能處的余地,彼此就還有能夠合作的空間。
但是,隨著形勢的發展,楊秀清不得不開始挑戰洪秀全的“紅線”了。
而這一沖突的關鍵點,就在于對儒家思想的態度。
楊秀清本來就沒有什么文化,他對儒家自然也沒有特別的好感。
但是,在實際斗爭實踐中,楊秀清意識到:如果不能真正的尊重儒家,那太平天國就會站在“千年道統”的對立面,得不到廣大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民眾,尤其知識分子的支持!
太平天國造反,要反的是大清,而不是要反千年道統!
所以,楊秀清以“天父下凡”,宣布“千古英雄不得除,流傳全仗簡書中”,開始走向尊儒的道路。
顯然,倘若太平天國尊儒,那洪秀全這個拜上帝的宗教領袖地位也就會從根本上被動搖!
如此,洪秀全,當然容不得楊秀清了!
1856年五月-1856年八月:楊秀清再次重構關系失敗,雙方水火不容
雖然太平天國的內部已經出現裂痕,但是,真正走向水火不容,還是在1856年五月之后。
在此之前,清軍的江南大營就在門口的孝陵衛,天京危急,諸王的注意力自然都盯著城外的清軍,尚騰不出手來內訌。
1856年五月,太平軍大破江南大營,天京之圍得解。
如此,大家也就有了騰出手來干的空間了。
大破江南大營后,楊秀清立刻下令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全部離開天京,出去作戰!
而且,韋昌輝統帥的主要是石達開的兵;石達開所統領的有許多也是韋昌輝的嫡系,將帥關系被人為打亂了!
顯然,楊秀清這是既把其他人趕出去,形成在天京去洪秀全單獨“攤牌”的局面,又避免韋昌輝、石達開領軍抗拒。
接著,楊秀清以“天父下凡”,逼迫洪秀全封自己為“萬歲”。
顯然,這是楊秀清試圖再次重構雙方關系的一個嘗試。
楊秀清要洪秀全封自己為“萬歲”,然后又進洪秀全為“萬萬歲”,表面上“各升一級”,洪秀全仍然是老大。
但是,“萬歲”不是人臣能稱的,做了“萬歲”,那楊秀清也是“人主”了。
也就是說:楊秀清企圖繼續以“軍師”的身份負責實際權力工作,又希望以低洪秀全一級的“共主”身份分享宗教領袖的地位!
顯然,連宗教領袖的身份都要“分享”,那下一步就真的沒有洪秀全的位置了!
楊秀清,實際上就是在“逼宮”!
事情做到了這個份上,洪秀全再是窩囊,也是不可能不做反抗了!
而這種權力場上的反抗,沒有什么點到為止,一出手,就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說起太平天國領導人的關系,后人常常當“奇文”來看。
以至于,人們常常把太平天國的內訌,與太平天國幾個領導人的性格聯系到一起,過分夸大他們性格的對于奇特之處。
尤其是:他們在天下未定時,就“等不及”要自相殘殺,更被認為是“階級局限性”的典型表現。
其實,在當時的情況下,洪秀全與楊秀清的關系搞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沒有洪秀全、馮云山搞出來的體系,楊秀清縱然有本事也無用武之地。
沒有楊秀清的擔當和才干,洪秀全的事業也不可能發展起來。
洪秀全、楊秀清,算是相互成就。
最后,太平天國事業要進一步發展,就不可能不對信仰體系進行改革,也就使楊秀清不可避免地要觸及到洪秀全的“紅線”,從而使雙方關系不可調和。
破裂是破裂了,但恐怕那也是沒有辦法,繞不開的選擇了!
換做今天笑話他們的朋友,走到他們的位子上,恐怕也很難比他們做得更好了。
只能說,一個組織的價值觀,還是要正常一點,否則,即便能幸運得到人才,恐怕最終也是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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