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的人間煙火

圖 | 千島

胡子說

不同年齡、不同身份、

不同地域的人匯聚在一起，

共同構成了這幅豐富多彩的煙火人文畫卷，

讓人感受到生活的多元包容與祥和美好。

中興早市

周日五點多醒，窗外陽光如絲縷般灑在屋內，整個房間都充滿了暖陽，整個人一下就精神飽滿起來。洗漱、穿衣，出門隨便溜溜，感受下春日微涼的哈爾濱，不時有風吹過，打在臉上遠沒有三月份時的凌冽。

師大夜市體驗過了，我想體驗下清晨的師大附近，我一直喜歡落差的刺激，或者說同一處喧鬧和寧靜的不同味道。就著那個方向，我也沒用導航，反正大概知道，隨意而走隨處才好發現路邊不同的意外風景。這是打開陌生城市的一種比較好的方式，走到哪哪里就徐徐拉開了帷幕，展現出一幅令人詫異的城市畫卷。

學府路上人還不多，陽光倒是很濃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偶爾強勁的陣風倒好像成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孩，不時來你面前撩撥一下，惹不起你多大興趣就又嫣嫣然而去。

前邊不時有手提大袋子小袋子菜的人經過，憑經驗，我知道前面應該有個菜市場或者早市，要不這么早不會這么多人從那方向提著大袋子小袋子過來。

果不其然，順著對面人的反方向，在聯通公司黨校附近，也快接近師大夜市所在地了，路邊就不時有賣各種東西的攤位，再走了不到五分鐘，前面的人流明顯就多了起來，而且聲音也嘈雜了很多，吆喝聲不時傳來，我心中竊喜來哈爾濱兩個多月，總算不期然無意尋到了一個早市。

挨著人，小心翼翼地走著，剛一踏入早市，仿佛就走進了一個美食的王國。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氣，勾得我這饞蟲上頭。那剛出鍋的煎餅，在鐵板上滋滋作響，金黃的色澤讓人垂涎欲滴，攤主熟練地刷上特制的醬料，撒上蔥花和芝麻，再卷上酥脆的薄脆，這要咬上一口，肯定滿滿的都是麥香與醬香，就能把整個清晨的活力都吃進嘴里。豆腐腦攤位前，熱氣騰騰，東北的大豆本來就好，來這么長時間，豆角和豆類制品都是好吃得沒法說，這細膩滑嫩的豆腐腦，配上鹵汁、辣椒油、韭菜花等調料，每一勺都肯定是濃郁的豆香和豐富的口感，讓我又欲罷不能。剛咽下豆腐腦的口水，旁邊那皮薄餡大的餃子，在鍋中上下翻滾著，像是一群魚兒在歡蹦，這要蘸上醋和辣椒油，來上一口，焦脆的黃皮和鮮嫩多汁的肉餡瞬間就可在口中散開，白菜豬肉餡的清香、韭菜雞蛋餡的鮮美，東北人本來就善弄餃子，這清晨市場上的煎餃子更是煙火氣十足，每一種味道都訴說著東北人的實在與熱情。

在還有寒意的清晨里，各色美食依然品種多樣，仿佛在向人們展示著哈爾濱的獨特與包容，無論是本土的紅腸，還是別處也多見的油條，都能讓你在喧鬧中感受到別樣的快樂。

除了美食，早市上的各類商品也是琳瑯滿目。新鮮的蔬菜水果，碼放雖然不整齊，但凌亂的樣子恰恰說明了挑撿的顧客多。紅彤彤的蘋果、黃澄澄的梨子、紫瑩瑩的藍莓，散發著誘人的光澤，爭先恐后在訴說著它們的新鮮與甜美。嫩綠的青菜、西紅柿、黃瓜、茄子應有盡有，還有品類繁多的豆角，個個飽滿，帶著清晨的露珠，鮮嫩欲滴，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忍不住想要把它們帶回家，為餐桌增添一份色彩與健康。

還有那些特色的生活用品，鍋碗瓢盆、針頭線腦，每一樣都透著生活的氣息，它們雖然不起眼，卻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見證著這座城市的日常瑣碎與溫暖。更讓我歡喜地是不時有酒香飄來，這大清晨更清醒于這高粱酒的香氣，勾得肚子都要咕咕叫，熱情的大哥好心地要我嘗嘗，我手都要伸出去了，心告訴我可別啊，忍忍吧，一會不買多不好意思。這里的黑土地本就是肥得流油，高粱、水稻、大豆都是壯實旺盛得不行，用這樣好的原材料做的各種土產品味道都非同一般。而這東北的高粱酒，那勁道的口感綿長的炙熱真是一線喉一肚油。而在這個清晨的早市，我硬是憋住了沒品上一口，倒不完全是因為不好意思，更多是怕一嘗就控制不住，留點遺憾有待下回吧！

每一位攤主都像是這個場地的主角，賣力地大聲吆喝著，嗓門洪亮：“嘎嘎甜的大柿子兩塊錢一斤！”“大苞米兩元一個，五元錢仨！”“新鮮的大煎餅，剛出鍋嘞！”“自家種的青菜，便宜賣啦！” 東北語調洋溢，用他們的熱情和真誠演繹著生活的美好。他們與顧客之間的交流，充滿了溫暖與關懷。買菜的大娘細心地挑選著新鮮的蔬菜，賣水果的大叔熱情地招呼我品嘗，賣小吃的大哥一邊熟練地制作著美食一邊和食客嘮著，賣日用品的大姐不厭其煩地介紹著用法，開朗磁厚的嗓音里滿滿真情，我站在旁邊好奇地觀察著，這陌生城市里的溫暖油然而生。穿梭在攤位之間，人們或與攤主討價還價，或與熟人熱情地打招呼，只有我，孑然一身，兩手空空。

走在早市的人群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邁著緩慢的步伐，在攤位前挑選著熟悉的味道，那是他們對過去歲月的懷念；也有年輕的夫婦，帶著孩子逛早市，孩子手里拿著心愛的小吃，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是生活的希望與傳承；三三兩兩的年輕人穿梭其中，體驗的是一份歲月的美好和人間的溫情。還有人背著相機，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用鏡頭記錄下這獨特的風景，那是對這座城市的探索與熱愛。在這里，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地域的人匯聚在一起，共同構成了這幅豐富多彩的煙火人文畫卷，讓人感受到生活的多元包容與祥和美好。

對于我這樣的外來人來說，早市就是一個了解這座城市的窗口，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感受著哈爾濱人的豪爽與熱情，這個城市最底層的色彩就顯而易見。

從西逛到東，再從東溜回到市場西入口，我總共花了一個小時多，整個市場也就東西三公里左右，我沒忍住買了翠色欲滴的菠菜和油菜、一塊熱乎乎的豆腐、四條壯實鮮美的嘎魚，還有那香噴噴的油條和現做的紅腸。快要離開時，我才發現門口有個不算醒目的“中興早市”的牌子立在路邊，如果不有意觀察，完全可以說被淹沒在一眾攤位里，或許早市的興旺根本就無需那華而不實的牌子，要的只是普通百姓的實惠和口碑。

品種多、又便宜，接地氣、有煙火味才是早市熱鬧的根本所在。

哈爾濱夜市

五月的哈爾濱春意正盎然，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各個夜市就開始忙碌起來了，蟄伏了整個白天的人們就開始興奮起來了，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開始尋覓。作為這座城市的忠實訪客，我歡喜于哈爾濱夜市的煙火和人文。

哈爾濱冬日冰雪文化的魅力自不必說，夏日夜晚到處可見的街邊夜市，應該會成為這個城市又一張獨特的靚麗名片。久居京城的我，已經好久沒有親密地接觸到夜色下的人間煙火味了。

每一次踏入夜市，都仿佛開啟了一場充滿驚喜與感動的奇妙之旅。隨時可以找到自己想吃的，甚至不期然還能發現不曾預料到的。

步入夜市，那撲面而來的濃郁煙火氣瞬間將我籠罩。穿梭在夜市中，攤主們熱情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來嘗嘗剛出鍋的烤羊排，嘎嘎香嘞！”“毛肚出鍋咯，又脆又嫩！” “烤串了，烤串了，不好吃不要錢”這聲聲東北口音的吆喝，詼諧有趣，宛如夜市的獨特樂章。梁君舉著手機忙碌地記錄這熱鬧場景，王君指指這攤位又看看那，糾結于到底吃啥，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微笑。

在這里，能看到一家人其樂融融圍坐品嘗小吃，情侶們手牽手漫步享受浪漫，年輕人有說有笑釋放青春活力，像我們這樣幾個大老爺們在一起的不多，本地人肯定一眼就能知道我們是外鄉來的，無論是外形還是口音都明顯不同，但這并不影響我們融入在夜市里，哈爾濱人骨子里的熱情開朗幽默，不時地感染著我們。

燒烤攤前，炭火熊熊燃燒，烤串在鐵架上滋滋作響，油脂滴落，濺起一朵朵金色的火花，伴隨著縷縷青煙，散發出勾人魂魄的香氣。攤主們熟練地翻轉著烤串，均勻地撒上調料，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食客們或圍坐在小桌旁，大快朵頤，盡情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愉悅；或手持烤串，穿梭在人群中，一邊品嘗，一邊感受著夜市的熱鬧氛圍。烤冷面攤前也排起了長隊，攤主迅速地將冷面攤開在鐵板上，打上雞蛋，撒上蔥花、香菜，再加入香腸、肉松等各種配料，然后熟練地翻炒、調味，不一會兒，一份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烤冷面就遞到了顧客手中。顧客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臉上隨即露出知足的笑容。除了這些，還有香味四溢的烤紅腸、生蠔以及臭豆腐、煎餅果子等各種美食，每一種都散發著勾人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在這煙火繚繞中，人們忘卻了一天的疲憊，慢慢悠悠、閑情逸致地盡情享受著生活的美好。

在哈爾濱夜市，人文風俗就像一幅幅絢麗多彩的畫卷，徐徐展開在眼前。夜市里，那些特色的吆喝聲，土味十足的廣告語，“嘎嘎香”“一吃一個不吱聲”都活靈活現地展示了地方語言文化的特色。琳瑯滿目的特色商品直觀反應了這個地方的區域優勢和長久形成的特色文化。俄羅斯套娃、東北特色手工藝品等擺滿了攤位，吸引著游客們駐足挑選。這些商品不僅是一件件精美的物件，更是哈爾濱獨特文化的載體。而那些非遺項目的展示，如剪紙、刺繡、泥塑等，更是將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剪紙藝人手持剪刀，在一張紅紙上上下翻飛，片刻之間，一幅栩栩如生的圖案便躍然紙上；刺繡藝人則專注地飛針走線，將絲線化作一幅幅精美的畫面。他們的精湛技藝，引得圍觀者陣陣驚嘆。還有那充滿地域特色的東北二人轉表演，演員們幽默風趣的表演、高亢激昂的唱腔，將東北人的豪爽與熱情展現得淋漓盡致，笑聲、掌聲此起彼伏。這一刻，人間煙火氣、人文風俗和人文經濟完美結合。只有融合了城市特色和人文溫度的夜市才能真正走得穩走得遠。

在夜市中，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充滿了溫情。攤主們熱情地招呼著顧客，耐心地介紹著商品；顧客們與攤主討價還價，臉上洋溢著笑容。這種淳樸而真摯的交流，讓我感受到了哈爾濱人民的善良與熱情。

哈爾濱夜市的繁榮，無疑是這座城市蓬勃發展的生動寫照。近年來，隨著城市夜經濟的快速發展，夜市也迎來了新的機遇與變革。城市管理部門加大了對夜市的扶持與管理力度，完善了基礎設施建設，優化了經營環境，使得夜市的規模不斷擴大，業態更加豐富多樣。以往簡陋且混亂的夜市，如今變得更加整潔、有序，不僅有了專門的攤位規劃，還配備了公共衛生設施和休閑區域。同時，夜市的品牌影響力也在不斷提升，在哈爾濱算得上名的夜市我就知道有哈師大夜市、中央大街夜市和學府四道街夜市，這些不同區域不同特點的夜市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游客前來打卡，也為哈爾濱冰雪季之后的旅游增添了重要的魅力點。這些各具特色的夜市不僅促進了旅游業的發展，也為城市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更能直觀地展示這個城市的真實風采。許多攤主也借此機會實現了自己的創業夢想，生活水平得到了顯著提高。夜市的發展，讓這座城市的夜晚變得更加璀璨奪目，也讓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哈爾濱夜市，是城市煙火氣的集中體現，是人文風俗的生動展示窗口，更是城市發展的有力見證者。城市管理部門的積極作為，在滿足群眾生活需求、促進夜經濟發展的同時，也讓市容環境更加整潔有序，實現了 “煙火氣” 與 “文明味” 的完美融合。在這里，我品嘗到了美食的滋味，感受到了人文的溫暖，也看到了城市發展的蓬勃力量。每一次離開夜市，心滿意足后都充滿了不舍與眷戀。走在夜色中的哈爾濱，街邊好多令人不禁會心一笑的飯店名，什么偏臉子、肚神、三八飯店……夜經濟也不單單就是一個夜市攤位所能承載和代表的，更多豐富和不同方面的夜經濟形式才能更好完整地服務于城市的發展。我期待著下一次與它們的相遇，期待著它們帶給我更多的驚喜與感動。

在未來的日子里，相信哈爾濱夜市將繼續綻放出更加絢爛的光彩，成為這座城市一張熠熠生輝的名片。

圍著大學轉

住處緊挨著的是哈爾濱理工大學，往南走六分鐘左右是黑龍江大學，西邊斜對面過個馬路是黑龍江職業學院，地理位置之佳遠超想象。

我喜歡健步走，只要不忙，就圍著公寓樓東南西北前后左右繞圈走，走到哪算哪，看到啥都是意外的驚喜，反正不熟，就干脆在陌生的環境里隨意地這走走那看看，根本沒有計劃完全也不用擔心一個人的無趣和孤獨。

隨意走是很個人的一種樂趣，也是熟悉一個新地方比較快的方式。周末早晨六點的哈爾濱學府路很靜，路上的行人也少，除了偶爾有車從身邊疾馳，很少能碰到走路的，就連遛狗的都不多，這不像在北京學院路，什么時候都是行人匆匆，跟打仗似的，哈爾濱則安靜多了，安靜得都讓我有點懷疑這是北國大都市嗎？

在學校周邊轉，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種飯店，南北風味，湘菜川菜燒烤火鍋麻辣燙啥都有，而且大多還經濟實惠好吃不貴，他們經常說，在學校周邊能存活下來的飯店基本都差不了，現在的學生口味刁著呢，所以有時周末打牙祭，我們往往就去這幾個學校周邊，哪家人多往哪家鉆，要的就是人氣和熱鬧。

剛來第一個禮拜，那個周六的傍晚，我和梁君就在理工大學東大門一小區內的網紅川菜館門口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才吃到飯，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排隊那么長時間，兩個人站在門外，寒風中鼻涕就著煙霧，真是夠狼狽，就這，倒成全了一段美好的回憶，這是正襟危坐在包間里完全感受不到的人間煙火氣。學生們青春氣息的美好令人神往，又很容易勾起自己大學時光的回憶。

離大學近，不期然就總會有各種回憶。那天中午十一點遛彎到黑大南邊，恰好碰到學生下課午餐，半條街上都是小攤小販，大多是一個玻璃小推車，基本就是圍著學校那小門，各種叫賣聲真是此起彼伏，花花綠綠的帥男靚女三三兩兩出出進進，那感覺一下子就把我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凈，獨留思緒在翻飛，看著學生們夾著書背著包圍著攤販要這吃的那喝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二十多年前自己的讀書時光。

那時的我們，還沒有現在他們這么好的條件，但相同的是一樣的青春朝氣激情澎湃，吃個學校門口的雞蛋灌餅或炒米線又或盒飯就樂得不行，那時的體力旺盛得似乎根本不用補，青春的精力充沛得都無處可捐出去。

站在一堆年輕人旁邊，我這枯瘦的中年人就顯得那么不倫不類，看著這些孩子，真的是又羨慕又嫉妒，我的大學歲月怎么就那么快沒了，1999年高考，一轉眼，都過去26年了，想想都后怕，這26年，我都干嘛了？

博士畢業找了工作成了家，算是在京城安身立命了，可除此之外呢？到底有什么值得夸耀又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

故鄉倒是不期然總會來撩撥我，大學的歲月也是一樣，懷念故鄉回想大學說到底其實都是追憶歲月，那童年的美好那青春的情色，是多少后來的所謂成就都無法抵消的。

站在學生堆里發呆，看著那些好吃的啥都想吃點，咬牙痛下決心就買個炒餅，拿起小塑料盆挑菜撿菜時，我忽然覺得，日子沒咋的啊，以前我不也這樣嗎？現在他們也就是和我們以前一樣，再過若干年，現在的他們不也就是現在的我們了嗎？

“小伙子，就這么幾樣嗎？還可以再挑幾樣？”在我懵懂把塑料盆遞給大媽時，她操著一口東北口音好心地提醒道。我笑了笑“不用了，就這些吧，麻煩你給我加辣，裝好我帶走。”

帶著一塑料袋的炒餅，我傻呆呆地走開，回公寓路上，我再也沒心情看兩邊陌生的新奇，腦子里一直閃現的是我的大學時光和時光里的人和事。

歲月啊，就這么不時不經意間折磨人。

本文首發于《芒種》（2025年第10期）

?作者簡介

胡子，安徽人在北京，

浸潤出版，嬉笑玩樂間伺候文字，

也求富貴功名，但更愿直抒心意。

「百年孤獨」第501篇原創作品

?伊村國際傳媒出品，轉載須授權

千島，自由撰稿，混跡出版，專注于紀實文學創作領域

文藝連萌 · 覆蓋千萬文藝生活實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