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不是咱們的東西,這是美國人的特務電臺!”
1985年8月29日,黑龍江東寧縣寒蔥河林場,幾個退休老工人正圍著一個剛從土里刨出來的油布包發愣,領頭的梁勇看著那個鐵疙瘩上刻著的“USA”三個字母,只覺得后背發涼。
誰能想到,幾個想上山采點松茸貼補家用的大爺,竟然挖出了這么個燙手山芋。
這東西要是真的,那事兒可就大了,這荒山野嶺的,怎么會埋著美國人的發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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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得從那個起霧的早晨說起。
那天梁勇帶著張亞軍、邢福順幾個老伙計,一大早就鉆進了林子,這地界兒他們熟,哪里有蘑菇,哪里有野貨,門兒清。
正當幾個人背著滿滿當當的戰利品準備下山的時候,梁勇在一處亂石堆里發現了個蹊蹺地兒。
那是個隱蔽得不能再隱蔽的石縫,上面被人精心蓋了厚厚一層枯枝敗葉,要不是梁勇腳下一滑帶翻了上面的土層,這秘密估計還得再藏個幾十年。
梁勇好奇心重,伸手往那黑窟窿里一掏,手指尖觸碰到的不是石頭,而是一種硬邦邦、滑溜溜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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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往外一拽,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油布包重見天日,那油布雖然因為年頭太久長了霉斑,但裹得那叫一個結實,一看就是行家手法。
幾個人湊著腦袋把油布一層層解開,那里面的東西讓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鐵盒子,上面全是復雜的旋鈕和刻度盤,旁邊還配著發報用的電鍵、一副老式耳機,還有一圈收信天線。
最讓梁勇心里打鼓的,是那機身上赫然刻著的“USA”字樣,那年頭,老百姓對這三個字母敏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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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個鐵疙瘩,包裹里還有一本像字典似的小冊子,封皮都已經發黃變脆了。
梁勇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上面用鋼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漢字:“樸英山”。
再往后翻,全是像蚯蚓一樣的洋碼子,看著既不像英文,也不像拼音,倒像是俄文。
幾個老頭面面相覷,這事兒太邪乎了:美國造的機器,俄文寫的書,漢字留的名,這到底是個什么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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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勇雖然退了休,但覺悟還在,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可能是潛伏特務留下的罪證,這東西絕不能留在手里。
幾個人也沒心思采蘑菇了,把東西胡亂一包,扛著就直奔山下的黃松派出所。
他們這一送不要緊,直接把當地公安部門給驚動了。
派出所所長賈志京一看這東西,臉色也變了,這玩意兒太專業了,絕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弄到的。
消息層層上報,到了8月31日,縣公安局的局長王照起帶著政保科、刑偵科的一幫技術尖子全趕到了現場。
這陣仗,搞得跟破大案似的。
技術員王風銳戴著手套,把那個銹跡斑斑的“鐵疙瘩”拆開,里里外外檢查了個遍。
結論很快出來了:這是一部老式的美制收發報機,分收信和發信兩部分,雖然款式老舊,但核心部件完好無損。
這就奇怪了,這型號在1985年早就淘汰了八百回了,現在的特務誰還用這種進博物館的老古董?
公安人員又拿著那本寫著“樸英山”的小冊子研究了半天,確認那確實是俄文,內容像是某種密碼本或者操作手冊。
為了搞清楚這東西的來歷,公安局費了老鼻子的勁,把原牡丹江軍分區的司令員李荊璞都請出山了,甚至還找來了當年沒跑掉的幾個偽軍特務來辨認。
這一認,所有人都有點懵。
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機器雖然刻著“USA”,但從內部結構和零件風格來看,它是正兒八經的蘇聯貨。
這就有意思了,蘇聯人造的電臺,為什么要刻上美國人的商標?
還有那個“樸英山”,他在哪?他是誰?他是這臺機器的主人嗎?
這些謎團像一團亂麻,纏得調查人員焦頭爛額,直到這事兒傳到了北京,傳到了一位身份特殊的老人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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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這位老人叫王一知,那年已經快七十歲了,是原東北抗日聯軍第五軍軍長周保中的夫人。
當工作人員把黑龍江發現“刻著USA的蘇聯電臺”這事兒跟她一說,原本還在翻看文件的老人手突然抖了一下。
那種描述,那種制式,特別是那個把蘇聯貨偽裝成美國貨的手段,讓她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
這世上沒人比她更熟悉那段歷史了。
聽到“樸英山”這個名字的時候,王一知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二話沒說,立馬讓人安排行程,她要親自去一趟黑龍江。
到了東寧縣,當工作人員把那個洗刷干凈的電臺擺在她面前時,這位經歷過槍林彈雨、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戰士,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她顫抖著手撫摸著那冰冷的金屬外殼,就像撫摸著逝去戰友的臉龐。
王一知拿起那本泛黃的小冊子,指著上面那個歪歪扭扭的“7”字,聲音哽咽地告訴在場的所有人:
這哪是什么特務的電臺,這是當年抗聯教導旅戰士們的命根子!
那個“USA”的刻字,是當年蘇聯為了支援抗聯,又怕被日本人抓住把柄引起外交糾紛,特意搞的“障眼法”。
這招“移花接木”,把當年的日本關東軍騙得團團轉。
而那個寫著“樸英山”的小冊子,也不是什么字典,那是戰士們用命換來的密碼本。
王一知一邊流淚一邊回憶,那個“樸英山”,不是別人,正是她當年的老部下,抗聯第五軍的一名副官,一個為了打鬼子連命都不要的朝鮮族硬漢。
在場的人聽著老人的哭訴,一個個心里都不是滋味。
原來,這堆被當成“特務罪證”的破銅爛鐵,背后藏著一段如此悲壯的往事。
王一知擦了擦眼淚,開始講述那個叫樸英山的年輕人,到底經歷了什么。
那時候的日子苦啊,抗聯在東北被打散了,不得不退到蘇聯境內修整,成立了教導旅。
樸英山就是那時候跟著部隊去的蘇聯,這小伙子腦子活,學東西快,很快就掌握了無線電技術,成了部隊里的寶貝疙瘩。
1940年以后,教導旅開始頻繁往返中蘇邊境,執行最危險的偵察任務。
說白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搜集情報。
樸英山帶著小分隊,常年在寧安、穆棱、東寧這一帶活動,日本人的機場在哪、兵力怎么部署、特務網點怎么分布,全靠他們用腳板子跑出來,再用電臺發回蘇聯。
這臺被發現的電臺,就是當年樸英山他們使用的裝備。
有一次,因為電池耗盡了,帶著這死沉的鐵疙瘩不僅發不了報,還容易暴露目標,樸英山當機立斷,把它藏在了寒蔥河林場的那個石縫里,做了記號,打算等以后有機會帶了新電池再來取。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藏,就是永別。
電臺在冰冷的石縫里等了整整41年,它的主人卻再也沒能回來。
因為樸英山,死在了人心最黑暗的算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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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時間回到1944年,那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樸英山帶著任務在東寧縣馬場村一帶活動,也就是在這兒,他碰上了一個叫李義弼的年輕人。
這李義弼看起來斯斯文文,滿嘴的愛國熱情,跟樸英山聊得那叫一個投機。
在樸英山眼里,這就是個不可多得的“進步青年”,是值得發展的革命火種。
那年頭的抗聯戰士太渴望戰友了,太渴望有人能跟自己并肩作戰了。
樸英山對這個“好兄弟”是一點戒心都沒有,把當前的抗戰局勢、把自己的理想抱負,全跟李義弼掏了心窩子。
他哪里知道,這李義弼轉身就把這些話,全賣給了馬場村偽警察所的所長印敬天。
印敬天這人是個老狐貍,一聽來了個抗聯的副官,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可是條大魚啊,要是能抓住樸英山,他在日本人那兒得立多大的功,得賞多少錢?
但他心里也清楚,抗聯的人都是硬茬子,手里有槍,身上有功夫,硬抓肯定得吃虧,搞不好還得搭上幾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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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湊在一起,想出了一條毒計。
他們決定擺一場“鴻門宴”。
李義弼跑回來跟樸英山說,他聯系了幾個同樣想打鬼子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想請樸英山吃頓飯,大家認識認識,順便給樸英山送行。
樸英山一聽還有人想抗日,心里高興得不行,帶著兩名警衛員就答應了。
那天,樸英山帶著警衛員準時赴約。
但這宴席上,唯獨缺了那個牽線搭橋的李義弼,他在背后躲著數錢呢。
在座的除了化名“金昌根”的印敬天,還有五個膀大腰圓的漢子。
印敬天提前跟這幾個人交代好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把這抗聯的副官給摁在這兒。
酒過三巡,印敬天開始演戲了。
這幫人那是真能裝,一個個拍著胸脯說要殺鬼子,把樸英山捧得高高的。
樸英山的兩名警衛員雖然年輕,但警惕性很高,手一直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眼睛死死盯著這幾個人。
印敬天一看這架勢,知道硬動手肯定不行,他眼珠子一轉,端起酒杯,裝作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樣。
他湊到樸英山跟前,一臉崇拜地盯著樸英山的配槍,說自己長這么大還沒摸過真家伙,能不能借長官的槍開開眼,讓他也感受一下打鬼子的家伙事兒。
樸英山是個豪爽人,但也知道槍是戰士的第二條命,哪能隨便給外人看?
他一開始是拒絕的。
但印敬天這幫人太會磨了,軟磨硬泡,又是敬酒又是說好話,還說如果不給看就是看不起他們這些想抗日的兄弟。
樸英山被這幫人架在那兒,再加上他確實把這些人當成了潛在的戰友,心一軟,就把槍解下來遞給了印敬天。
這一遞,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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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印敬天接過槍,裝模作樣地擺弄著,還不停地問這問那,什么怎么瞄準啊,怎么上膛啊。
樸英山還在那耐心地給他講解,完全沒注意到印敬天眼里的殺氣。
就在樸英山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間,印敬天突然轉身,槍口直接對準了那兩名警衛員。
“砰!砰!”幾聲槍響。
兩名警衛員甚至都沒來得及把手伸進槍套,就倒在了血泊里。
樸英山大驚失色,剛要起身反抗,旁邊那五個早就蓄勢待發的特務一擁而上。
六七個壯漢死死按住一個人,樸英山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赤手空拳也施展不開。
繩子很快就捆了上來,五花大綁。
樸英山這時候才明白,什么有志青年,什么兄弟情義,全是假的。
他憤怒地盯著印敬天,那眼神要是能殺人,印敬天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血順著嘴角往下流。
第二天,日本人就把樸英山押走了。
這幫漢奸為了邀功,把抓捕過程吹得天花亂墜,說什么經過了激烈的槍戰,什么冒著生命危險才制服了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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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呢?就是一場卑鄙無恥的騙局。
到了日軍憲兵隊,真正的地獄才剛剛開始。
日本人知道樸英山的價值,為了撬開他的嘴,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皮鞭沾鹽水……能想到的酷刑,都在樸英山身上過了一遍。
但日本人這回算是踢到鐵板了。
樸英山從被捕到最后犧牲,除了痛罵日本人和漢奸,關于組織的一個字都沒吐露。
日本人折騰了幾天幾夜,發現這人軟硬不吃,徹底絕望了。
不久之后,樸英山被押到了哈爾濱,英勇就義。
他死的時候很年輕,連張照片都沒留下來,甚至連尸骨埋在哪都不知道。
那個出賣他的李義弼,那個設局抓他的印敬天,拿著沾滿烈士鮮血的賞錢,過起了滋潤日子。
樸英山至死都不知道,他藏在石縫里的那部電臺,成了他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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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1945年,日本投降了,天終于亮了。
當年那些作威作福的漢奸特務,一個個都被揪了出來。
參與抓捕樸英山的那幾個打手,包括后來指認電臺的樸明國,都被鎮壓清算,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這幫人為了活命,把當年的丑事抖落得干干凈凈,也算是從側面還原了樸英山犧牲的真相。
1986年5月1日,在真相大白之后,黑龍江公安部門正式把這部電臺移交給了黑龍江省革命博物館。
十年后,這部電臺被評為國家一級文物。
如今,它就靜靜地躺在博物館的玻璃展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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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斑駁的銹跡,那個用來迷惑敵人的“USA”刻痕,還有那個寫著“樸英山”三個字的泛黃小本子,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那段歷史。
那個策劃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印敬天,雖然在亂世中像個老鼠一樣溜掉了,逃過了法律的審判,但他這輩子恐怕都要活在恐懼和噩夢里。
而那個被他出賣的樸英山,雖然連尸骨都找不到,但他的名字卻刻在了國家一級文物上,被后人永遠記住了。
這人世間的事兒啊,有時候就是這么諷刺。
那個想靠出賣兄弟求榮華富貴的人,注定要像陰溝里的蟲子一樣躲躲藏藏一輩子;而那個把生命定格在最黑暗時刻的人,卻在陽光下獲得了永生。
看著那部電臺,你就能明白,為什么那個年代咱們能贏。
因為有無數像樸英山這樣的人,為了一個信念,連死都不怕。
而那些為了點賞錢就出賣良心的人,就算逃得過一時,也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摳都摳不下來。
這才是咱們該記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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