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50年夏一個悶熱的夜晚，中南海頤年堂前海棠樹下，10歲的李訥搖著蒲扇忽然問毛澤東“你和誰最要好”。正拍腿哼《空城計》的毛澤東撲哧笑，說“娃娃搞人事調查”，然后掰手指數出“魯迅、柳亞子、總理、老總”，驚飛了棗樹上打盹的麻雀。李訥后來回憶，父親說這幾個名字時眼睛亮得如同剛打完勝仗，盡管其中一位素未謀面，一位曾因詩稿丟失拍過他桌子，還有兩位差點在遵義會議上和他吵翻臉。
我認為名單里最有意思的是很多未在其中的人，比如抗戰時為毛澤東擋過刀的胡喬木以及負責警衛長達四十年的汪東興等天天在一起的人反倒未被提及，或許在毛澤東心中精神上的共鳴常常比很多事務上的親近更為優先，如同他常對李訥所說的“天天見面的不一定知心，隔山隔水的反倒能通靈”一般。
話又說回來，毛澤東擇友有標準且能找到蹤跡。魯迅的硬氣、柳亞子的真率、周恩來的縝密、朱德的敦厚，猶如他人格拼圖的四個角。1965年重上井岡山時，他同陪同的汪東興感慨，柳亞子當年寫“推翻歷史三千載，自鑄雄奇瑰麗詞”，比某些同志天天喊萬歲更有見識，對獨立思想的珍視或許是他交友觀的基礎。
值得細品的是有時空跨度的名單，魯迅代表20世紀20年代像精神導師，柳亞子聯結抗日戰爭時期統戰智慧，周朱二人是貫穿革命建設的支柱，毛澤東好似借這四個名字對自己不同階段做切片采樣，李訥晚年領悟父親在教她識人，既得容下柳亞子式的清高，也要珍惜朱德般的包容。
這種信任在當代的映照或許更為深刻。李訥的丈夫王景清在院子里修剪海棠的時候，她便會憶起父親評價朱德的話語“玉階為人厚道，但是厚道人最為清楚哪里應當硬朗”，此話語現今仍具適用性，真正的友誼并非是無原則的附和，而是在大節方面相互支持。
如今海棠樹高于屋檐了，當年搖扇的小女兒都成古稀老人了。只是毛澤東脫口而出四個名字那晚的蟬鳴，仍穿過七十載時光在庭院里回蕩著。仿佛對于真正的心靈知己，時空根本不會是阻隔，就像他評價魯迅時所說的“雖未謀面，但神交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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