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最窮那年,媽媽丟下他跑了。
后來他功成名就,媽媽每年都會帶著我上門要錢。
第一年,她抱著生病的我跪在門口,爸爸掏出兩千塊砸她臉上:
“滾,你就只值這么多。”
第二年,媽媽擦去嘴角的紅,捏著張我看不懂的報告單。
爸爸門都沒開,只從陽臺拋下來一張卡,“以后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
第三年,媽媽睡著了,我怎么也叫不醒。
餓得不行,我只好笨拙地撥出那個電話。
對面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
“嘖,這次又要多少?”
我歪著頭想了想。
“五塊可以嗎?”
媽媽最近很懶,很貪睡。
今早她睡過頭了,沒給我做早飯,也沒送我去幼兒園。
我叫她,她也不起床。
“媽媽,我快遲到啦。”
我爬上床晃她手臂,被窩很暖和,可媽媽的身體卻是涼的。
戳了戳,平時柔軟的皮膚也發(fā)硬。
看上去睡得很沉。
我覺得媽媽應該是累了,給她掖好被角,然后翻下床,想給爸爸打個電話。
我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床底發(fā)現(xiàn)了媽媽的手機。
拍了拍它,手機也不醒。
我只好又去翻充電線,搗鼓好一會兒,它才終于亮起。
但關(guān)機觸發(fā)了自動鎖屏,媽媽沒有告訴過我密碼。
我捏著手機問:
“小愛,你的密碼是多少呀?”
“小愛,媽媽什么時候能醒?”
可是小愛不理我。
媽媽也不理我。
我有點委屈。
媽媽平時不這樣的,我哼唧兩句,她都會笑著把我抱到膝蓋上問:
“我家念念又怎么啦?”
我縮成團,小聲哭了會兒。
發(fā)現(xiàn)還是沒人安慰我,又只能把眼淚憋回去,把手機對著媽媽的臉,還是沒反應。
我跑到陽臺,喊隔壁的王奶奶,也沒有人應。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是回房間,嘗試著鼓搗媽媽的手機。
不知劃到哪了。
鎖屏沒開,我撥出了一個紅色的緊急號碼。
備注是陸知序。
是爸爸。
我欣喜若狂,焦急地等待了五十多秒,只等來一陣忙音。
我不服氣地再打過去。
電話又響了好幾聲,終于被不耐煩地接起:
“江竹,你有完沒完?”
“這次又想要多少錢?”
我歪著腦袋眨了眨眼,想喊爸爸又憋了回去。
媽媽叮囑過,得喊陸叔叔。
不然爸爸要是認出我,就會猜出當年的真相,會很難過的。
我不懂什么叫真相。
大概就是會讓爸爸掉眼淚的事。
我不想爸爸難過。
所以我小心翼翼問他:
“五塊錢可以嗎,陸叔叔?兩塊也可以,我肚子太餓,想買個包子。”
那頭默了一會兒。
“她現(xiàn)在連飯都不給你做?讓江竹接電話。”
我猶豫了下,搖搖頭:
“不行,媽媽不能接電話了。”
爸爸聲音一頓,緊接著沉了幾分,“她怎么了?”
問完,又自嘲般輕笑:
“又跟哪個野男人廝混去了?她生了你這么個野種,還想給你添個弟弟不成?”
我不懂野種是什么意思。
但媽媽說過,只會有我這一個寶貝的。
我皺著眉兇他:
“才沒有!你不給就不給!”
“媽媽只是太累睡著了。”
爸爸卻冷冷一笑:
“江竹就在你身邊吧,是她教你這么說的?”
“喜歡裝可憐是吧?”
“那就等她醒了,再親自管我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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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冷冰冰地斷了。
又恢復成鎖屏。
鎖屏上是年輕的爸爸和媽媽,頭挨在一起,嘴角都咧得很開。
那時候媽媽好開心。
其實她帶著我擠出租屋的時候,也經(jīng)常對我笑,可我就是覺得,她有時笑得很難過。
肚子還是餓。
我挨著媽媽躺下,騙自己說,睡著了就不餓了。
昏昏沉沉地,我做了個夢,夢里我吃了很大很甜的蛋糕。
我真的吃過的。
有個下雨的晚上,媽媽從工作的地方回家,喝了很多酒,進門就踉蹌著倒在沙發(fā)上。
我跑過去扶她,媽媽迷糊著,和我念叨了很多。
她說,十八歲的爸爸很愛她。
早上,會在懷里給她捂一袋熱牛奶。
雨天,會怕她的小白鞋蹭臟,背著她淌過爛泥溝。
生日,會省吃儉用半個月,給她攢一個高高的草莓蛋糕。
念著念著,媽媽就笑起來,我也跟著她笑,可她又開始哭。
哭累了,又半瞇著眼,醉醺醺地撥出個電話:
“陸知序……我想吃草莓蛋糕……”
她不小心按到免提。
我聽見爸爸的呼吸一滯,好像想說什么,又啞了聲。
他無聲地掛斷。
我以為他嫌媽媽煩了。
可半個小時后,門鈴響起,我踩在小板凳上偷偷往貓眼看,只來得及看到爸爸離開的背影。
和地上的大蛋糕。
我欣喜若狂,連忙拉開門拿回屋子,這才發(fā)現(xiàn)還配了袋牛奶。
下雨天,沒濕,還是熱的。
媽媽看到后,僵了很久很久,腦子大概還有點懵。
最終,還是給我切了蛋糕。
她手抖,切歪了很多,但我永遠記得那是我吃過最甜的蛋糕。
“媽媽不餓,念念吃吧。”
那時候,媽媽已經(jīng)吃得很少了。
她經(jīng)常吐血,我問她為什么,她就笑著刮我鼻尖:
“醫(yī)生說媽媽生了病,不能多吃東西。”
“沒關(guān)系,媽媽吃多了,把垃圾吐出來就好啦。”
我莫名驚醒了。
后背的衣服也濕了,黏黏的,很難受。
外面天色有些暗下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睡了好久好久。
可我睡這么久,媽媽還是沒有醒。
“媽媽,我想吃蛋糕……”
明天我就滿五歲啦,按理來說,媽媽會滿足我心愿的。
我爬過去喊她,卻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
我皺起眉,媽媽平時很愛干凈的,身上總是有玫瑰花的香味。
怕媽媽難受,我跑去浴室,拿了她經(jīng)常用的沐浴露抹在她身上。
媽媽只香了一會兒。
然后又臭了。
我急得團團轉(zhuǎn),想跑出去找隔壁王奶奶,看她有沒有回家。
但媽媽囑咐過,小孩子不要一個人出門,會被狼外婆拐跑。
正糾結(jié)得不行,門被咚咚敲響了。
我小心翼翼探腦袋,發(fā)現(xiàn)是爸爸趕來了,慌忙拽開門。
“陸叔叔……”
他冷淡地撇了我一眼,嘴角繃得很直。
扭過頭,粗略地掃了眼客廳,好看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終于,他肯低下頭施舍我正眼:
“江竹呢,藏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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