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的中亞霸主：奮六世之余烈，剛出道就遭受滅頂之災

公元1218年，鐵木真令大將哲別率兩萬騎兵征討西遼。

同年，蒙古軍攻占西遼都城巴拉沙袞（今吉爾吉斯布拉多內吉城），西遼滅亡。

吞并西遼之后，蒙古帝國的勢力擴張至西域，這就不免與當時日漸強盛的中亞霸主花剌子模產生接觸。

花剌子模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其領土位于今天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境內。

最強盛時，花剌子模還統治過阿富汗和伊朗的部分地區。

但崛起之前，花剌子模長期給人當小弟。

歷史上曾先后被波斯、亞歷山大、貴霜、薩珊等帝國征服。

據《隋書》記載，中國南北朝時期，中亞有九個沙漠綠洲國家，這些國家的君主都以“昭武”為姓，因此得名“昭武九姓”。

具體包括康國、安國、曹國、史國、米國、何國、石國、火尋國和戊地國。

這其中的火尋國，即花拉子模。

六世紀中期，昭武諸國相繼臣屬西突厥。

唐朝滅西突厥后，昭武諸國受安西都護府統轄，花剌子模成為唐朝的羈縻州。

同一時期，阿拉伯帝國滅亡薩珊帝國。

此后，隨著阿拉伯帝國向中亞的擴張，以及唐朝因安史之亂陷入戰略收縮，花剌子模又成為阿拉伯帝國的附庸。

在此期間，花剌子模的宗教信仰從拜火教、佛教改為伊斯蘭教。

八世紀中葉，阿拉伯帝國分裂后，花剌子模曾兩次獨立。

但花剌子模第一、第二王朝都很短命。

大部分時間里，花剌子模還是給人當小弟。先后臣服于塔希爾王朝、薩法爾王朝、薩曼王朝和伽色尼王朝。

又過了兩百多年，塞爾柱帝國強勢崛起，擊敗伽色尼王朝。

花剌子模隨之臣服，又換了新東家。

公元1077年，一個叫阿努什的斤的突厥奴隸因受到塞爾柱蘇丹馬立克沙的器重，成為花剌子模總督。

通常認為，這一事件標志著花剌子模復興的開端。而阿努什的斤則被視作花剌子模第三王朝的首位國王。

1092年，馬立克沙去世。

由于他的三個兒子，巴爾克雅魯克穆罕默德一世桑賈爾相互不服，各據一方。塞爾柱帝國陷入皇族內訌。

又過了五年，阿努什的斤病死。

當時，阿努什的斤的兒子忽都不丁支持桑賈爾。

為了削弱桑賈爾的勢力，巴爾克雅魯克便無視忽都不丁，空降了一名總督。名叫也斤赤。

很顯然，這是個送命的差事。

結果不到一年，也斤赤就被當地貴族推翻，身首異處。

也斤赤之死，讓巴爾克雅魯克明白，花剌子模的水很深。現在自己也無力追究，只好捏著鼻子承認為忽都不丁為花剌子模總督。

自此之后百余年，花剌子模都由阿努什的斤的后裔統治。

忽都不丁在位期間，南征北戰，為桑賈爾奪取塞爾柱蘇丹之位，立下汗馬功勞。

花剌子模騎兵

1127年，忽都不丁去世，其子阿即思即位。

阿即思是個很有野心的人。自其繼位起，花剌子模的統治者開始自稱沙阿。也就是國王的意思。

既然都稱王了，阿即思與桑賈爾翻臉，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1135年，阿即思宣布脫離塞爾柱帝國獨立。

對此，桑賈爾顯然不可能同意。

于是，雙方大戰一番。

此役，阿即思慘敗，獨立夢想被現實擊碎。

不過，忽都不丁和阿即思統治花刺子模幾十年，深得人心。

所以沒過多久，花剌子模人民便趕跑了桑賈爾派來的總督。

阿即思則在人民的擁戴下，又當上了國王。

就在阿即思謀求獨立的同時，女真人強勢崛起，引發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

1124年，眼看遼天祚帝自尋死路，耶律大石率部出走，于可敦城立國。

在可敦城修養五年后，耶律大石認為金朝正處于強勢時期，無法與之抗衡，故決定向西域擴張，建立西遼政權。

1137年，耶律大石率軍大敗塞爾柱帝國的附屬國西喀喇汗國。

西喀喇汗馬赫穆德是桑賈爾的外甥。

外甥挨揍，舅舅得撐場子。

1141年，經過幾年準備，桑賈爾糾集十萬聯軍攻遼。

是役，史稱“卡特萬之戰”。

塞爾柱聯軍幾乎全軍覆沒，桑賈爾落敗，攜馬赫穆德逃至呼羅珊。

得知桑賈爾淪為光桿司令，阿即思立即落井下石。

然而阿即思還沒高興多久，就發現西遼軍朝自己殺過來了。

鑒于兩線作戰難度太大，而西遼軍又氣勢正盛。阿即思只得向西遼稱臣，承諾每年繳納三萬金第納爾的貢賦。

打發走了契丹人，阿即思隨即單挑桑賈爾。

不想，桑賈爾已經恢復元氣，再次爆錘阿即思。

迫不得已，阿即思只好認慫，同時臣服于西遼和塞爾柱帝國。

1156年，阿即思去世，其子阿爾斯蘭繼位。

阿爾斯蘭在位期間，全力跪舔西遼，并靠著西遼支持，將勢力延伸至呼羅珊地區（伊朗高原東北部與阿姆河盆地交界處）。

但隨著實力增強，阿爾斯蘭漸漸飄飄然，經常拖欠西遼的貢賦。

西遼仁宗耶律夷列隨即發兵問罪，大敗花剌子模軍。

得知前線慘敗，阿爾斯蘭一命嗚呼。

1172年，阿爾斯蘭死后，他的兩個兒子速檀沙（也有翻譯為蘇丹·沙赫）與塔乞失為了爭奪王位，大打出手。

混戰中，塔乞失失利，向宗主國西遼尋求援助。

西遼攝政耶律普速完（耶律大石之女）決定支持塔乞失。

消息傳到花剌子模，速檀沙大驚失色，王位也不要了，麻溜逃到了阿富汗。依附于當地的古爾王朝。

塔乞失登上王位沒幾年，耶律普速完死于宮廷政變，耶律夷列的次子耶律直魯古繼位。

耶律直魯古這個人，缺心眼，西遼國內貴族多不服他。

塔乞失自詡英明，瞧不起耶律直魯古，便也飄了，拒絕向西遼納貢。

耶律直魯古對此非常憤怒：別人瞧不起我也就算了，你塔乞失算個什么東西？也敢目中無人。

于是，西遼便轉而扶持速檀沙。

同時，古兒王朝統治者也借給速檀沙一支軍隊，幫助他奪回王位。

得知速檀沙卷土重來，塔乞失下令掘開阿姆河堤壩。

一時間，洪水肆虐。

西遼軍隊見此情形，決定回國。

速檀沙雖然說服西遼軍隊留下，但最終只奪回了呼羅珊和東伊朗地區。塔乞失則繼續控制王國的剩余部分。

1192年，速檀沙病死。

第二年，塔乞失接收了速檀沙的地盤，分裂近二十年的花剌子模再次統一。

這時，塞爾柱帝國已經分崩離析。

塔乞失趁機消滅塞爾柱殘余，塞爾柱帝國滅亡。

消滅了前東家，塔乞失順勢征服伊朗和伊拉克。

地盤這么大，再以沙赫自居，顯然格局太小了。

于是，塔乞失便不再稱花刺子模沙赫，而是自稱花剌子模蘇丹。

但此時的花剌子模，只是貌似強大，其內部隱藏的問題非常多。

塔哈失與速檀沙分庭抗禮期間，為了拉攏北方的各突厥部落，娶了康里部酋長的女兒禿兒罕

依靠禿兒罕的娘家勢力，塔哈失吸納大批康里人到花剌子模效力，使得花剌子模的軍事力量得到迅速提升。

然而娘家人太猛，也為花剌子模日后的分裂埋下了種子。

1200年，塔哈失去世。

臨終前，塔哈失深知花剌子模的大片領土都是東拼西湊來的，中央對地方毫無控制力可言。便再三告誡兒子摩訶末：要對西遼恪守臣節，切勿有野心。

摩訶末繼位之初，遵照老爸的遺言，繼續跪舔西遼。

也因如此，當古爾王朝大舉入侵花剌子模時，西遼全力援助，幫助摩訶末成功度過危機。

但摩訶末不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

1204年，鐵木真攻滅乃蠻部，乃蠻王之子屈出律逃亡至西遼。

耶律直魯古好心收留屈出律，還將女兒渾忽公主嫁給他。

卻不想，這小子心懷鬼胎，早有鳩占鵲巢的想法。

有一天，屈出律找到老丈人，說我們乃蠻部雖然被蒙古滅了，然部民仍有不少。如果您能放我回去，定能拉回一支隊伍，助您開疆擴土。

耶律直魯古缺心眼嘛，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屈出律招兵買馬后，引起了摩訶末的注意。

很快，這倆野心家就達成約定：一旦時機成熟，兩家東西夾擊，瓜分西遼疆土。

1210年，臣服于西遼的西喀喇汗國叛亂。耶律直魯古派兵鎮壓。

戰事初期很順利，西遼軍攻下撒馬爾罕。

但西遼主力在外地作戰，國都必然空襲。

趁此機會，屈出律發動叛亂。

見屈出律動手，摩訶末旋即會同西喀喇汗國，進攻撒馬爾罕。

這一戰，西遼軍與花剌子模聯軍本來打得不分勝負。

但或許是天要滅亡西遼，西遼軍在撤軍途中，主將意外被俘。

西遼大軍群龍無首，只得退回首都虎思斡耳朵。并在洗劫城市后，四散而去。

要不說耶律直魯古缺心眼呢。

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出城打獵。

得知老丈人的行蹤，屈出律率軍突襲，俘虜耶律直魯古，竊取了西遼皇位。

屈出律干的是無本生意，只賺不賠。

因此，他不僅承認花剌子模獨立，還默許摩訶末攻打撒馬爾罕。

拿下撒馬爾罕后，為了擺脫娘家人的控制，摩訶末將都城由玉龍杰赤遷至撒馬爾罕。

接著，摩訶末出兵攻滅古爾王朝，命其長子札蘭丁統治阿富汗北部。

這樣一來，通過不斷的征服戰爭，摩訶末占據了今天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和中亞的廣大地區，麾下四十萬人馬。

當時的伊斯蘭世界，將摩訶末稱為“第二個亞歷山大”。

摩訶末也不可一世，要求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正式冊封他為蘇丹。

哈里發斷然拒絕，摩訶末志驕氣盛，出兵討伐巴格達，但因遭遇罕見的大風雪，被迫撤軍。

事后，摩訶末本打算再次進攻巴格達。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即將遇到“大煞星”。

剛剛崛起的花剌子模，也即將遭遇滅頂之災。

1216年，術赤、速不臺率軍越過額爾齊斯河，向西追殺蔑兒乞人。

蔑兒乞人慌不擇路，逃到了康里人的地盤。

摩訶末得知消息，親率六萬人馬，尾隨蒙古軍。

不久，探馬回報，說蒙古軍僅兩萬余人，且主力在外作戰，現在營地都是老弱病殘。

摩訶末便趁機偷襲蒙古軍營地，奪取了一切戰利品。

術赤聽聞此事，派人向摩訶末解釋來意，希望不要因誤會引起沖突。

但摩訶末不聽解釋，又出兵襲擊了蒙古軍。

術赤勃然大怒，下令反擊，打死打傷花剌子模軍兩萬多人。

戰斗中，摩訶末差點被俘。幸虧札蘭丁拼死救援，才得以脫險。

吃了大虧后，摩訶末冷靜下來，為了解蒙古的真正實力，他派出一支商隊使遠赴漠北草原，拜見鐵木真。

結果一見面，商隊的幾個頭頭就被鐵木真關進大牢了。因為這些人狗眼看人低，以為鐵木真是個鄉巴佬，啥也不懂，漫天要價。

后來為了保命，花剌子模商隊只得把貿易變成“進獻”。

這一下，鐵木真開心了，收下了“進獻”的禮物，同時還回饋了大量賞賜。并讓商隊回去給摩訶末帶話，說：蒙古與花剌子模相隔甚遠，無仇無怨，應該和平共處，共促貿易往來。

1218年春，哲別率軍滅了西遼，蒙古與花剌子模的陸路被打通。

鐵木真遂派出使臣，以及一支450人、500頭駱駝的商隊，攜帶大批金銀珠寶與商品前往花剌子模通商。

蒙古使臣、商隊抵達花剌子模后，得到摩訶末的接見。

但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心之舉，蒙古使團遞交的國書中，措辭非常不禮貌。讓摩柯末認為鐵木真稱他為兒子，把他當附庸看待。

當然，出于禮貌，摩柯末并未計較。這事也就過去了。

隨后，蒙古商隊抵達訛答刺城，被當地長官海兒汗劫殺。

事情的起因有兩種說法：

一是說海兒汗見財起意。

這一點倒沒污蔑海兒汗。

海兒汗貪財，無論是蒙古史料，還是波斯史料，都有明確記載。

二是這支商隊對海兒汗同樣不禮貌，最后被殺。

不過要注意的是，商隊被殺并非蒙古遠征花剌子模的起因。

因為同一年，鐵木真又派出使團，要求摩柯末嚴懲海兒汗。

摩柯末若是犧牲海兒汗，哪怕事實并非蒙古史料中記載的那般：即鐵木真早有吞并花剌子模的野心，這件事是鐵木真故意下的套。他也不會立刻出兵。

畢竟雙方相隔甚遠，而蒙金正在激戰中，且西夏首鼠兩端。

對于鐵木真而言，這時候西征，太冒險了。

但摩訶末不僅沒道歉，還將蒙古正使斬首，剃掉副使們的胡須。把事情做絕了。

那有人就要問了：摩訶末之前不是被蒙古軍吊打過嗎？難道他記吃不記打嗎？

結合史料來看，摩訶末敢于挑戰鐵木真，應該有兩方面原因。

首先，摩訶末并沒有上帝視角。

在他看來，鐵木真統一草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此前的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回鶻、契丹，都曾統一過草原。但除了突厥人和契丹人，誰有能力打到中亞來？

況且商隊來訪時，摩訶末也問過使者馬哈木：“你們的成吉思汗征服中原北部，可信否？兵力幾何？”

馬哈木為了照顧摩訶末的情緒，回答說：”與花剌子模算端的軍隊相比，成吉思汗的軍隊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這就導致摩訶末對蒙古的實力缺乏認知。誤以為先前的失利只是意外。

其次，海兒汗的身份不一般。

他是禿兒罕的侄子。

禿兒罕太后

前面說過，禿兒罕在花剌子模國內有極大影響力。

當初摩訶末遷都撒馬爾罕，就是想擺脫老媽掌控。

而禿兒罕又豈能讓摩訶末如愿？

后來趁摩訶末遠征巴格達，禿兒罕帶著一幫心腹回到玉龍杰赤，另立朝廷。

所以，別看摩訶末擁兵四十萬，實際上他根本管不著自己老媽底下的馬仔。

禿兒罕要跟自己兒子公開打擂臺，她顯然不可能交出侄子，削弱己方實力。

總而言之，鐵木真的要求，摩訶末做不到。

并且摩訶末也自詡兵強馬壯，認為鐵木真若是敢來，定要崩他幾顆牙。

事已至此，鐵木真也只能出兵報復了。

1218年冬，鐵木真令術赤和大將哲別率兩萬五千騎兵從喀什噶爾出發，翻越帕米爾高原，進入阿賴山脈北麓。

這支先頭部隊的任務是聲東擊西，讓摩訶末產生誤判。

此前，摩訶末由于搞不清楚蒙古軍的主攻方向，加之他判斷蒙古軍遠涉數千里而來，跋涉于叢山峻嶺與荒漠地區，一定會人馬疲乏，便將兵力部署于錫爾河沿岸各城。打算憑堅固守，消耗蒙古軍銳氣。

而他自己則在撒馬爾罕集結軍隊，打算待蒙古軍攻城頓挫，兵力耗竭的時候，趁勢轉守為攻，一戰定乾坤！

從兵法上講，摩訶末的構想沒毛病。

但他決心不足，未能堅持。

1219年夏，得知術赤和哲別率部抵達阿姆河上游地區，摩訶末慌了，將錫爾河沿岸兵力調往阿姆河方向。這導致本就分散的兵力，更加分散了。

最要命的是，摩訶末對蒙古軍的裝備，以及鐵木真的慣用戰法，一無所知。

鐵木真在統一草原的戰爭中，已經熟練掌握了以一部兵力圍攻或監視當面敵人，主力則迂回到敵人后方，迫使敵人在不利的態勢下，倉皇應戰，從而一舉全殲敵人的戰術。

而鐵木真在與金國的作戰中，也將俘虜的工匠編成工兵集團，使得看似只是一群草莽的蒙古軍，不僅會制造攻城器械，還會制造火器。

這些當時的“黑科技”，花剌子模人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1219年6月，獲悉摩訶末派出主力部隊增援阿姆河沿岸諸城。鐵木真率十萬騎兵出征。

隨行的還有鐵木真的次子察合臺、三子窩闊臺、四子拖雷，以及大將速不臺、大斷事官失吉忽禿忽等人。

至于草原本部，鐵木真只留了一萬騎兵看家。

據說出發之前，鐵木真讓隨軍的每個千戶、萬戶，都選好接班人，做好回不來的準備。

可以這么講，鐵木真是拼了。不成功便成仁。

蒙古軍從克魯倫河畔出發后，越過阿爾泰山，到達也兒的石河畔。

在這里休養兵馬數月，大軍繼續西行，穿過七河流域，抵達錫爾河右岸。

西行途中，原臣服于西遼的畏兀兒人加入蒙古軍。使蒙古大軍總人數到達15萬。

1219年秋，蒙古軍屯兵于訛答剌城下。

隨即，鐵木真將兵力分為四部，分路出擊：

第一路由察合臺、窩闊臺指揮，兵力一萬三，負責攻打訛答剌城；

第二路由術赤指揮，率一萬畏兀兒人，北上攻打錫爾河下游的養吉干和氈的城；

第三路由阿剌黑、速格禿、脫海三將領指揮，率五千人南下，攻打錫爾河上游的費納客忒和忽氈城；

第四路由成吉思汗和拖雷指揮，率五萬人繞開撒馬爾罕，渡過錫爾河，攻打不花剌城。

訛答刺城，咱們前面提到過。

蒙古商隊就是在這里被海兒汗洗劫。

摩訶末雖說不待見海兒汗，但也不希望訛答刺城陷落。

因此大戰之前，摩訶末撥給海兒汗五萬大軍，后又派一萬精兵前去增援。

行軍打仗，兵多一定好。尤其是防守的時候。

想想看，六萬大軍，加上城中百姓，這人吃馬嚼的，一天的消耗就不是小數字。

蒙古軍圍攻一段時間后，訛答剌城內糧食耗盡。

見此情形，前來增援的一萬人，萌生棄城跑路的想法。

海兒汗不同意。

這幾個月的戰斗，讓海兒汗意識到對手的強大。

放棄堅城，暴露在野外，這不是尋死嗎？

援兵們不聽勸，打開城門，落荒而逃。

結果不出意外，蒙古軍設伏，全殲了這伙人。并順勢發動進攻，占領訛答剌外城。

海兒汗大呼豬隊友，旋即率兩萬人退守內城。

又堅持抵抗了一個月，內城餓殍遍地，海兒汗身邊僅剩兩人。從軍長變成了班長。

最終，蒙古軍攻破訛答剌內城，并將城池夷為平地。

鐵木真見到海兒汗后，命人用熔化的銀液灌入其耳朵和眼睛，將他活活折磨致死。

錫爾河上游的戰斗情況也差不多。

摩訶末在每個城市都部署兵力，等于張開拳頭，讓蒙古軍一個一個去砸。

蒙古軍攻城，如果不抵抗就投降，那還好說。

如果抵抗到底，破城之后，必然是雞犬不留。

按照一些說法，身高超過車輪的人，都得死。

相對而言，錫爾河下游的情況稍微好一點點。

眾所周知，術赤因為出身問題，不可能繼承鐵木真的汗位。

西征前，鐵木真也曾向術赤許諾：這次打下的地盤，將來都是你的。

所以術赤不希望對花剌子模進行大規模破壞。

這一路蒙古軍造成的破壞較小。

面對蒙古軍的恩威并施，花剌子模人害怕了。

當鐵木真及拖雷率第四路軍向不花剌進軍時，沿途的匝兒訥黑城，直接投降。

蒙古軍進城后，鐵木真命令居民出城，將壯丁編為“哈沙兒”，與蒙古軍一道前往攻打不花剌城，其他居民被遣回。

插一句，“哈沙兒”既是奴隸，又是工程部隊，還是炮灰部隊。

不打仗時，“哈沙兒”專門幫蒙古人搞后勤，干苦力，修建軍事工程。

開戰的時候，“哈沙兒”就充當炮灰，像牲畜一樣被驅趕到陣前擋搶。

1220年2月，蒙古軍抵達不花剌。

守衛外城的兩萬突厥騎兵覺得打不過，麻溜跑路。

然后不出意外，被打了伏擊，全軍覆沒。

攻破不花剌外城后，鐵木真把把全城居民叫到廣場上訓話，說：你們的蘇丹摩訶末背信棄義，我是上帝之鞭。你們如不曾犯下大罪，上帝就不會把我作為懲罰施降給你們。

訓話結束后，鐵木真一面敲詐城中的富戶，一面下令焚燒外城的房屋。

在外城被攻破時，有一部分花剌子模士兵退守內城。

蒙古軍用投石器和弓箭猛攻了十余天，城破后，三萬人被殺，壯丁被征召為哈沙兒，隨蒙古軍出征撒馬爾罕。

蒙古軍攻城

攻占不花剌，意義重大。這標志著撒馬爾罕和玉龍杰赤之間的陸路交通被切斷。摩訶末精心部署的錫爾河防線，變得毫無意義。整個河中腹地都暴露在了蒙古大軍的鐵蹄之下。

摩訶末被揍得跟孫子一樣，那他老媽在干嘛呢？

事前，鐵木真采納突厥地區投降者的計謀，派信使到玉龍杰赤，跟禿兒罕說：我跟你沒矛盾，這次不是找你打仗的，而是找你兒子算賬的。

禿兒罕雖然沒有回復使者，但自始至終，玉龍杰赤方面亦未曾出兵，攻擊鐵木真的側翼，給予摩訶末支持。

玉龍杰赤方面，暫時不用擔心，鐵木真便可以放心大膽地攻打撒馬爾罕。

1220年5月，眼看鐵木真兵臨撒馬爾罕，摩訶末帶著札蘭丁棄城出逃。

不久后，察合臺、窩闊臺率軍趕來，會合主力攻打撒馬爾罕。

攻城戰僅持續了四天，撒馬爾罕便陷落。

城破后，鐵木真下令將三萬降兵處死。將三萬工匠編入軍中。又將三萬壯丁編入哈沙兒。剩下的幾萬居民在繳納二十萬迪納爾的贖金后被釋放。

當時的金迪納爾

得知摩訶末開戰前就跑了，鐵木真一面令哲別、速不臺與脫忽察兒各率一萬人追擊。一面派人到玉龍杰赤找禿兒罕談判。

這時候，鐵木真還沒有吞下整個花剌子模的想法。

按他的計劃，打下撒馬爾罕，威逼禿兒罕稱臣納貢，歲歲來朝。這事就算告一段落。自己還得回去繼續揍金國和西夏。

但不料，禿兒罕跟摩訶末一個德性。

聽說撒馬爾罕淪陷，鐵木真又派使臣前來，禿兒罕也是抬腿就跑。帶著摩訶末的嬪妃和年幼的兒子們，逃到了今天伊朗馬贊達蘭省的一座堡壘。

找不到談判對象，鐵木真遂令拖雷率一支精銳進軍呼羅珊；派察合臺和術赤一起攻打玉龍杰赤。

另一邊，摩訶末為躲避追殺，逃到里海上的一座小島。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摩訶末郁悶不已。

當年自己也是個人物，擺脫西遼控制，征服列國，被稱為伊斯蘭世界的英雄，那是何等的風光。

沒想到蒙古軍西征，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摩訶末越想越憋屈，終于兩腿一蹬，死在了這座名為額別思寬的小島上。

臨終前，摩訶末將蘇丹稱號傳于札蘭丁。

札蘭丁還是一如既往地勇猛。

先前出逃時，札蘭丁就力勸摩訶末不要犯逃跑主義錯誤。

咱們只是打了幾場敗仗而已，又不是破產，國中仍有不少精兵強將，完全可以組織起來，尋機東山再起。

電視劇《札蘭丁》中的札蘭丁

但摩訶末被打怕了，不敢當出頭鳥。

見無法說服老爸，札蘭丁又主動請纓，表示愿意挑起大旗。

但摩訶末擔心兒子勢力壯大后，會搶自己的王位，亦不同意。

都這時候了，摩訶末還置江山社稷于不顧，活該他慘死荒島。

摩訶末死后，札蘭丁再無束縛，回到玉龍杰赤。

當時，城中有六萬大軍。

札蘭丁本以為自己只要振臂一呼，大家還不俯首稱臣？

但沒想到，大家都不服他。

這其實也很正常，這六萬人唯禿兒罕馬首是瞻。他們連摩訶末都不服，又豈會聽命于扎蘭丁？

況且，禿兒罕也不喜歡這個大孫子，一直想整死他。

見玉龍杰赤諸將非但不服，還盤算著謀害自己，扎蘭丁倉皇逃走。

后來，扎蘭丁結集六、七萬軍隊，在八魯灣之戰中殲滅蒙古軍一萬多人。

這一戰是蒙古西征以來，花剌子模軍隊取得的首次大勝。

受這此次勝利的鼓舞，那些曾被蒙古軍征服地區的居民，紛紛起義反蒙。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1220年7月，蒙古軍屯兵于玉龍杰赤城周圍。

這時，哲別和速不臺正在里海沿岸搜索摩訶末的蹤跡。

聽說禿兒罕跑到了波斯北部，離自己不遠，兩人便合兵一處，將其包圍。

抓不著摩訶末，抓到他老媽、媳婦和兒子們，也是大功一件。

在被圍困了四個月后，禿兒罕投降，隨即被帶往蒙古。

1233年，這位喜干朝政的花剌子模太后，病死于蒙古草原。

花剌子模的一、二、三把手，現在一個憋屈而死，一個被俘，一個逃走。

玉龍杰赤群龍無首，理論而言，接下來的戰斗不會有什么懸念。

但讓人意外的是，玉龍杰赤守軍竟然抵抗了七個多月。

究其原因，在于兩位主將——察合臺與術赤不和。

前面說過，花剌子模未來將是術赤的封地，于是術赤便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招降玉龍杰赤軍民。

然而城中守軍很軸，斷然拒絕。

之后，術赤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守軍出城野戰，殲滅一萬多人。

看到出城部隊的慘狀，城內守軍大懼，緊閉城門，不再出戰。

玉龍杰赤，即今天土庫曼斯坦的烏爾根奇。

這里位于阿姆河下游，距離咸海很近，綠洲密布，芳草萋萋。

摩訶末遷都撒馬爾罕后，仍有部分機構和商業中心還在玉龍杰赤。

因此，玉龍杰赤的城市規模很大，城池地跨阿姆河兩岸，分為南、北兩部分。兩城之間由一座跨河大橋相連。

見守軍閉門不出，術赤下令強攻。

蒙古軍首先攻擊玉龍杰赤北城。在一番激烈巷戰后，拿下北城。

隨即，術赤又出動三千人，沖上連接南、北城的大橋，企圖一鼓作氣拿下南城。

然而南城守軍早有防備，這三千人大多戰死，或落入水中淹死。

前鋒受挫，察合臺主張殺雞儆猴，嚴懲抵抗分子。

術赤不同意。

就這樣，兄弟倆相互掣肘，底下的將領經常接到南轅北轍的軍令。只得暫時攻勢。

直到四個月后，鐵木真得知消息，才派窩闊臺前去指揮，并令術赤和察合臺都必須聽從窩闊臺的號令。

窩闊臺非常有分寸的調和了兩位哥哥以及諸將之間的矛盾，促進了蒙古軍內部的和睦。

不過，窩闊臺也沒什么高招。

他的打法就是屠殺。所有敢于抵抗的軍民全部殺死，房屋全部燒毀，城市夷為平地。

有了窩闊臺的指示，蒙古軍僅用七天便攻陷玉龍杰赤南城。

戰后，蒙古軍將年輕的婦女和兒童挑選出來，充當奴婢。這其中也包括了摩訶末的幾個嬪妃及公主。她們并沒有身份的特殊而受到特別對待。

剩余的人，有十萬名工匠被挑選出來，一部分編入軍中為蒙古人服務，一部分被遷至蒙古本部，充當奴隸。

挑選完畢后，窩闊臺下令，將剩余的人，全部殺死。

據說當時每個蒙古士兵，平均要殺掉十二人。

結果，五萬蒙古士兵殺掉了六十萬人。

這還沒完，屠殺過后，蒙古軍又掘開河堤，引來阿姆河的河水灌城，將玉龍杰赤變成一片汪洋。藏匿城中居民沒能躲過這場浩劫，全部被淹死。

曾經美麗的城市，經此一劫，變得死氣沉沉。

花剌子模堡壘遺址

1223年春，鐵木真離開撒馬爾罕，率軍渡過錫爾河，啟程返回草原。

蒙古軍主力陸續撤走后，中亞各地防御空虛，扎蘭丁在波斯趁勢掀起復國運動。

僅僅三年后，扎蘭丁的復國軍就成了中亞一霸，花剌子模似有復興趨勢。

但扎蘭丁畢竟是外來者，他要招兵買馬，要對外擴張，就得壓榨波斯本地居民。

而本地居民也不是好欺負的。

所以看似強盛的復國軍，內部存在著不小的矛盾。

另一邊，鐵木真病死后，為了防止花刺子模復興，窩闊臺令綽兒馬罕率三萬騎兵進攻波斯。

蒙古軍如同疾風驟雨般，一路橫掃，打得札蘭丁猝不及防，慌忙跑路。

1231年，在折騰了十年后，札蘭丁死于安納托利亞東南的迪亞巴克爾城。

花剌子模帝國也隨著札蘭丁的死，宣告滅亡。

把時間撥回到十年前。

那時候的花剌子模，國力蒸蒸日上。

那時候的人們，都沒料到，一個在國力接近鼎盛，而且還處在繼續上升期的帝國，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被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