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恩情,時間不會沖淡,只會像酒一樣越釀越醇。
鼎慶樓重新開張那天,鞭炮聲震落了老招牌上的灰。
老街坊擠在煥然一新的店門前,崔國明手撫摸門框,眼圈泛紅。
這家百年老店曾是他父親的產業,關張二十多年后,竟被外甥二胖偷偷盤下店面,原樣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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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啊,你養了個好外甥!”道賀聲不絕于耳。崔國明只是憨厚地笑,目光卻穿過熱鬧的人群,落在那個正忙著招呼客人的胖小伙身上,三十年的光陰,瞬間倒流。
時間回到1993年代,國企改革浪潮襲來。 哈工大畢業的崔國明和妻子李小珍雙雙下崗,技術骨干一夜之間失去用武之地。
偏偏這時,姐姐崔小紅未婚先孕,生下兒子后,孩子的父親霍東風因打架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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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流言蜚語,崔小紅狠心將襁褓中的嬰兒——取名二胖的霍小陽,扔給弟弟,自己遠走國外。
“這孩子,我得管。”崔國明沒猶豫。他和妻子本就拮據,如今又多一張嘴。為養家,他什么都試過:參加歌唱比賽想賺獎金,擺攤賣衣服自己當模特,熬夜寫武俠小說,甚至炒郵票……大多血本無歸。
妻子李小珍焦慮到提離婚,他只能咬牙說:“再難,也得把二胖拉扯大。”
二胖在學校總被嘲笑“沒媽,爸是勞改犯”,打架成了常事。 每次崔國明被叫到學校,看著外甥倔強又受傷的臉,心就像被揪住。
他替二胖向老師道歉,回家后一邊給他擦藥,一邊重復:“咱不學你爸,咱得走正路。”這句話,成了二胖童年聽的最多的教誨。
姐姐崔小紅十幾年里,只例行公事般每三個月打一次電話,從未回國。
直到老母親病重去世,她才現身。
此時的她,已改名換姓,嫁作人婦,在國外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
見到已長成少年的二胖,她第一句話竟是嫌棄:“怎么胖成這樣?”語氣疏離如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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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母親后事,崔小紅拿出首飾和一張存折,說每月會寄一千元生活費,想把二胖“正式”托付給弟弟。
崔國明當場推開:“二胖是人,不是物件。我養他,從來不是為了錢。” 姐姐訕訕離開,連句告別都沒跟兒子說。那一刻,崔國明知道,自己就是這孩子的爹了。
日子在艱辛與溫暖中流淌。 二胖沒走歪路,他踏實肯干,從學徒做起,慢慢攢了些錢。
崔國明晚年常對著老鼎慶樓的照片發呆,那是父親一生的心血,也是他未圓的夢,但他從未對外甥提起——他不想給孩子任何負擔。
可二胖什么都記得。他悄悄找到早已變成整形醫院的老店原址,拿出全部積蓄,對方不肯搬,他就天天去“上班”,軟磨硬泡,陳述這店對一位老人的意義,甚至點出醫院怕“老字號情懷”引發負面輿論的顧慮。整整半個月,他終以誠意和智慧,打動了對方。
鼎慶樓重開,不僅是生意,更是一個承諾的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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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胖用行動告訴老舅:你養我小,我養你老;你予我家,我還你夢。
街坊都說崔國明福氣好,養子如此孝順。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從未想過回報。
這世間,最貴的從來不是金銀,而是風雨中不曾放手的情義。
鼎慶樓的飯菜香味再次飄滿老街,那里面烹煮的,是一段跨越兩代人的恩情與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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