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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朋友經常去爬秦嶺。他說,他遇到過一座尼姑庵,里面的尼姑都很瘦,因為沒錢,每天只能吃一頓飯。有一次爬山時,他拎了兩小壺油和幾斤橘子送給她們。那座庵藏在秦嶺深處的一道峽谷里,沒有路標,只有一條被踩得發亮的石板路通向那里,路兩旁長滿了帶刺的酸棗樹,朋友第一次誤打誤撞找到時,褲腿都被勾出了好幾個洞。
朋友從庵子回來后,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說那天離開時,看到最年輕的尼姑把橘子皮收進竹籃,后來才知道她們會把橘子皮曬干泡水喝,連一點廢料都舍不得扔。過了十幾天,朋友特意請了年假,提前去菜市場買了三十斤大米、五斤掛面,又去藥店買了些感冒藥和創可貼——他想起尼姑們的手都凍得開裂,還買了兩管護手霜。為了方便攜帶,他把東西分成兩個大包,用背帶勒在肩上,天不亮就往秦嶺趕。
這次走得比上次熟,可剛進峽谷就遇到了麻煩。前幾天下過雨,石板路滑得很,朋友走了沒幾步就摔了一跤,包里的掛面撒出來好幾把,沾了泥。他蹲在地上撿,手指被酸棗樹的刺扎了,血珠滴在泥地上,他也沒顧上擦,只把臟了的掛面挑出來扔了,干凈的重新塞進包里。走了大概一個小時,他聽到前面有動靜,抬頭一看,是兩個背著相機的人,正對著石板路拍照,還拿著地圖比劃。朋友湊過去問,你們找什么?其中一個人說,找傳說中的尼姑庵,想拍點素材做旅游宣傳,以后說不定要開發成景點。朋友心里一緊,說那庵子沒人管,條件差得很,開發不了。那人撇撇嘴,說越原始越有噱頭,說完就往里面走。朋友想攔,又不知道怎么說,只能跟著往里面走,怕他們驚擾了尼姑。
到了庵子門口,朋友先喊了一聲,里面的老尼姑才出來。看到那兩個拿相機的人,老尼姑往后退了一步,手緊緊攥著衣角。那兩個人不管不顧,舉著相機就往里闖,拍庵子的土墻,拍院子里的破水缸,還想拍正在縫補衣服的尼姑。朋友趕緊攔住,說別拍了,她們不想被拍。那人說我們是做宣傳,能幫她們改善生活。老尼姑這才小聲說,我們不用改善,只想清凈過日子。可那兩個人不聽,還想往屋里走,朋友急了,把背包往地上一放,擋在門口,說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那兩個人看朋友態度強硬,又看庵子確實破舊,沒什么可拍的,罵了句神經病,就走了。
老尼姑拉著朋友的手,說了好幾聲謝謝。朋友這才把包里的米、掛面和藥拿出來,又把護手霜遞給她們。他看到上次見過的那個瘦尼姑,臉色比之前更差,咳嗽個不停,問了才知道,她淋了雨感冒,一直沒好。朋友把感冒藥拿出來,教老尼姑怎么吃,又說下次帶點姜來,讓她們煮姜茶喝。老尼姑點點頭,從屋里端出一碗紅薯粥,說這是今天的飯,讓朋友嘗嘗。朋友看著碗里稀得能照見人的粥,心里不好受,說我不餓,你們自己吃。可老尼姑非要讓他吃,朋友沒辦法,喝了一口,沒什么味道,只有一點紅薯的甜。
朋友幫她們把米倒進缸里,又把破了的窗戶紙補好。快到中午的時候,他要走,老尼姑塞給他一袋曬干的酸棗,說沒什么好東西,讓他路上吃。朋友拿著酸棗,走在石板路上,心里酸酸的。他想,以后得常來,不光帶吃的,還得看看有沒有人再來搗亂。
過了一個月,朋友又去了。這次他帶了五十斤米,還有一床新被子——他想著快冬天了,庵子里肯定冷。路上沒遇到別人,到了庵子,看到院子里多了幾棵白菜,老尼姑說是山下的村民送的。朋友把被子給她們,又幫她們把屋頂的破瓦片換了——上次來他就發現屋頂漏雨,這次特意帶了瓦片和錘子。他爬到屋頂上,老尼姑在下面遞瓦片,手凍得通紅。朋友說讓她們別站在下面,冷,老尼姑說沒事,看著你安全。換完瓦片,朋友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老尼姑給他端來熱水,還拿出曬干的野菊花,泡了杯茶。
朋友問起之前那兩個拿相機的人有沒有再來,老尼姑說沒有,還說村里的村長來過,說以后會幫著看著,不讓外人來打擾。朋友這才放心。他在庵子待了一下午,幫她們劈了點柴,又教她們怎么儲存糧食,怕冬天雪大,出不去。
走的時候,夕陽把石板路染成了金色,朋友回頭看,老尼姑和幾個尼姑站在門口,還在朝他揮手。他心里想著,下次來,要帶點種子,幫她們種點蔬菜,讓她們能多吃點青菜。以后不管誰來搗亂,他都要攔著,不能讓這清凈的地方被破壞了。現在朋友每個月都會去一次秦嶺,有時候帶吃的,有時候帶用的,有時候什么都不帶,就幫她們干點活,陪她們說說話。他說,每次看到尼姑們臉上的笑容,就覺得這趟路沒白走,比爬多少座山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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