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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你爸爸買的那套養老小院,我已經過戶給你堂哥了。"
嬸嬸陳秀芬的微信語音在我耳邊響起,緊接著發來一張房產證照片,上面赫然寫著我堂哥林峰的名字。
我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
那是我花了整整十年積蓄,給爸爸買的養老房。三室一廳,帶小院,就在老家縣城最好的小區里。
"我沒埋怨你什么,但這房子本來就該是我們家的。"陳秀芬的第二條語音傳來,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坐在出租屋里,看著這個陪伴我二十八年的女人如此輕描淡寫地奪走我的一切,心如刀絞。
下午三點,我開車回到了老家。
陳秀芬還住在那棟老宅里,那是我們家祖傳的四合院。我從包里掏出新換的門鎖鑰匙,插進了鎖孔。
01
回想起來,陳秀芬對我的"好"從我八歲那年就開始了。
1995年,我爸林國強在外地工作時出了車禍,雙腿落下殘疾。我媽受不了這個打擊,丟下我跟別人跑了。那時候我才八歲,爸爸又行動不便,是陳秀芬主動承擔起照顧我們父子的責任。
"小浩,你放心,嬸嬸會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疼。"陳秀芬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說。
確實,她做到了。每天早上給我做早飯,晚上輔導我寫作業,甚至我生病了她比我爸還著急。我堂哥林峰比我大兩歲,陳秀芬總說我們倆是親兄弟,要相互照顧。
爸爸因為身體原因找不到好工作,家里經濟困難。陳秀芬從來不抱怨,還經常接濟我們。她在縣城開了個小服裝店,生意還不錯,我的學費生活費基本都是她出的。
"你爸爸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報答嬸嬸。"她經常這樣對我說。
我深深被感動,發誓長大后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高中三年,我成績優異,但家里實在供不起我上大學。陳秀芬二話不說,拿出兩萬塊錢給我交學費。
"這錢你先用著,等你工作了再還。"她說得很輕松,但我知道這兩萬對她來說不是小數目。
02
大學四年,我拼命打工掙學費生活費,幾乎沒向家里要過一分錢。畢業后我留在北京工作,第一份工資就給陳秀芬寄回去一千塊。
"嬸嬸,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您當年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我在電話里哽咽地說。
"傻孩子,嬸嬸不要你的錢,你在外面不容易,自己留著花。"陳秀芬卻堅持要把錢退回來。
但我堅持每個月都要寄錢回去。工作第二年我漲了工資,給她寄的錢也增加到兩千。第三年又漲到三千。
2010年,我在北京買房結婚,陳秀芬專程趕來參加我的婚禮。她包了一個大紅包,足足一萬塊。
"小浩,嬸嬸看著你長大成人,比自己兒子結婚還高興。"她眼含熱淚地拉著我的手說。
我感動得無法言語。這個女人,真的把我當成了親生兒子。
婚后我更加努力工作,每年都回老家看望他們。爸爸的腿越來越不好,我提出要給他們在縣城買套房子,方便看病。
"小浩,你有這個心就夠了,我們住老房子習慣了。"陳秀芬推辭道。
但我心意已決,經過反復勸說,她終于同意了。
03
2015年,我在縣城最好的小區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帶小院子,特意選的一樓,方便爸爸出行。
房子總價60萬,我拿出了所有積蓄,還貸了款。當我把房產證遞給爸爸時,這個堅強的男人哭了。
"兒子,你太苦了。"爸爸顫抖著雙手接過房產證。
"爸,這是我應該做的。您和嬸嬸對我的恩情比山還重。"我認真地說。
陳秀芬卻有些不好意思:"小浩,這房子太貴重了,我們住不安心。"
"嬸嬸,您別這么說。沒有您,就沒有今天的我。這房子寫的是爸爸的名字,但您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我們一家人搬進新房時,鄰居們都很羨慕。
"你們家小浩真孝順,在北京買房結婚后還能給家里買這么好的房子。"
"是啊,現在這樣的孩子不多了。"
聽到這些贊美,陳秀芬臉上洋溢著驕傲的笑容,逢人就說我是她看著長大的,比親兒子還親。
接下來幾年,我每年都會給家里寄錢,逢年過節還有額外的紅包。陳秀芬總是推辭,說我在北京開銷大,不要給家里寄這么多錢。
04
2018年,堂哥林峰要結婚了,陳秀芬為了給他買新房湊首付,把服裝店賣了,還借了不少錢。
我主動提出要幫忙,給了她十萬塊錢。
"嬸嬸,林峰是我哥哥,他結婚是大事,這點錢我應該出。"
陳秀芬感動得直掉眼淚:"小浩,你對我們家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林峰結婚那天,我專程趕回去做伴郎。看著他幸福的樣子,我由衷地高興。
婚禮上,陳秀芬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說:"我們家能有今天,全靠小浩。他比我親兒子還親,我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有他這樣的侄子。"
現場掌聲雷動,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然而好景不長,2019年,爸爸的病情突然惡化,醫生說需要動大手術,費用要三十多萬。
我二話不說拿出了所有積蓄,還借了錢。手術很成功,爸爸康復得很好。
"小浩,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爸爸緊緊握著我的手說。
但我發現,從那時候開始,陳秀芬對我的態度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她話少了,笑容也沒以前那么多了。
05
2020年疫情期間,我的工作受到很大影響,收入銳減,但我依然堅持每個月給家里寄錢,只是數額少了一些。
有一次我回家,無意中聽到陳秀芬和鄰居聊天。
"小浩現在寄的錢越來越少了,可能在北京混得不如以前了。"
"那也正常,現在經濟不好,年輕人都不容易。"
"話是這么說,但我們這么多年照顧他們父子,也該得到應有的回報吧。"
聽到這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想想她照顧我們這么多年,有些怨言也能理解。
2021年,爸爸因為并發癥再次住院,這次花了十幾萬。我把北京的房子抵押了貸款,全部用于治療費用。
出院后,我陪爸爸在小院里曬太陽,他忽然對我說:"小浩,你嬸嬸這段時間總念叨那套房子的事。"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問。
"她說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但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這房子按法律應該是你繼承,她和林峰可能就沒地方住了。"
我愣了一下:"爸,您別胡思亂想,您會長命百歲的。再說,這房子本來就是給您養老的,嬸嬸永遠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但我隱約感覺到,家里的氣氛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上個月,我接到爸爸的電話,說身體不太舒服想去醫院檢查。我立刻請假趕回家,陪他跑了好幾家醫院,花了兩萬多做各種檢查,幸好只是小毛病。
就在我準備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陳秀芬把我單獨叫到一邊。
"小浩,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她的表情很嚴肅。
"您說。"
"那套房子的事,我想讓你重新考慮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林峰現在有了孩子,需要更大的房子。你在北京有房有車,也不會回來住。要不然,你把房產證過戶給林峰,我們可以給你一些補償。"
我震驚地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今天上午,我還在北京的辦公室里忙碌,下午就收到了她的微信。
房產證已經變成了林峰的名字。
我推開老宅的門,陳秀芬正坐在院子里擇菜,看到我進來,她抬起頭淡淡地說:"回來了?"
我深深地看著她,這個我叫了二十八年嬸嬸的女人,忽然意識到什么,整個人僵住了...
06
陳秀芬看到我呆立在門口的樣子,放下手中的菜,慢慢站起身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她的聲音很平靜,卻透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冷漠。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坐下吧,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我機械地坐下,腦子里一片空白。
"小浩,你知道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嗎?"陳秀芬沒有坐,而是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因為..."我艱難地開口。
"因為我愧疚。"她打斷了我的話,"深深的愧疚。"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陳秀芬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1995年,你爸爸出車禍那天,是我讓他去的。"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爸爸本來不想去外地工作,是我一直勸他,說家里需要錢,林峰要上好學校,需要找關系花錢。"陳秀芬的聲音開始顫抖,"如果他沒去,就不會出車禍,也不會落下殘疾。"
我感覺大腦像被重錘砸過一樣,嗡嗡作響。
"所以,這些年我對你好,對你們父子好,都是因為愧疚。我覺得是我害了你爸爸,害了你。"她繼續說道,"但是,我的愧疚是有限度的。"
"什么意思?"我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
"意思就是,我已經還清了當年的債。"陳秀芬的表情變得堅硬起來,"二十八年,整整二十八年,我照顧你們父子,供你上學,幫你成家立業。這份情我已經還夠了。"
我搖著頭,不敢相信這就是我認識的陳秀芬。
"至于那套房子,"她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你給你爸爸買房子很偉大嗎?你掙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當年培養你的投資回報。那房子,本來就該是我們家的。"
07
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怎么能這樣?"
"我怎么了?"陳秀芬反問,"我養了你二十年,難道不應該得到回報嗎?你在北京買房子的首付,哪一分不是我當年給你的學費換來的?"
"可是那套房子是我給爸爸買的養老房!"我憤怒地站起來。
"你爸爸還能活幾年?"陳秀芬毫不客氣地說,"他死了以后,房子還不是你的?到時候你賣了房子拿錢走人,我和林峰住哪里?"
我被她的話徹底震住了。原來在她心里,我始終是個外人。
"林峰是我親生兒子,我不為他打算為誰打算?"陳秀芬理直氣壯地說,"這些年你給家里的錢,我都存著,一共38萬,明天我就轉給你。從此以后,我們兩清了。"
"兩清?"我苦笑起來,"陳秀芬,你知道我為了給爸爸治病,把北京的房子都抵押了嗎?你知道我這些年為了這個家,過得多么艱難嗎?"
"那是你自愿的,沒人逼你。"她冷冷地說。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這個女人,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成過家人。她的所有付出,都是有目的的投資。而現在,她要收回投資,并且獲得最大的利潤。
"我爸爸呢?他知道這件事嗎?"我顫聲問道。
陳秀芬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他同意的。"
我不信,沖進屋里,看到爸爸正坐在床邊發呆。
"爸!"我沖過去抓住他的手,"房子的事你知道嗎?"
爸爸抬起頭看我,眼中滿含淚水:"小浩,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幾乎是在咆哮。
"因為..."爸爸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因為我快不行了。"
08
"什么?"我愣住了。
"昨天的檢查結果出來了,"爸爸艱難地說,"肺癌晚期,最多還有三個月。"
我感覺天塌了下來:"不可能!醫生明明說只是小毛病!"
"我讓他們不要告訴你。"爸爸握緊我的手,"小浩,你已經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陳秀芬在門口默默地聽著,眼中也有了淚水。
"她說得對,林峰是她的親兒子,她應該為他考慮。"爸爸繼續說,"而且,這些年你給家里的錢,確實夠多了。那套房子就當是她對你的補償吧。"
我跪在爸爸面前,淚如雨下:"爸,您別這么說。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好好治病。"
"沒用了,"爸爸搖搖頭,"我這病花多少錢都治不好,何必浪費?"
我轉頭看向門口的陳秀芬:"您真的忍心看著他這樣嗎?這些年,他把您當成最親的人!"
陳秀芬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小浩,我也舍不得你爸爸。但是人總要為自己的家人考慮。林峰剛有了孩子,正是需要房子的時候。"
"可是這房子本來就是給爸爸養老的!"
"養老?他還能養多久?"陳秀芬的語氣又變得冷硬起來,"與其讓房子空著,不如讓它發揮應有的價值。"
我徹底明白了,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是在算計。她對我的好,她對爸爸的照顧,都是有條件的。一旦這個條件發生變化,她就會露出真面目。
我站起身來,看著這個我叫了二十八年嬸嬸的女人:"陳秀芬,你贏了。房子你拿走,錢你也可以不給。但從今天開始,請不要再叫我侄子。"
我扶起爸爸:"爸,我們走。"
"去哪里?"爸爸疑惑地看著我。
"回北京,我來照顧您。"我堅定地說,"就算砸鍋賣鐵,我也要給您最好的治療。"
陳秀芬在身后喊道:"小浩,你別意氣用事!你爸爸經不起折騰了!"
我沒有回頭,扶著爸爸走出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家。
走到門口,我回過頭看了最后一眼。陳秀芬站在院子里,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們離開。
"小浩,"爸爸忽然拉住我,"其實...其實她也不容易。這些年照顧我們確實辛苦了。"
我深深地看著爸爸,這個善良的男人,即使在這種時候,還在為別人考慮。
"爸,您放心。我不會讓您有任何后悔的。"
我們走出了那扇門,身后傳來咔嚓一聲,那是陳秀芬關門的聲音。
三個月后,爸爸在北京的醫院里安靜地走了。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小浩,你是個好孩子。"
我沒有通知陳秀芬,自己一個人辦完了爸爸的后事。
又過了一年,我聽說林峰離婚了,那套房子在分割財產時被法院查封。陳秀芬為了還債,不得不賣掉了老宅。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在爸爸的墓前放了一束花,輕聲說道:"爸,您放心吧。兒子過得很好。"
有些恩情,原來真的會變質。有些親情,原來真的有保質期。
但我不后悔。至少我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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