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華北某村被皚皚白雪覆蓋,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漢,裹著棉襖、背著步槍、騎著毛驢,走在通往前線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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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看著他佝僂的背影,有人嘆息他的年紀太大,也有人暗暗祈禱他平安歸來。
但誰也不曾想到,這個叫裴天來的老人,會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在冀東抗戰戰場上,以一桿步槍震懾敵膽,打得日軍“聞驢色變”。
他的槍法究竟有多神?他為何選擇高齡參軍?最終又是怎樣的結局?
村中神槍
河北灤南縣的鄉林村土地貧瘠,一入冬風雪封山,連山雞野兔也變得難尋。
清光緒十六年那年,村中裴家生了個男嬰,名喚“天來”,父母給他取這名字,或許是盼望這個孩子“天降福來”,能為這個常年缺米斷炊的家庭帶點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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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運遲遲不來,寒來暑往,家中依舊窮困。
裴天來從小便識得家里沒余糧,日頭未亮就跟在父親身后進山打獵。
年紀雖小,但體格硬朗,爬山涉水從不叫苦,他背著比自己個頭還高的火槍,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跟著父親鉆進山林。
那年月的民間火槍大多是祖上傳下來的滑膛槍,膛內沒有膛線,子彈發射后極易偏移。
更別提年久失修,火藥時常受潮走火,瞄準靠的是手感和經驗,而不是機械精度。
許多獵人甚至畏手畏腳,不敢頻繁點火,但裴天來偏偏就是在這種最粗糙的槍械中摸索出了一手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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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能踩到人跡未至的獵蹤,遠遠舉槍一扣扳機,獵物應聲而倒,幾乎從不跑脫。
父親一開始還不信,專門跟在身后觀戰,結果越看越愣,最后連連感嘆:
“這孩子,手跟眼連著魂兒,怕不是老天爺賞飯吃。”
裴天來那時不曾想過什么“神槍手”,直到那年的一件事,把他推到了村里人眼中的“槍神”寶座。
那日,鄉林村的男人們正商量著要在村口大榆樹下乘涼納暑。
可偏偏今年春末一場雷雨后,那樹上懸下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洞,里頭筑了個馬蜂窩。
誰要靠近,必被蜇得頭破臉腫,連牛羊也不敢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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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來那時聽到動靜趕來時,正值村人聚在一旁議論紛紛,說這樹下今年是別想用了,要不哪天請人來把蜂窩燒了。
裴天來擠進人群,瞅了瞅樹梢的位置,他沒多說話,只是將槍從背后緩緩卸下,掂了掂藥包,裝好火藥,又量了個角度。
“砰!”隨著一聲爆響,槍身微震,火光迸發,村人皆是一驚。只見樹上的馬蜂窩應聲而落,落地時竟毫發無傷,只是窩口上破了個小洞。
從那天起,“裴神槍”的名號就在村里傳開了。
很快,這傳言也傳到了附近幾家大戶的耳中,尤其是當地一位姓劉的地主,正為護院一事煩惱。
近年兵匪猖獗,家宅雖高墻深院,卻擋不住土匪持槍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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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家心下打聽,得知裴天來槍法過人,便親自登門拜訪。
劉東家寒暄數句后便開門見山:
“我劉某人不缺吃穿,就怕缺個能護宅的好槍手,裴兄若不嫌棄,來我府上,護我一家老小周全,月供銀錢,絕不虧待。”
裴天來沉默后輕輕點頭。
如今世道不太平,能有穩定的住處和飯食,便是對家人的最好交代。
劉家大院設專人值守,唯獨后院角樓設了裴天來一個單哨。
日子一久,鄉里鄉外都知道,劉家護院有位“神槍裴”,槍快眼狠膽子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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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槍識英雄膽
1930年,灤南縣的劉家莊一帶,這天氣氛格外緊張。
村口的大道揚起塵土,一群馬蹄翻飛的漢子囂張而至,為首一人胳膊綁紅巾,面相兇橫,腰挎雙槍,一眼望去便知來者不善。
“朱泰來了!”
一聲驚呼像石子落水,瞬間激起村中一片騷動。
朱泰,這個名字在這一帶土匪中堪稱頭面人物,手段狠辣,尤其他那幾位槍法極好的手下,作案時從不留活口,被人稱作“朱家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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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附近兩個村莊剛遭了毒手,劉家莊的劉東家此刻已是心亂如麻。
劉東家雖為地主,卻也只是這片地方小有資產的一戶,哪里經得起一幫土匪成群來敲詐?
偏偏朱泰挑明了:“三日之內,送十錠金元寶、三十匹綢緞,否則……血洗劉家!”
劉東家一時之間束手無策。
正當眾人紛亂之際,一個聲音從堂外傳來,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股定海神針般的篤定:“東家不必慌,我有法子。”
三日轉瞬即至,朱泰率眾如約而來。
朱家的馬隊已壓在劉家門前。朱泰提槍下馬,仰頭大喊:
“劉東家,還不快滾出來接駕?爺爺今兒不高興,少了東西你這莊就別想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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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咯吱而開,一身青布長袍的裴天來緩步走出,語氣溫和卻毫不懼色:
“朱爺來此,劉東家當然要接待,只是這筆賬,不如咱們先‘理一理’。”
朱泰本想破口大罵,忽聽裴天來說要“比槍”,不由眼前一亮。
他素來自詡槍法一流,許多山賊都是被他打服收下的,此刻有人提出比槍,既是挑釁,也是機會。
他冷笑一聲:“好!你要跟我比槍,那就拿出點新鮮的!”
裴天來掃了一眼滿院嘩然的土匪,慢慢從懷中取出一頂布帽,手一拋,帽子騰空而起。他肩膀一沉,槍口隨之抬起,扳機輕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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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尚未落地,便被一槍洞穿,在空中翻轉一圈,穩穩落地,布料焦糊,破口圓整。
裴天來看也不看一眼落地的帽子,又道,
“若朱爺膽大,不妨請你部下也扔兩頂來,我試試能否連中。”
朱泰一擺手,兩名手下各自將帽子拋向空中。
兩道拋物線,一前一后,剛剛飛至最高點,又是兩聲槍響,一頂破飛,一頂凌空旋落,皆中彈無誤。
圍觀的土匪一陣嘩然,朱泰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咬牙強撐:
“你槍法是不錯,但真動起手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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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來這時收槍背在肩上:
“朱爺若真想試,不妨再叫一人戴著帽子跑五十步,我試著讓他保頭不保帽,若不中,我這條命任你取。”
朱泰心下一驚,這說法太過狠辣,若真叫人去試,不論成敗,這臉面是丟定了。
偏偏他的幾位“朱家五鬼”也面露難色,誰也不愿當那個“戴帽子跑步”的人。
朱泰猛吸一口氣,拱手強笑道:“好槍法,今日認栽,改日再會。”
說完一甩衣袖,轉身上馬,領著手下悻悻而去。
也正是因為此事,裴天來得以與一位關鍵人物結識,那便是劉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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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守仁彼時尚未公開身份,在村中以“劉伙計”示人。
他早已聽聞神槍之事,這日特地借送糧之名登門拜訪。
兩人一見如故,幾杯酒下肚,便已稱兄道弟,談起國家時局、百姓疾苦,更是唏噓不已。
槍聲既響,不僅震退了匪徒,也喚醒了他沉睡多年的熱血。
騎驢赴戰場
1943年,冀東大地,烽煙四起,槍炮聲不絕于耳。
日軍在平原與山地交錯間步步推進,游擊武裝四處穿插阻擊。
就在這山雨欲來的時局中,裴天來,這位年過半百、曾以“神槍手”名動一方的老獵戶,終于走出鄉村,踏入抗戰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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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劉守仁并不敢貿然開口。
他是八路軍冀東抗日根據地的指揮員,也是裴天來的結拜兄弟,更是知曉對方槍法與膽識的親歷者。
只是心中躊躇,如今戰局緊張,部隊亟需火力精良的戰士,可裴天來畢竟年逾五旬,風里來雨里去,怕他身體吃不消。
但裴天來的決定,比劉守仁預想得更快、更堅決。
就這樣,53歲的裴天來,正式成為八路軍路南一支游擊隊的戰士。
部隊考慮到他的年紀,不僅為他挑選了當地產的一頭穩腳耐力強的毛驢代步,還專門安排了一名二十來歲的小戰士跟隨左右,負責給他背槍、遞彈、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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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部隊,許多年輕兵還在嘀咕,一個年過五十的老漢真的能行嗎?現實是,這人真的牛。
在“孫家房子伏擊戰”里,那是一場經過策劃的伏擊戰,八路軍三連和地方武裝圍堵一支從湯家河出擾的日偽軍。
日軍兵力不多,但輕重機槍火力充足,幾次試圖突破包圍,八路軍都被其機槍壓制退回原地。
劉守仁焦急地踱步,望著前線煙火四起,猛地回頭朝遠處喊道:
“二哥,機槍交給你了!”
“交給我!”裴天來帶著小劉和毛驢,繞行一小段山溝,悄悄潛入敵人側翼。利用地勢,一步步爬到可觀測敵軍陣地的山崖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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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隱蔽良好,機槍火舌一陣陣噴出,把前排壓得抬不起頭。
裴天來趴在亂石中,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盯緊敵軍槍眼。
“砰!”炮樓槍眼中火舌頓歇。
敵人疑惑地更換機槍手。
“砰!”再度啞火!
一瞬間,敵軍陣腳大亂,八路軍趁勢而上,如潮水般壓了上去,徹底將敵軍包圍殲滅。
戰后清點戰果,光是這一戰,便繳獲迫擊炮一門、機槍四挺、俘虜上百人。
而打破敵軍心理防線的,是那兩個“看不見”的冷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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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日子里,裴天來騎著毛驢,攜帶捷克步槍,頻頻穿梭于冀東戰場,成了游擊隊中的一股神秘力量。
每當敵軍的炮樓里機槍響起,戰士們不驚反喜,因為他們知道,那聲音很快會停,裴神槍的子彈,已在途中。
大義赴死
1945年,戰事愈發緊繃,日偽軍像困獸般在各處掃蕩,想從殘破的土地上再撕下一塊血肉。
經歷了無數次戰斗后,裴天來三處舊傷復發,劉守仁與宋仲斌一再勸他暫離前線,好好調養。
他卻總是笑著擺擺手。
但最終,他還是被安排到樂亭縣井家坨的宋仲斌家里暫避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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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處普通的村落,三間瓦房,有院墻遮風,遠離槍炮聲,也遠離險境。
但在那時,哪有完全安全的地方。
四月末的一天,村外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鬼子來了!”
婦人驚叫,孩子哭喊,一時間,整個村子炸開了鍋。
日偽軍足足來了兩百多人,把整個村子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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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翻譯官拎著皮鞭,站在眾人前:“裴天來在哪里?交出來!不然,全村埋掉!”
沒人回答。
老人低頭沉默,女人咬緊牙關,孩子嚇得直哭。
翻譯官怒極,抬手一鞭抽在一個青年肩頭,他又點了幾名偽軍,命令他們在院子里挖土坑。
日軍軍官指向人群:“不說?那就一個個埋!”
幾個青年被粗暴地推向坑邊,土已填到齊腰,哭聲、吼聲攪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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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緊緊抱著孩子,有人咬牙死撐,裴天來在地窖中閉上眼,呼出一口極長的氣,從山林走到戰場,他殺過無數敵人,卻從不曾害過一名平民。
如今為了保護他,他們反而要去死?
“不該是這么個理。”
裴天來撐著傷腿站起,推開蓋板,走出地窖。
“我就是裴天來!”
人群當場炸開,哭喊聲戛然而止,日軍軍官眼睛瞬間亮了,狂喜之色布滿臉,他揮手:“綁起來!”
偽軍沖上前,將他狠狠按倒在地,裴天來一聲不吭,只在被押過人群時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鄉親:“都回去吧,不是你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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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所有人都哭了,這種哭,比被威脅時更痛。
因為他們知道,這位殺敵無數的槍神,不是被敵人打敗,而是為了救他們,主動赴死。
1945年5月中旬,距離抗戰勝利僅剩六十余天,裴天來被敵人殺害。
日軍選擇了最殘忍的方式,想借此泄憤,也想震懾民眾。
但民眾沒有被嚇住,當夜,一小隊村民悄悄潛入據點,冒著天大的風險將裴天來的尸體偷回,悄然埋在村后的一片土坡。
他的名字,刻在了冀東土地上,也刻在無數后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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