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周一下午的部門例會，氣氛比往常凝重許多。
空調(diào)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卻吹不散會議室里黏著的沉悶。
吳高逸坐在長桌中段，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的邊緣。
新總監(jiān)馬永財站在投影幕布前，西裝筆挺，笑容自信。
他身后PPT上“銳意革新，突破瓶頸”八個大字格外醒目。
“從本月起，所有項目審批流程壓縮百分之五十。”
馬永財?shù)穆曇艉榱劣辛?，敲打著每個人的耳膜。
“效率就是生命，冗余的環(huán)節(jié)必須砍掉?！?/p>
吳高逸余光瞥見斜對面的蔣雨婷。
她正低頭記錄，筆尖在紙上停頓了片刻。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吳高逸的眼睛。
蔣雨婷是曾建平一手帶起來的人。
而曾建平，那位在部門經(jīng)營了十五年的老領(lǐng)導，上個月剛“退居二線”。
名義上是公司顧問，實際影響力卻盤根錯節(jié)。
馬永財繼續(xù)宣布新規(guī)，每一條都像石子投入深潭。
吳高逸注意到幾位老員工的臉色越來越沉。
丁秀娥甚至輕輕搖了搖頭，雖然動作很隱蔽。
散會后，人群默默收拾東西。
吳高逸正要離開，馬永財忽然叫住他。
“高逸，留一下，有個事和你談談。”
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響。
馬永財沒有坐回寬大的辦公椅，而是靠在窗邊。
“我看過你去年負責的‘晨曦計劃’，數(shù)據(jù)很漂亮。”
他遞來一杯茶，吳高逸雙手接過。
“謝謝馬總?！?/p>
“別客氣?！瘪R永財笑容溫和，“部門現(xiàn)在需要你這樣的骨干?！?/p>
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啊，光有業(yè)務能力不夠。”
吳高逸抬起眼，等待下文。
“還得有清晰的站位?！瘪R永財聲音壓低了些，“你知道我在說什么?！?/p>
茶水氤氳的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視線。
吳高逸抿了口茶，舌尖泛開淡淡的苦澀。
“我明白?！彼詈笾徽f了這三個字。
走出辦公室時，走廊空無一人。
吳高逸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有些發(fā)悶。
他忽然想起曾建平退居二線前，拍著他肩膀說的話。
“高逸，好好干，部門終究要靠你們這些踏實做事的人。”
當時覺得是尋常勉勵，現(xiàn)在回想，每個字都別有深意。
回到工位，電腦屏幕上彈出新郵件提醒。
是張俊楚發(fā)來的項目協(xié)調(diào)會議通知。
這位馬永財帶來的心腹，入職不到兩周，已經(jīng)接手三個重點項目。
吳高逸點開郵件，目光落在資源調(diào)配那一欄。
他負責的“清河系統(tǒng)優(yōu)化”項目，技術(shù)支援人數(shù)從五人減為兩人。
抽調(diào)走的三個人，全部劃歸張俊楚新立項的“閃電計劃”。
窗外天色漸暗，烏云從遠處壓過來。
要下雨了。
01
會議結(jié)束后的第三天，調(diào)令正式下達。
吳高逸看著人力資源部發(fā)來的通知，沉默了很久。
坐在隔壁工位的胡哲彥探過頭來，壓低聲音。
“老吳，你那項目真要砍人？”
“嗯?！眳歉咭蓐P(guān)掉郵件頁面，“支援組調(diào)走三個。”
“那張俊楚的‘閃電計劃’倒是兵強馬壯?！?/p>
胡哲彥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平，“才立項兩天，配了八個人?！?/p>
吳高逸沒接話，繼續(xù)修改手中的方案文檔。
他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目光。
同情的，探究的，幸災樂禍的，各種都有。
部門像一池表面平靜的湖水，底下暗流已經(jīng)開始涌動。
下午三點，項目協(xié)調(diào)會準時開始。
張俊楚坐在主位，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顯得干練十足。
“馬總的意思很明確，資源要向高潛力項目傾斜?！?/p>
他說話時眼神掃過在場每個人，“‘閃電計劃’是今年的重點?！?/p>
吳高逸翻開筆記本，平靜地問：“具體傾斜標準是什么？”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
張俊楚笑了笑：“當然是綜合評估后的戰(zhàn)略優(yōu)先級?！?/p>
“我明白了?！眳歉咭蔹c點頭，不再追問。
散會后，張俊楚特意叫住他。
“高逸，你別多想，這都是為了部門整體利益?！?/p>
他拍了拍吳高逸的肩膀，“你那個優(yōu)化項目，穩(wěn)步推進就好?！?/p>
穩(wěn)步推進。
吳高逸品味著這四個字，走回自己工位。
穩(wěn)步往往意味著緩慢，緩慢意味著可以被取代。
下班時下起了小雨。
吳高逸沒帶傘，在辦公樓門口等雨小些。
蔣雨婷從電梯里出來，手里拿著一把黑色長柄傘。
她看見吳高逸，腳步頓了一下。
“沒帶傘？”
“嗯，沒想到會下雨。”
蔣雨婷猶豫片刻，撐開傘：“我送你到地鐵站吧?！?/p>
兩人并肩走入雨幕，傘面不大，距離拉得很近。
吳高逸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張俊楚那項目，你了解多少？”蔣雨婷忽然問。
“只知道是馬總力推的。”
“聽說預算批了兩百萬?！笔Y雨婷聲音很輕，“比你們項目全年預算還多?！?/p>
雨點敲打傘面，發(fā)出細密的聲響。
吳高逸沒說話，他知道蔣雨婷還有下文。
“曾總前天還問起你?！彼掍h一轉(zhuǎn)，“說你最近很少去匯報工作。”
“最近項目忙?！眳歉咭莼卮鸬煤苤斏?。
“再忙，老領(lǐng)導那邊的情分不能忘。”
蔣雨婷說完這句，地鐵站入口已經(jīng)到了。
她把傘遞給吳高逸：“你拿著吧，我叫了車。”
不等吳高逸推辭，她已經(jīng)快步走向路邊停著的出租車。
吳高逸握著還帶著余溫的傘柄，站在地鐵口。
雨水順著傘骨流下來，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他忽然覺得，這場雨可能要下很久。
第二天早上，吳高逸提前半小時到公司。
他想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重新規(guī)劃被削減資源后的項目進度。
推開辦公室門，卻看見丁秀娥已經(jīng)坐在那里。
她面前攤開一堆文件，眉頭緊鎖。
“丁姐這么早？”
丁秀娥抬起頭，露出疲憊的笑容：“睡不著，干脆來加班。”
她摘下老花鏡，揉了揉太陽穴。
“高逸，你項目的事我聽說了?！?/p>
吳高逸放下包，給自己倒了杯水。
“資源調(diào)配，正常流程?！?/p>
“正常？”丁秀娥壓低聲音，“馬永財才來幾天，就這么大動作?！?/p>
她環(huán)顧四周，確認沒別人。
“曾總在的時候，哪會這么亂來?！?/p>
吳高逸笑了笑，沒接話。
丁秀娥盯著他看了幾秒，嘆了口氣。
“你啊，就是太老實。現(xiàn)在這形勢，不站隊就是兩頭不討好?！?/p>
“我只想把項目做好。”吳高逸說。
“項目做好？”丁秀娥搖頭，“沒有上面支持，你能做成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吳高逸身邊，聲音更低了。
“周五晚上，幾個老同事聚餐，曾總也會來。”
她拍拍吳高逸的手臂：“你也來吧，老領(lǐng)導挺惦記你的?！?/p>
說完，她抱著文件回到自己工位。
吳高逸坐在電腦前，屏幕光映在他臉上。
他打開項目進度表，光標在“資源缺口”一欄閃爍。
窗外，城市在晨光中漸漸蘇醒。
而辦公室里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涌動。
02
項目資源被抽調(diào)的后果，比吳高逸預想的更快顯現(xiàn)。
周四下午，客戶端突然打來緊急電話。
“吳經(jīng)理，系統(tǒng)卡頓問題今天又出現(xiàn)了三次?！?/p>
對方語氣很不客氣，“上次會議你們承諾本周解決?！?/p>
吳高逸握著話筒，手心滲出細汗。
“王總，我這邊正在抓緊處理，但技術(shù)人手……”
“我不想聽理由?！睂Ψ酱驍嗨?，“明天上午我要看到解決方案。”
電話掛斷，忙音單調(diào)地響著。
吳高逸放下話筒，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穴。
原本五人的技術(shù)團隊，現(xiàn)在只剩他和一個剛轉(zhuǎn)正的實習生。
要解決遺留多年的系統(tǒng)架構(gòu)問題，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打開內(nèi)部通訊軟件，找到張俊楚。
“張經(jīng)理，請問我們項目被調(diào)走的三位同事，本周能部分時間回援嗎？”
消息發(fā)出去后，對話框顯示“已讀”。
但足足過了二十分鐘，回復才彈出來。
“抱歉高逸，閃電計劃正在攻堅期，實在抽不出人手。”
“理解?！眳歉咭荽蜃?，“那能否協(xié)調(diào)其他資源？客戶這邊壓力很大。”
這次回復很快：“我?guī)湍銌枂栺R總。”
再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吳高逸盯著屏幕，忽然覺得很累。
這種累不是熬夜加班的疲憊，而是某種更深的東西。
就像你在一艘船上拼命劃槳，卻發(fā)現(xiàn)船底早已被人鑿穿。
下班時間到了，同事們陸續(xù)離開。
胡哲彥路過時停了一下：“老吳，還不走？”
“再加會兒班?！眳歉咭蓊^也不抬。
“別太拼了，有些事不是拼命就能解決的。”
胡哲彥話里有話，但吳高逸沒力氣細問。
辦公室徹底安靜下來。
吳高逸調(diào)出系統(tǒng)代碼，一行行檢查可能出問題的模塊。
直到胃部傳來陣陣絞痛，他才意識到已經(jīng)晚上九點。
整層樓只剩下他和盡頭那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那是馬永財?shù)霓k公室。
吳高逸猶豫片刻，決定去匯報項目遇到的困難。
走到門口，正要敲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碚勗捖暋?/p>
“……他畢竟還是骨干，逼太急會不會……”
這是張俊楚的聲音。
馬永財?shù)幕貞芮逦骸肮歉筛辞逍蝿?。給他壓力，才能讓他做出選擇?！?/strong>
吳高逸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那曾建平那邊？”張俊楚問。
“老曾找過他幾次了，他都沒表態(tài)。”馬永財笑了笑，“這種騎墻派最麻煩。”
腳步聲向門口靠近。
吳高逸迅速轉(zhuǎn)身，快步走回自己工位。
他坐下時，心臟還在劇烈跳動。
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冰冷的憤怒。
原來所謂資源調(diào)配，所謂戰(zhàn)略優(yōu)先級，都只是手段。
真正的目的，是逼他選邊站隊。
電腦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吳高逸忽然想起剛?cè)肼殨r，曾建平對他說的話。
“小吳，記住，在這個行業(yè)里，專業(yè)能力是你的立身之本?！?/p>
那時的曾建平還沒有那么多白頭發(fā)。
部門也還是個小團隊，大家為了一個項目可以連續(xù)熬通宵。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部門越來越大，利益越來越復雜開始。
從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算計開始。
吳高逸關(guān)掉電腦，拎起背包。
經(jīng)過馬永財辦公室時，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
走廊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一盞盞熄滅。
像某種無聲的儀式。
回到家，妻子已經(jīng)睡下。
餐桌上留著便條和溫在鍋里的飯菜。
“再忙也要記得吃飯。”
字跡娟秀，末尾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吳高逸坐在餐桌前，慢慢吃著已經(jīng)涼掉的飯菜。
客廳的時鐘指向十一點。
他忽然想起周五晚上的聚餐。
丁秀娥邀請他時那種期待的眼神。
還有蔣雨婷在地鐵站前說的話。
“老領(lǐng)導那邊的情分不能忘?！?/p>
吳高逸放下筷子，食物堵在胸口，難以下咽。
手機屏幕亮起，是項目組實習生發(fā)來的消息。
“吳哥，我今天又查了一遍日志，發(fā)現(xiàn)個可疑的地方。”
緊接著發(fā)來一張截圖。
吳高逸放大圖片，瞳孔驟然收縮。
系統(tǒng)卡頓出現(xiàn)的時間點，與某個后臺進程的異常啟動完全吻合。
而這個進程的訪問權(quán)限，只有部門副經(jīng)理以上級別才有。
實習生又發(fā)來一條：“要追查下去嗎？”
吳高逸盯著手機，很久才回復。
“暫時不要聲張，繼續(xù)觀察?！?/p>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稀落的燈光。
夜很深了，城市大部分角落已經(jīng)沉睡。
但有些東西，正在黑暗中悄然滋長。
以下內(nèi)容為付費內(nèi)容77% 據(jù)平臺數(shù)據(jù)，付費轉(zhuǎn)化率高的內(nèi)容付費比例設置主要在50%～80%，可結(jié)合您內(nèi)容的實際情況，將付費線設置在合適位置，以獲得更高收益
03
周五下午，丁秀娥又來找吳高逸。
她今天穿了件暗紅色的針織衫，顯得格外鄭重。
“高逸，晚上的聚餐，六點半在老地方?！?/p>
她壓低聲音：“曾總特意讓我再通知你一次?！?/p>
吳高逸正在修改方案，聞言抬起頭。
“丁姐，我今晚可能……”
“別可能?！倍⌒愣鸫驍嗨?，“曾總很少主動請人吃飯?！?/p>
她湊近些，身上有淡淡的樟腦丸味道。
“我知道你為難，但現(xiàn)在這局面，你得為自己考慮。”
說完，她拍拍吳高逸肩膀，轉(zhuǎn)身離開。
吳高逸看著她的背影，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很久。
最終，他還是打開通訊軟件，給妻子發(fā)了條消息。
“今晚部門聚餐，不用等我吃飯?！?/p>
消息剛發(fā)出去，馬永財從辦公室走出來。
他徑直走向吳高逸的工位，聲音洪亮。
“高逸，閃電計劃下周要階段性匯報，你經(jīng)驗豐富，幫著把把關(guān)？”
這不是詢問，是通知。
吳高逸站起身：“馬總，我手頭項目客戶催得緊……”
“客戶那邊我?guī)湍銋f(xié)調(diào)?！瘪R永財擺擺手，“都是部門的事，分什么你我。”
他笑容滿面，但眼神里沒有溫度。
張俊楚也走過來，手里拿著厚厚的文件。
“高逸，正好有幾個技術(shù)問題想請教你。”
兩人一左一右，把吳高逸夾在中間。
周圍同事都看過來，又迅速移開視線。
吳高逸深吸一口氣：“馬總，我今晚已經(jīng)……”
“晚上加班討論嘛?！瘪R永財拍拍他的肩，“年輕人，多付出點?！?/p>
他看了看表：“六點半，我辦公室，沒問題吧？”
空氣凝固了幾秒。
吳高逸緩緩點頭：“沒問題?！?/p>
馬永財滿意地離開，張俊楚緊隨其后。
胡哲彥從隔壁探出頭，做了個同情的表情。
吳高逸坐回椅子上，給丁秀娥發(fā)了條消息。
“丁姐，抱歉，今晚臨時有緊急工作?！?/p>
丁秀娥很快回復，只有一個字：“好?！?/p>
但那個句號，看起來格外沉重。
下班后，辦公室很快空了大半。
吳高逸看著同事們收拾東西離開。
蔣雨婷經(jīng)過時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六點半，吳高逸準時敲響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
馬永財和張俊楚都在，茶幾上擺著外賣盒飯。
“來，邊吃邊聊?！瘪R永財招呼他坐下。
盒飯是簡單的兩葷一素，還冒著熱氣。
但吳高逸沒什么胃口。
張俊楚打開投影，開始講解閃電計劃的技術(shù)框架。
他講得很投入，不時看向吳高逸。
“這里的數(shù)據(jù)流設計，高逸你覺得有沒有風險？”
吳高逸仔細看了會兒：“異步處理環(huán)節(jié)太多，可能丟失數(shù)據(jù)?！?/p>
“那怎么改進？”馬永財問。
吳高逸提出幾個方案，張俊楚認真記下。
討論持續(xù)了兩個小時。
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八點多。
馬永財送吳高逸到門口，忽然說：“高逸，你是聰明人。”
他頓了頓：“部門現(xiàn)在需要團結(jié)，而團結(jié)需要明確的方向?！?/p>
吳高逸靜靜聽著。
“有些人啊，總想著左右逢源?！瘪R永財聲音沉下來，“但這種人最后往往兩邊都不落好?！?/p>
他拍拍吳高逸的肩：“你好好想想。”
走出辦公樓，夜風帶著涼意。
吳高逸掏出手機，看到丁秀娥半小時前發(fā)的消息。
“聚餐結(jié)束了，曾總問你怎么沒來。”
緊接著又一條：“他不太高興?！?/p>
吳高逸收起手機，沒有回復。
地鐵里人不多，他找了個角落坐下。
車廂微微搖晃，窗外廣告牌的光影快速掠過。
他想起馬永財最后說的那句話。
“這種人最后往往兩邊都不落好?！?/strong>
也許是真的。
但選一邊站隊，就能落好嗎？
吳高逸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花了十年時間，從一個青澀的畢業(yè)生做到業(yè)務骨干。
靠的不是站隊，而是一個個項目熬夜趕出來的成果。
如果現(xiàn)在這一切都要推翻重來。
如果專業(yè)能力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誰走。
那這十年，算什么？
地鐵到站，吳高逸隨著人流走出車廂。
手機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他猶豫片刻，接起來。
“小吳啊，我是曾建平。”
老領(lǐng)導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些許沙啞。
吳高逸停下腳步。
“曾總，抱歉今晚……”
“沒事，工作要緊?！痹ㄆ酱驍嗨拔揖褪窍雴枂?，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還好，就是項目有點壓力?！?/p>
“我聽說了?！痹ㄆ絿@了口氣，“馬永財那套搞法，太急功近利?！?/p>
他頓了頓：“這樣吧，下周你抽個時間，來我這兒坐坐?！?/p>
“有些事，電話里說不方便。”
吳高逸握緊手機：“好的曾總?！?/p>
“那早點休息?！痹ㄆ綊炝穗娫?。
忙音再次響起。
吳高逸站在地鐵站出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都在匆匆趕路。
只有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走。
04
周一早上，吳高逸剛到公司，就接到了壞消息。
上周五提交的跨部門協(xié)作申請，被駁回了。
駁回理由是“資源緊張，優(yōu)先級不足”。
但吳高逸知道，技術(shù)部上周剛騰出一個五人小組。
那個小組被調(diào)配給了張俊楚的閃電計劃。
他找到技術(shù)部對接的經(jīng)理，對方一臉無奈。
“高逸，不是我不幫你，是上面打了招呼?！?/p>
“誰打的招呼？”
經(jīng)理左右看看，壓低聲音：“你們部門有人來打過預防針，說你們項目可能要調(diào)整?！?/p>
“誰？”
“這我就不好說了。”經(jīng)理拍拍他肩膀，“你再問問你們領(lǐng)導吧?！?/p>
吳高逸回到辦公室，直接去了馬永財那里。
“馬總，技術(shù)部那邊的協(xié)作申請被駁回了?！?/p>
馬永財正在看文件，頭也不抬：“哦，是嗎？”
“我們項目現(xiàn)在卡在關(guān)鍵節(jié)點，急需技術(shù)支持。”
馬永財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鏡。
“高逸啊，公司資源有限，要統(tǒng)籌安排。”
“但閃電計劃那邊……”
“閃電計劃是今年的重中之重。”馬永財打斷他，“你要顧全大局。”
吳高逸沉默了幾秒：“那我的項目怎么辦？”
“克服困難嘛?！瘪R永財笑了笑，“你能力這么強，肯定有辦法。”
談話到此為止。
走出總監(jiān)辦公室，吳高逸在走廊遇見蔣雨婷。
她抱著文件夾，似乎正要去找誰。
看見吳高逸，她腳步頓了頓。
“臉色這么差，沒事吧？”
“沒事?！眳歉咭輷u搖頭。
蔣雨婷欲言又止，最后輕聲說：“曾總讓我問問你，什么時候有空?！?/p>
吳高逸看著她：“蔣姐，技術(shù)部那邊的事，你知道嗎？”
蔣雨婷眼神閃爍了一下。
“聽說了點?！?/p>
“是誰去打的招呼？”
空氣安靜了幾秒。
蔣雨婷避開他的目光：“高逸，有些事別問太清楚?！?/p>
她說完快步離開，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很急促。
吳高逸站在原地，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慘白的光。
他忽然覺得，這個工作了七年的地方，變得很陌生。
下午，客戶又打來投訴電話。
這次是對方的副總直接打來的。
“吳經(jīng)理，如果本周還不能解決，我們只能考慮終止合作了?！?/p>
吳高逸解釋了半天，對方只留下一句。
“我要看結(jié)果，不要聽理由?！?/p>
掛斷電話，吳高逸感到一陣眩暈。
他打開抽屜找胃藥，卻發(fā)現(xiàn)藥瓶已經(jīng)空了。
胡哲彥悄悄遞過來一板藥片。
“先吃我的，看你臉色白的。”
吳高逸接過藥，低聲道謝。
胡哲彥湊近些，聲音壓得極低。
“老吳，我聽到些風聲。”
吳高逸抬起頭。
“兩邊都在逼人表態(tài)。”胡哲彥快速掃視四周，“年底考核要到了，這次會動真格的?！?/p>
“怎么個動真格法？”
“不合格的，要么調(diào)崗，要么……”胡哲彥做了個走人的手勢。
吳高逸吞下藥片，涼水順著喉嚨滑下去。
“你呢？打算站哪邊？”
胡哲彥苦笑：“我這種小角色，站不站隊不重要。”
“但你不站隊，就會被兩邊一起排擠?！?/p>
胡哲彥愣住了，盯著吳高逸看了很久。
最后他嘆口氣：“你說得對?！?/p>
下班后，吳高逸沒有立刻回家。
他一個人留在辦公室，重新梳理項目資料。
既然外部支援無望，就只能從內(nèi)部挖潛。
他把自己關(guān)在會議室里，在白板上寫寫畫畫。
系統(tǒng)架構(gòu)，問題點，可能的解決方案。
密密麻麻的字跡鋪滿整面白板。
直到保安來巡查，他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
收拾東西時，手機屏幕亮起。
是曾建平發(fā)來的短信。
“小吳，明天下午三點，清風茶室，我等你?！?/strong>
很簡潔，但不容拒絕。
吳高逸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后回復：“好的曾總?！?/p>
走出辦公樓，夜空沒有星星。
只有城市燈火把云層染成暗紅色。
吳高逸走到停車場，剛要開車門，忽然看見一個人影。
是張俊楚。
他從一輛黑色轎車里下來，正打著電話。
“放心吧，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對，他撐不了多久。”
張俊楚邊說邊走向辦公樓，沒注意到陰影里的吳高逸。
“曾建平那邊也給他壓力了，他肯定會選一邊……”
聲音隨著腳步漸遠。
吳高逸靠在車門上，夜風吹得他渾身發(fā)冷。
原來如此。
兩邊都在逼他。
馬永財用項目資源卡他，曾建平用往日情分壓他。
而他們的目的都一樣——要他表態(tài)，要他站隊。
至于他的項目，他的專業(yè)，他的堅持。
在這些人眼里，大概都不重要。
吳高逸坐進車里，沒有立刻發(fā)動。
他看向辦公樓，那扇扇亮著燈的窗戶。
每一扇窗戶后面，可能都有類似的戲碼在上演。
只是主角不同，情節(jié)略有差異。
但核心都是同一個——選擇，或者被選擇。
手機又震動起來。
是妻子發(fā)來的消息：“還沒下班？注意身體。”
吳高逸看著這條消息，眼眶忽然有些發(fā)熱。
他深吸一口氣，發(fā)動車子。
尾燈在夜色中劃出兩道紅色的軌跡。
像某種無聲的吶喊。
05
第二天下午，吳高逸提前十分鐘到達清風茶室。
這是一家很隱蔽的茶館，藏在老城區(qū)巷子深處。
曾建平已經(jīng)到了，坐在最里面的包間。
他看起來比退居二線前蒼老了些，但眼神依舊銳利。
“小吳來了，坐。”曾建平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茶桌上已經(jīng)泡好一壺普洱，深紅的茶湯在瓷杯里蕩漾。
吳高逸坐下，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陳香。
“曾總?！?/p>
“別這么拘謹?！痹ㄆ浇o他倒茶，“就是好久沒見，聊聊天?！?/p>
茶室里很安靜，只有煮水的咕嘟聲。
曾建平慢慢品了口茶，才開口。
“聽說你項目最近不太順利？”
“是有些困難?！眳歉咭萑鐚嵒卮?。
“馬永財那套改革，太激進。”曾建平搖搖頭，“我們當年做項目，講究穩(wěn)扎穩(wěn)打。”
他放下茶杯，看著吳高逸。
“可現(xiàn)在呢？什么閃電計劃，名字聽起來就浮躁?！?/strong>
吳高逸沒有說話，安靜聽著。
“小吳，你在部門七年了吧？”曾建平話鋒一轉(zhuǎn)。
“七年零三個月。”
“時間真快?！痹ㄆ礁锌?，“我記得你剛來時，連方案都寫不利索?！?/p>
他笑了笑：“是我手把手教你的，記得嗎？”
“記得?！眳歉咭蔹c頭，“曾總教了我很多?！?/p>
“那你應該明白，職場不只看能力，還看情分?！?/p>
曾建平身體前傾，聲音壓低。
“馬永財是空降兵，干兩年可能就走了。但部門還在，我們這些人還在。”
他盯著吳高逸的眼睛。
“你現(xiàn)在選他，等他走了，你怎么辦？”
茶湯熱氣升騰，模糊了視線。
吳高逸慢慢轉(zhuǎn)動茶杯：“曾總，我沒想選誰?！?/p>
“沒想選，就是兩邊都得罪?！痹ㄆ秸Z氣嚴肅起來。
他往后靠了靠，手指輕敲桌面。
“年底考核，馬永財肯定要動一批人。你不站隊，就是第一個?！?/p>
吳高逸抬起眼：“考核不是看業(yè)績嗎？”
“業(yè)績？”曾建平笑了，笑里有些無奈，“小吳，你還是太年輕?！?/p>
他喝了口茶，繼續(xù)說：“我說你業(yè)績好，你就好。我說你不行，你就不行?！?/p>
“標準是活的，明白嗎？”
包間里安靜下來。
窗外的老槐樹上，幾只麻雀在嘰嘰喳喳。
曾建平等了一會兒，見吳高逸不說話，嘆了口氣。
“這樣吧，只要你表個態(tài)，項目的事我來幫你解決。”
“怎么解決？”
“我在技術(shù)部還有幾個老關(guān)系?！痹ㄆ秸f，“打個招呼的事?！?/p>
條件開出來了。
吳高逸握著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器的溫熱。
他想起昨晚張俊楚的電話。
“他撐不了多久?！?/p>
原來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撐不了多久。
“曾總，我需要時間考慮?！眳歉咭葑罱K說。
曾建平盯著他看了幾秒，點點頭。
“可以，但別太久?！?/p>
他站起身，拍了拍吳高逸的肩膀。
“小吳，我是為你好。這潭水很深，一個人游不過去?！?/p>
送走曾建平，吳高逸還坐在茶室里。
他續(xù)了一壺水，看著茶葉在沸水中舒展。
腦子里很亂。
一邊是馬永財?shù)耐?，一邊是曾建平的利誘。
而他自己，只想好好做項目，把該做的事做完。
這很難嗎？
手機震動，是妻子發(fā)來的消息。
“媽今天打電話，問我們什么時候要孩子?！?/p>
吳高逸看著這行字，胸口悶得慌。
他們結(jié)婚三年了，一直沒敢要孩子。
房貸，車貸，父母養(yǎng)老，每一筆都是壓力。
如果年底考核真的不合格，如果被調(diào)崗甚至辭退……
他不敢想下去。
走出茶室時，已經(jīng)是傍晚。
巷子里的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染開暮色。
吳高逸慢慢走著，腳步沉重。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馬永財。
“高逸，明天上午九點，來我辦公室一趟。”
“什么事馬總？”
“年底考核的事，提前跟你通通氣。”
電話掛得很干脆。
吳高逸站在巷口，看著車流如織的街道。
每個人都在趕路，朝著各自的方向。
只有他，站在原地，不知該往哪走。
夜幕徹底降臨時，他做了個決定。
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至少要把手頭的項目做完。
給客戶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至于站隊的事，再拖一拖吧。
能拖一天，是一天。
06
馬永財?shù)恼勗?，比吳高逸預想的更直接。
總監(jiān)辦公室里，窗簾拉得很開，陽光刺眼。
馬永財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
“高逸，年底考核方案初稿出來了?！?/strong>
他把一份文件推到吳高逸面前。
“你先看看?！?/p>
吳高逸翻開文件，目光迅速掃過。
考核指標里，“團隊協(xié)作精神”和“戰(zhàn)略執(zhí)行力”權(quán)重很高。
而這兩項，恰恰是最主觀的。
“看懂了嗎？”馬永財問。
“看懂了。”吳高逸合上文件。
“那你怎么想？”
吳高逸沉默了幾秒：“馬總希望我怎么想？”
馬永財笑了，笑容卻沒有溫度。
“我希望你能明白，公司需要的，是方向一致的團隊?！?/strong>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吳高逸。
“有些人能力很強，但總想著單干，不配合整體戰(zhàn)略。”
“這樣的人，能力越強，破壞性越大。”
吳高逸聽懂了弦外之音。
“馬總，我一直在配合部門工作?！?/p>
“是嗎？”馬永財轉(zhuǎn)過身，“那為什么曾建平找你喝茶的事，不跟我匯報？”
空氣凝固了。
吳高逸感到后背滲出汗意。
“曾總是老領(lǐng)導，敘敘舊而已?！?/p>
“敘舊？”馬永財走回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
“高逸，我不是傻子。曾建平在拉攏你，對吧？”
他俯身，盯著吳高逸的眼睛。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明確站在我這邊，之前的事既往不咎?！?/p>
“第二，繼續(xù)騎墻，然后承擔后果?！?/p>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明亮的光帶。
灰塵在光帶里飛舞，像無數(shù)細小的生命。
吳高逸緩緩開口：“馬總，我只有一個選擇?！?/p>
“哦？”
“把項目做好，對得起公司發(fā)的薪水?！?/p>
馬永財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出聲。
“好，好，有骨氣?！?/p>
他坐回椅子上，揮了揮手。
“那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項目?！?/p>
吳高逸站起身，走到門口時，馬永財又開口。
“對了，提醒你一句。客戶那邊，我打過招呼了?！?/p>
吳高逸停住腳步。
“他們同意，再給你一周時間。”
馬永財?shù)穆曇魪纳砗髠鱽怼?/p>
“如果還解決不了問題，就按合同違約處理?！?/p>
門輕輕關(guān)上。
走廊里，吳高逸靠在墻上，深深吸了口氣。
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他知道，最后通牒已經(jīng)下了。
一周時間，要解決拖了半年的技術(shù)難題。
而且是在資源被嚴重削減的情況下。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回到工位，胡哲彥湊過來。
“老吳，馬總找你什么事？”
吳高逸搖搖頭，沒說話。
胡哲彥會意，壓低聲音：“我剛聽到個消息?！?/p>
“什么？”
“公司里在傳，說你恃才傲物，不服管理?！?/p>
吳高逸猛地抬起頭：“誰傳的？”
“不清楚?！焙軓┱f，“但傳得有鼻子有眼，說你和馬總拍桌子吵架?！?/p>
謠言。
吳高逸感到一陣惡心。
“還有，”胡哲彥猶豫了一下，“曾建平那邊也有人放話，說你忘恩負義?！?/p>
兩面夾擊。
吳高逸閉上眼睛，努力平復情緒。
再睜開時，他打開電腦，調(diào)出項目資料。
“哲彥，幫我個忙?！?/p>
“你說?！?/p>
“這周幫我盯一下技術(shù)部的動態(tài)，有任何資源變動，立刻告訴我。”
胡哲彥點頭：“沒問題?！?/p>
“另外，”吳高逸想了想，“如果聽到任何關(guān)于我的謠言，記下來源?！?/strong>
“你要反擊？”
“不?！眳歉咭輷u搖頭，“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后操作?！?/strong>
整個下午，吳高逸把自己埋在代碼和文檔里。
他重新梳理問題，把每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都列出來。
然后一個個排除，一個個嘗試。
蔣雨婷經(jīng)過時，放慢了腳步。
她看著吳高逸屏幕上的代碼，輕聲說：“還在加班？”
“嗯。”
蔣雨婷沉默了一會兒。
“高逸，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p>
“有時候，太堅持原則，會傷到自己?！?/p>
她說完就離開了，高跟鞋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回蕩。
吳高逸盯著屏幕，光標在錯誤提示那一行閃爍。
他忽然想起剛?cè)肼毮悄辏撠煹牡谝粋€項目。
那時候也遇到難題，連續(xù)三天沒睡。
最后是曾建平陪他熬通宵，一起找到了解決方案。
慶功宴上，曾建平舉著酒杯說：“小吳，記住今天的感覺。解決問題，才是我們這行的根本。”
那時的曾建平，眼睛里有光。
而現(xiàn)在，那雙眼睛只剩算計。
吳高逸關(guān)掉錯誤提示，繼續(xù)調(diào)試代碼。
夜深了，辦公樓里只剩下他這一盞燈。
窗外，城市燈火璀璨，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故事。
而他的故事，正走到最艱難的一章。
07
周三下午，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
客戶發(fā)來正式函件，措辭嚴厲。
“鑒于貴司多次未能履約，現(xiàn)正式通知，若本周五前問題仍未解決，我方將啟動解約程序?！?/p>
同時抄送給了公司高層。
函件傳到部門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馬永財立即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室里氣氛凝重，每個人都低著頭。
“吳高逸，解釋一下?！瘪R永財?shù)穆曇舯洹?/p>
吳高逸站起身：“馬總，客戶提出的系統(tǒng)卡頓問題，根本原因在于架構(gòu)陳舊?！?/p>
“但我們的優(yōu)化方案，需要技術(shù)部深度支持?！?/p>
他看向技術(shù)部代表：“而這一支持，上周就被駁回了?！?/p>
技術(shù)部代表避開他的目光。
馬永財敲了敲桌子：“現(xiàn)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p>
“我在問，問題怎么解決？”
吳高逸沉默了幾秒：“給我原定的技術(shù)支持，三天內(nèi)可以解決?！?/p>
“原定支持？”張俊楚插話，“現(xiàn)在所有資源都在關(guān)鍵項目上，怎么給你？”
“那就調(diào)回原本屬于我們項目的人。”
“不可能?！睆埧〕u頭，“閃電計劃正在關(guān)鍵階段?！?/p>
會議陷入僵局。
馬永財環(huán)視全場，最后目光落在吳高逸身上。
“這樣吧，再給你加兩個人，周末前必須解決?！?/p>
“兩個人不夠。”吳高逸堅持。
“那你要幾個？”
“至少五個，而且要有架構(gòu)師經(jīng)驗。”
馬永財笑了，笑容很冷。
“吳高逸，你以為公司在跟你討價還價？”
他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
“周五下午五點，我要看到解決方案。否則，你自己去跟客戶解釋。”
散會后，吳高逸坐在會議室里，很久沒有動。
胡哲彥走進來，關(guān)上門。
“老吳，我剛打聽到一件事?！?/p>
“客戶收到的投訴材料里，有我們內(nèi)部的技術(shù)文檔片段。”
“什么意思？”
“有人把不完整的方案泄露給了客戶。”胡哲彥聲音發(fā)緊，“客戶看到半成品，以為我們在敷衍。”
吳高逸感到血液在瞬間凝固。
“能查到是誰嗎？”
“暫時不能，但……”胡哲彥猶豫了一下，“文檔訪問記錄，副經(jīng)理以上級別都有權(quán)限?！?/p>
副經(jīng)理以上。
部門里除了馬永財，就是曾建平的幾個舊部。
還有張俊楚。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兩條消息幾乎同時到達。
一條來自曾建平：“小吳，看到客戶函件了。來我這兒一趟，我?guī)湍阆胂朕k法?！?/p>
一條來自馬永財：“立刻來我辦公室，解釋文檔泄露的事。”
吳高逸盯著手機屏幕，忽然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客戶發(fā)難，文檔泄露，兩邊同時召喚。
目的只有一個——逼他在絕境中做出選擇。
選曾建平，就要交出客戶資源，徹底倒向舊派。
選馬永財，就要承認錯誤，徹底臣服于新派。
而無論選哪邊，他都輸了。
輸?shù)魧I(yè)，輸?shù)粼瓌t，輸?shù)羝吣陙淼膱猿帧?/p>
胡哲彥擔憂地看著他：“你打算怎么辦？”
吳高逸緩緩站起身。
“我先去馬永財那兒?！?/p>
“然后呢？”
“然后去見曾建平?！?/p>
胡哲彥愣住了：“你這是……”
“我要看看，他們到底想怎么樣。”
吳高逸走出會議室，腳步很穩(wěn)。
走廊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一把鋒利的刀，切開了這片虛偽的平靜。
08
馬永財?shù)膯栘?，比預想的更嚴厲。
辦公室里，張俊楚也在，手里拿著打印出來的訪問記錄。
“周五下午三點，你調(diào)取了方案文檔?！瘪R永財指著記錄，“而客戶周六就收到了片段?！?/p>
吳高逸看著那份記錄，平靜地說：“我調(diào)取文檔是為了修改。”
“修改？”張俊楚插話，“那為什么修改后的版本沒有提交？”
“因為修改到一半，我發(fā)現(xiàn)原始數(shù)據(jù)有問題?！?/p>
吳高逸打開隨身帶的平板，調(diào)出一份報告。
“這是數(shù)據(jù)比對結(jié)果。原始方案里的測試數(shù)據(jù)，和實際系統(tǒng)數(shù)據(jù)有百分之三十的差異?！?/p>
他把平板推到馬永財面前。
“如果按原方案實施，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引發(fā)新故障?！?/p>
馬永財掃了一眼報告，表情沒有變化。
“所以你就把半成品泄露出去了？”
“我沒有泄露任何東西?！眳歉咭葜币曀难劬?。
空氣安靜得可怕。
張俊楚輕咳一聲：“高逸，現(xiàn)在不是嘴硬的時候。”
“我有沒有嘴硬，查一下服務器日志就知道?！?/p>
吳高逸轉(zhuǎn)向馬永財：“文檔下載記錄，傳輸記錄，都可以查?！?/p>
馬永財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
“好，這件事我會查清楚。”
他話鋒一轉(zhuǎn)：“但客戶那邊，你必須給個交代?！?/p>
“我會在周五前給出解決方案?！?/p>
“如果給不出呢？”
吳高逸沉默了片刻：“那我辭職?！?/p>
這話說出口，辦公室里更安靜了。
馬永財瞇起眼睛，似乎在判斷真假。
最后他擺擺手：“先去吧，周五見分曉?！?/p>
走出辦公室，吳高逸靠在墻上，深深吸了口氣。
剛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到了辭職。
七年青春，無數(shù)個加班夜晚，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不甘心，但更絕望。
手機震動，曾建平又發(fā)來消息。
“還在馬永財那兒？完事了直接來清風茶室?！?/p>
吳高逸看著這條消息，忽然覺得很累。
但他還是去了。
茶室里，曾建平已經(jīng)泡好了茶。
這次不是普洱，是綠茶，清香的蒸汽裊裊升起。
“坐。”曾建平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吳高逸坐下，沒有說話。
“客戶的事我聽說了。”曾建平給他倒茶，“馬永財想借這事逼走你。”
吳高逸端起茶杯，茶水溫熱。
“他手上那份訪問記錄，只能證明你看過文檔，不能證明你泄露?！?/p>
曾建平頓了頓：“但我可以幫你證明，泄露另有其人?！?/p>
吳高逸抬起眼。
“技術(shù)部那邊，我還有些老關(guān)系?！痹ㄆ秸f，“查一下傳輸記錄，不難?！?/p>
“條件呢？”吳高逸直接問。
曾建平笑了：“聰明，我就喜歡跟你這樣的聰明人說話。”
他放下茶杯，身體前傾。
“你手上那幾個大客戶，轉(zhuǎn)給雨婷對接。以后這部分資源，由我來協(xié)調(diào)?！?/p>
吳高逸握緊茶杯。
那幾個客戶，是他花了三年時間，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做出來的。
是他的立身之本。
“只是對接，業(yè)績還算你的?！痹ㄆ窖a充道，“但關(guān)系要過渡過來。”
“為什么？”吳高逸問。
“因為你不站隊，這些資源在你手上，遲早被馬永財拿走。”
曾建平往后靠了靠：“給我，至少還能留在咱們自己人手里?！?/strong>
“咱們自己人？”
“對?！痹ㄆ近c頭，“你，我，雨婷，秀娥，還有部門里那些老人。”
他眼神變得深邃：“馬永財是過客，我們才是部門真正的根基?！?/p>
茶香在空氣中彌漫，但吳高逸聞到的只有算計的味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文檔泄露的事，我恐怕也幫不了你?！痹ㄆ綌傞_手。
又是威脅。
和馬永財如出一轍。
吳高逸忽然想笑。
原來這兩派人，手段都一樣。
一個用項目卡你，一個用污名壓你。
目的都一樣——要你交出最寶貴的東西。
“可以?！痹ㄆ近c頭，“但別太久，周五之前，我要答案?！?/p>
走出茶室，天已經(jīng)黑了。
吳高逸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
他打開電腦，調(diào)出所有項目資料。
客戶信息，技術(shù)文檔，會議記錄，郵件往來。
七年來的點點滴滴，都在這里。
如果答應曾建平，這些客戶就要交出去。
如果答應馬永財，尊嚴和原則就要交出去。
如果不答應，可能連工作都保不住。
每個選擇，都是失去。
吳高逸盯著屏幕，光標在黑暗中閃爍。
像一只孤獨的眼睛，注視著他。
注視著他的掙扎，他的不甘，他的絕望。
深夜十一點，他關(guān)掉電腦。
離開時，在電梯里遇見了蔣雨婷。
她看起來也很疲憊，眼里有血絲。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電梯下行，數(shù)字一層層變化。
快到一樓時，蔣雨婷忽然開口。
“高逸，別怪曾總。”
吳高逸沒有回應。
“他也是被逼的?！笔Y雨婷聲音很輕，“馬永財要動他的根基，他必須反擊?！?/p>
電梯門開了。
蔣雨婷走出去，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眼神很復雜，有同情，有歉意，也有無奈。
吳高逸站在原地，看著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
鏡面般的金屬門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疲憊，憔悴，但眼神還沒有完全熄滅。
還有最后一點光，在深處掙扎。
09
周四一整天，吳高逸都在查資料。
他沒有按照馬永財?shù)囊笕ペs解決方案。
而是調(diào)取了所有能調(diào)取的記錄。
文檔訪問日志，郵件發(fā)送記錄，即時通訊軟件的聊天備份。
他甚至聯(lián)系了客戶那邊的對接人，委婉詢問收到文檔的具體時間。
對方起初不愿多說，但聽出吳高逸的誠懇，最后透露了一句。
“材料是上周六早上收到的，匿名郵箱?！?/p>
周六早上。
吳高逸調(diào)出部門打卡記錄。
上周六，只有三個人來過公司。
張俊楚，蔣雨婷，還有他自己。
他是來加班的，張俊楚說是為了閃電計劃，蔣雨婷則沒有說明理由。
繼續(xù)往下查。
吳高逸找到了更關(guān)鍵的東西。
一份被刪除的服務器日志備份，通過技術(shù)手段恢復后顯示。
上周五晚上十一點，有人從蔣雨婷的電腦登錄了文件服務器。
訪問的正是那份方案文檔。
而幾乎同一時間，張俊楚的電腦向一個外部IP發(fā)送了加密數(shù)據(jù)包。
數(shù)據(jù)包大小，和文檔壓縮后的大小基本一致。
吳高逸盯著這兩條記錄，忽然明白了。
蔣雨婷負責偷文檔，張俊楚負責傳出去。
一個代表曾建平，一個代表馬永財。
兩派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默契。
他們聯(lián)手制造危機，然后各自逼吳高逸站隊。
無論吳高逸選哪邊，另一邊都能拿到把柄。
而無論哪邊贏，吳高逸都是輸家。
除非……
吳高逸關(guān)掉電腦，靠在椅背上。
窗外天色漸暗，夕陽把云層染成血色。
他想起剛?cè)肼殨r，公司培訓上的話。
“我們提倡良性競爭，反對內(nèi)耗。”
現(xiàn)在想來，真是諷刺。
手機響起，是妻子打來的。
“今晚回來吃飯嗎？媽寄了臘肉來?！?/p>
吳高逸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鼻子忽然一酸。
“回，我馬上回來?！?/p>
“你聲音怎么了？不舒服？”
“沒有。”吳高逸清了清嗓子，“就是有點累?！?/p>
“那早點回來，我給你燉湯。”
掛了電話，吳高逸在辦公室坐了很久。
最后，他打開一個新的文檔。
標題是：《關(guān)于清河系統(tǒng)項目問題的真實分析及建議》。
他開始寫。
寫項目遇到的真實困難。
寫資源被不合理調(diào)配的影響。
寫部門內(nèi)耗對業(yè)務的實際損害。
寫到最后，他加了一句話。
“當團隊把更多精力用在內(nèi)部斗爭而非解決問題上，失敗是唯一的結(jié)果?！?/p>
保存文檔，加密。
然后，他調(diào)出公司高層的通訊錄。
光標在“梁政”這個名字上停留了很久。
梁政是分管副總，以務實和公正著稱。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部門的業(yè)績波動。
吳高逸新建郵件，附上文檔。
正文只寫了一句話：“梁總，關(guān)于部門近期狀況的一些客觀分析，供您參考?！?/p>
發(fā)送時間是晚上八點。
點擊發(fā)送的那一刻，吳高逸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
賭局已經(jīng)開始了。
籌碼是他七年的職業(yè)生涯。
勝算很小，但至少，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收拾東西離開公司時，在停車場遇見了張俊楚。
他剛從車上下來，看見吳高逸，愣了一下。
“這么晚還沒走？”
“正要走。”吳高逸平靜地說。
張俊楚打量著他，忽然笑了。
“高逸，其實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什么？”
“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這么鎮(zhèn)定?！?/p>
吳高逸也笑了：“不然呢？跪下來求你們？”
張俊楚笑容僵了一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眳歉咭荽驍嗨爸芪逡姺謺?，對吧？”
他拉開車門，又回頭看了一眼。
“張經(jīng)理，有句話想跟你說。”
“玩火的時候，小心別燒著自己。”
車子駛出停車場，后視鏡里，張俊楚還站在原地。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截枯木。
吳高逸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城市燈火流淌，像一條光的河流。
而他在這條河里，終于選定了自己的方向。
不向左，不向右。
向上。
10
周五早晨，吳高逸準時到達公司。
辦公區(qū)的氣氛很詭異，每個人都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
胡哲彥悄悄發(fā)來消息：“梁總一早就來了，現(xiàn)在在馬永財辦公室?！?/p>
吳高逸回復：“知道了。”
他沒有去工位，而是直接去了會議室。
打開投影，調(diào)出昨晚準備的最終方案。
九點整，馬永財推門進來，臉色很難看。
身后跟著張俊楚和蔣雨婷，兩人眼神都有些躲閃。
“高逸，梁總要聽項目匯報。”馬永財聲音低沉，“你準備一下。”
“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馬永財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后點點頭。
十點，梁政走進會議室。
他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但眼神銳利如鷹。
“開始吧。”他直接坐下，沒有多余的話。
吳高逸走到投影前，打開第一頁PPT。
不是解決方案，而是問題分析。
“梁總，各位領(lǐng)導，首先我想說明，清河系統(tǒng)項目遇到的問題，根源不在技術(shù)?！?/p>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馬永財皺起眉頭，但梁政抬了抬手，示意繼續(xù)。
吳高逸翻到下一頁，是資源調(diào)配對比圖。
“過去三個月，項目技術(shù)支援從五人減為兩人，而同期部門新增項目獲得八人配置?！?/p>
“在資源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任何技術(shù)方案都難以實施?！?/p>
張俊楚忍不住開口：“資源是戰(zhàn)略調(diào)配……”
“張經(jīng)理。”梁政打斷他，“讓他說完。”
語氣平淡，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俊楚閉嘴了。
吳高逸繼續(xù)往下講，用數(shù)據(jù)，用圖表，用事實。
他講了項目實際進展，講了客戶合理訴求，講了團隊真實困境。
最后，他調(diào)出一張圖表。
“這是部門近半年的項目成功率對比，從上季度百分之八十五，降至本季度百分之六十二?！?/p>
“而同期，跨部門協(xié)作申請駁回率上升了百分之四十?！?/p>
梁政看著圖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你的結(jié)論是什么？”
吳高逸深吸一口氣。
“我認為，部門當前的主要矛盾，不是業(yè)務能力不足，而是內(nèi)耗嚴重。”
“具體表現(xiàn)是：資源分配不以業(yè)務需求為導向，決策過程摻雜過多非專業(yè)因素，團隊協(xié)作氛圍惡化?！?/p>
每句話都說得很平靜，但每句話都像刀子。
馬永財?shù)哪樕呀?jīng)鐵青。
蔣雨婷低著頭，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梁政沉默了很久，會議室里只有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聲音。
最后他開口：“馬總監(jiān)，你有什么要說的？”
馬永財站起身：“梁總，吳高逸的說法有失偏頗。資源調(diào)配是基于整體戰(zhàn)略……”
“那客戶投訴你怎么解釋？”梁政問。
“我們正在積極解決……”
“用什么解決？”梁政繼續(xù)問，“用兩個技術(shù)員，去解決需要五個人的問題？”
馬永財說不出話了。
梁政轉(zhuǎn)向吳高逸：“你的解決方案是什么？”
吳高逸翻到最后一頁PPT。
“短期方案：恢復五人技術(shù)小組，一周內(nèi)解決問題?！?/p>
“長期建議：建立資源分配透明機制，以項目實際需求和業(yè)績潛力為核心標準?！?/p>
“同時，建議對文檔泄露事件進行正式調(diào)查?！?/p>
最后這句話說出來，張俊楚和蔣雨婷同時抬起頭。
梁政的目光掃過他們，停留了幾秒。
“好，我知道了?！?/p>
他站起身，對馬永財說：“今天下午，恢復吳高逸項目所需資源?！?/p>
“梁總……”
“這是決定，不是商量?！绷赫Z氣平靜，但不容置疑。
他又看向吳高逸：“你繼續(xù)負責這個項目，周五前我要看到進展報告?！?/p>
“是，梁總?！?/strong>
梁政離開后，會議室里死一般寂靜。
馬永財盯著吳高逸，眼里有憤怒，有不甘，還有一絲慌亂。
“你什么時候找的梁政？”
“昨晚?！眳歉咭萏谷换卮?。
“很好。”馬永財點頭，“你以為這樣就能贏？”
“我沒想贏誰?！眳歉咭菔帐捌痣娔X，“我只想把項目做完?！?/p>
他走出會議室，門在身后輕輕關(guān)上。
走廊里，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
胡哲彥等在外面，看見他出來，快步走過來。
“怎么樣？”
“資源恢復了?！眳歉咭菡f。
胡哲彥長出一口氣：“太好了?！?/p>
但他隨即又擔憂地問：“那馬總和曾總那邊……”
“梁總已經(jīng)介入，他們暫時不會動我?！?/p>
吳高逸頓了頓，“但以后，會更難?！?/p>
回到工位，吳高逸打開郵箱。
收到兩封新郵件。
一封來自技術(shù)部，通知支援人員已經(jīng)到位。
一封來自梁政的秘書，要求每周直接提交項目進展。
沒有提站隊的事，沒有提考核的事。
但吳高逸知道，暫時的平靜只是假象。
真正的斗爭，才剛剛開始。
下午，支援小組到位，項目重新啟動。
吳高逸把團隊召集起來，開了個短會。
“各位，我們只有一周時間，但我相信我們能行。”
他打開白板，開始分配任務。
會議室里，鍵盤敲擊聲，討論聲，重新響起。
像一首久違的協(xié)奏曲。
下班前，吳高逸收到兩條消息。
一條來自曾建平：“小吳，好手段?！?/p>
一條來自馬永財：“年底考核見?！?/p>
他看完，刪掉，沒有回復。
窗外，夕陽西下，天空被染成金紅色。
吳高逸站在窗邊，看著這座他奮斗了七年的城市。
他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不依附任何派系，只依靠專業(yè)和能力。
這條路可能走不通，可能會碰得頭破血流。
但至少，他走的是自己的路。
手機震動，妻子發(fā)來消息。
“湯燉好了，等你回來吃飯?！?/p>
吳高逸回復：“馬上回。”
他關(guān)掉電腦，收拾東西離開。
走廊里，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
像在為他鋪一條光的路。
雖然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里。
但這一次，他決定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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