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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用新論
夫物阜之世,貨殖盈市,人皆役于物而忘其本。今有《父賬》一文行于世,其所載非獨錙銖之數,實為祛魅之鏡、安魂之錨。觀其所述六不必費之事,雖曰家訓,實關世道。吾嘗思之:當此浮華盈目之時,世人安身立命之樞機,果安在哉?
物欲浸淫,已改人心世相。 今之市廛,非復互通有無之所,實為幻象迭生之場。商賈以巧言飾常物,一枚戒指數月之俸,一席華筵半載之儲。昔管子云“倉廩實而知禮節”,今則倉廩實而競奢靡。鉆石喻情而情薄,奢牌彰貴而貴虛。鮑生所謂“符號之治”,于此為烈。世人汲汲,非求其實,實逐其影。猶記文中老父赴宴,聞“實在”之評而徹悟,蓋因知宴飲之歡,終不抵一碗街頭餛飩之真味也。
逐物喪我,必致靈府空虛。 老子有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今之世,五色五音皆化為琳瑯貨殖,眩惑人心。人購物非為用,為彰其位;赴宴非為食,為顯其名。文中面包機之塵封,奢衣之蒙垢,皆為此癥之表徵。更可嘆者,攀比成風,情誼作市,金石之交化為一飯之衡。此非《禮記》所云“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之大同,實為“貨重于人,利先于情”之澆漓。長此以往,雖坐擁金山,不過形骸之奴;縱交游滿座,終成孤島之囚。
故明達之士,當筑清醒之豐裕。 其要有三:一曰破妄,須學文中熔金為珠之智,辨營銷幻術與真實所需。昔宋人葉適言“利者義之和”,今當解為:合于生命大義之利,方為真利。二曰重情,當效老父與故人石桌對弈之淡,棄虛與委蛇之宴,守清茶論道之交。三曰養內,宜遵“投資于無形”之訓。蘇子瞻云“腹有詩書氣自華”,今可廣之:心有磐石志自定,家有余慶福自長。所謂“不必費”者,非吝也,乃集中有限之生資,滋養無窮之心力也。
要之,讀《父賬》一文,當知其賬目在紙,智慧在心。老父所勾銷者,非區區財物,實為時代之妄念;所珍藏者,非片紙泛黃,實為傳家之慧命。吾輩處世,當常懷“四十五歲之悟”:能辨何者為霓虹過眼,何者為星月長明;能舍席面之熱鬧,守心頭之燈火。如此,則雖處萬貨之海,不失一葦之航;縱有千金之惑,不忘立身之本。昔賢所謂“不役于物”,其斯之謂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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